此心无垠 下载-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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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了半晌,低声道:“不知道,所以才更要谨慎。这些年来我们处处低调,事事小心,就怕惹事上身。如今倒好,不想惹事也不成了。”
众人面面相觑,都没有说话。我叹了一口气,道:“行了,都歇着吧。我回风月楼去了。”
念珠与红巾将锦裹在银箔上,慢慢地往回收,我出了门,回风月楼。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我照例在风月楼前院去查看一番,也没有什么大事,就自回后院休息。过了一会就见无盐轻轻地走了过来,淡淡道:“你想让我回镜花小筑?为什么?”
我叹道:“孟廷飞对我们的事打听得一清二楚,我担心有变。光莲儿一个人在那儿,我不放心。你过去住几天,等孟廷飞离开云海,你再回来就是。”
无盐道:“他不会武功,身边的人莲儿足够对付。况且,他应该知道镜花小筑和宫主是什么关系,不会乱来。孟家再有权势,也不会傻到与凌宵宫为敌。”
我想了想,没有说话。她转身往厨房走去,淡淡道:“我要做菜,走不开。”
我只得叹了一口气,到小阁内去泡茶,吃过午饭后,原玑便领着孟廷飞进了后院来,叫道:“老板!孟爷来了。”
我连忙站起身来,笑道:“孟爷,请这边坐吧。”
孟廷飞今日穿了一身月白的衣袍,倒显得清朗许多,慢慢地走到我身旁坐了,方才笑道:“严老板好兴致啊!”
我浅笑道:“哪里,哪里。孟爷大驾光临,是小女子的福气,请喝茶。”
孟廷飞缓缓地接过茶杯,说道:“严老板不必客气了。昨天在下跟严老板说的提议,严老板可考虑清楚了?价钱可以商量,严老板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提。”
我淡淡地笑了笑了,道:“想不到一个小小的锦斓庄,竟然让孟爷如此费尽心思,小女子当真还有些好奇了。就算是为了天丝锦,孟爷也不必非要锦斓庄不可吧?”
孟廷飞脸色一变,冷冷道:“在下以为已经跟严老板说得很清楚,这其中的缘由,不便多说。严老板与宫盟主交情匪浅,在下也不愿意过多地跟严老板为难。如果严老板肯卖在下这一个面子,将来若有用得在下之处,在下一定不会推辞。”
我似不经意地叹了一口气,道:“孟爷在这东藩之地,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按理说,我不应该那么不识抬举,只不过……小女子希望孟爷能够明白,这锦斓庄虽说算不上什么大买卖,可却是我的心头肉,不怕孟爷笑话,它可就象是我的孩子一样,请问一个亲娘怎么能将自己的孩子轻易予人?”
孟廷飞眼光一闪,皱起眉头,沉声道:“严老板当真如此固执?”
我叹道:“非是小女子固执,只是小女子不明白,既然有关天丝锦,小女子愿意将其双手奉上,为何孟爷却要苦苦相逼?”
孟廷飞不耐道:“严老板何必多问?一家自有一家事!”
我喝了一口茶,缓缓道:“哦?孟爷执意不肯要回天丝锦,却要我的锦斓庄,莫非是不想让人知道天丝锦已经流出天下丰源?只要我的锦斓庄变成了丰源号,便可以掩人耳目?”
孟廷飞眼光一厉,叹道:“严老板心思细密,在下佩服,不过在下也有一句话想送给严老板,事不关己,最好别多管闲事,否则惹祸上身,实为不值。”
我淡淡笑道:“是吗?这只不过是小女子的猜测而已,况且还有一件事小女子仍然不明白,既然丰源号在云海从无分号,却突然冒了一个锦斓庄出来,难道不会更加惹人怀疑?”
孟廷飞冷冷道:“这个不劳严老板费心。”
我轻叹一声,执起茶壶来慢慢地给他斟茶,轻声道:“孟爷还是喝口茶吧,小女子在云海做点小生意,只求糊口,从来不喜欢去招惹事非,徒生争端。这后半辈子只要能平静度日,便是天大的福分。小女子想请孟爷高抬贵手,放我们一条生路走。”
孟廷飞微微一愣,一双眼睛直直地朝我看来,充满探究之色。半晌方道:“严老板……究竟有何打算?”
我微笑道:“好说。孟爷的天下丰源富可敌国,有什么故事,小女子根本就没什么兴趣去打听知道,我身边的人,见过此物的也就那几个,不过,我敢担保她们绝不会泄露半分。至于孟爷手下的人……就不在小女子的约束范围之内了。既然大家都是生意人,小女子只想跟孟爷做个交易。”
孟廷飞目光闪动,道:“请讲。”
我笑道:“孟爷难道不想知道天丝锦如何来的锦斓庄?”
孟廷飞双眼利光乍现,却是淡淡道:“如何来的,在下心中有数。”
我低了头,叹道:“当然什么都瞒不过孟爷的耳目,只是那送锦来的人,别的地方不去,偏偏要来云海,必定是知道天下丰源在云海没有分号,以为能躲得过孟爷的追查。可如今他许久没有出现,想必已经知道孟爷来了云海。如此,孟爷应该还没找到他吧?”
孟廷飞微微一震,道:“严老板想做什么交易?”
我笑道:“孟爷只要肯高抬贵手,放过锦斓庄,小女子可以保证连人带货,一起交给孟爷。”
孟廷飞站起身来,直声道:“好,孟某敬候严老板的佳音。”
[下部 第一卷:第10章 月葬故人魂]
三天过去了,那拿锦来寄买的人一直没有出现。我留于恒在锦斓庄里守候,不敢大意。原玑责怪我不该去管这样的闲事,我也只能淡淡笑了,锦斓庄事小,怕的只是锦斓庄给了孟廷飞,就脱离了我们的掌控,到时候如果真的惹出什么大事来,我们怕是更脱不了干系。原玑无奈,只得随我了。
傍晚时分,突然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了,龙湖笼罩在一片烟雨之中,竟有了几分凄凉。到前院里用过晚饭,身上懒懒的,便想回后院去休息。走到天井时,忽见无盐拎着个小篮子往院外的湖边走去。心中一动,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地跟在她身后。
无盐走到一处无人的湖岸边上,将篮子里的东西取出,摆了一个祭案,对着西方静静地拜了拜,又点了香,烧了纸钱。我心中一紧,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她见了我,免不了微微一怔,却没有说话。
我幽幽地看了她半晌,眼光停留在那祭案上,心中不由自主地乱了一分,淡淡道:“无盐,你在做什么?”
无盐低了眼光,叹道:“我……只是在怀念一位故人。”
我眼色忽变,道:“故人?!什么人?”她低了眼光,没有说话。我忍不住道:“无盐,你打算瞒我多久?一辈子吗?”
无盐愣住,眼光复杂地望向我,嘴唇动了动,却没说话。我缓缓地走到那祭案边,拿起三柱香来,手竟在微微地颤抖,点了半天,居然点不燃。无盐轻声地叹息,将香轻轻地拿开,点燃,再放进我的手中。我再也忍不住,冷声道:“还不肯跟我说实话?”
无盐黯了眼色,却只是站到一旁,仍旧没有说话。我闭了闭眼,叹道:“这四年来,每年的今天,你就会往西方遥拜,当我不知?四年了,你一直瞒着我,我不问,只不过是……我也想自己骗自己,不愿意去面对那个真相。”
无盐一震,神色无比忧伤。一双眼睛淡淡地看着我,却已经掩藏不住痛苦。我吸了一口气,说道:“告诉我,我要知道。”
无盐黯然道:“你这又何必?就这样不好吗?你就当她……真的是在凌宵宫养伤,不能再来你的身边。”
我急声道:“不好!四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问自己,她真的还在吗?我真的要这样骗自己一辈子吗?”我手里捏着那香,几乎快被我捏碎,平复了一下心气,努力平声道:“可我不想再这样骗自己了,你告诉我,我要知道真相。”
无盐看了我一眼,叹道:“你知道了又如何?非是我不愿说,只是我答应过她,绝不能……”
我叫道:“够了!”眼眶中竟然止不住一热,用力将香插在香炉上,走到无盐跟前站定,不容置疑道:“你想让我一辈子不安心吗?快说!”
无盐低了头,轻声叹了一口气,缓缓道:“四年前,在断情谷,阮心璃服了符魂散,他以内力封住她的经脉,但是没有用,一个时辰之后,刚回到王府,她即毙命。就连曲方舟也无力回天。我们算好了一切,就等着五天后下葬,可是……”
我心中一痛,叫道:“可是什么?”
无盐闭了闭眼,叹道:“可是我们什么都料到了,就唯独料错了一件事。那就是……低估了他对阮心璃的感情。”
我喘了一口气,闭目不语,手却止不住微微打颤。胸口堵得难受,说不出话来。无盐幽幽道:“他独自守灵七日,不肯下葬,连皇后娘娘懿旨也不听。”
无盐深深地看向我,继续道:“我们深知,过了七日还不能将你救回,那所有的一切,都会功亏一篑。当时宫主还在边关,赶不回京城,伏涎草又只有北藩边境才有,来回最快也要三天,万般无奈之下……”
我颤声道:“她……她竟然……”
无盐道:“不错。我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临死之前,她要我答应她,不能告诉你真相。只说她受了伤,回凌宵宫休养。”
我努力喘息,已经说不出话来。无盐缓缓道:“宫主赶到时,她已经断了气,宫主请皇上下旨,又与他谈了一夜,我才得以找到机会,将你换出来,第二日……”
我颤声道:“第二日下葬的,是她?”
无盐沉默不语,我禁不住激动地大声叫道:“为什么?她……为什么那么傻?”
无盐沉痛道:“她跟了你十几年,一直对你……情有独钟。她知道你此生的心愿,便是要摆脱一切,自由无垠。她怎么忍心让这所有一切的计划,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只要七天内能将你救回,要她去死,又有何难?”
我心如刀绞,痛喘出声,指甲已经掐进肉里,眼中的泪水抑止不住流了下来。我控制不住泣声叫道:“她为什么那么傻?为什么那么傻?如果这自由,一定要她的命来换,那我……宁可不要!!”
无盐轻轻抚上我的肩头,淡淡道:“是吗?那我们处心积虑做了那么多事,都是白做了?是让你去死?还是让你活过来?如果让你去死,恐怕谁也不会答应,可是让你就那样活过来,你这一生,还想走出王府半步?”
我浑身一震,却说不出话。
无盐又道:“这些年来,你总算是安定下来,也不算是辜负了她。无垠,她这一番苦心,你……就永远记在心里吧。”
我收了眼泪,心中似已痛得麻木,长叹一声。与无盐静静地对望,哀伤之情无法言喻。站了半晌,我才低低道:“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无盐想了想,说道:“这几天云海颇不安宁,你不要一个人在外逗留。”
我闭了眼,冷声道:“你不用管我,回去吧。今天晚上,我不想有任何人来打扰。”
无盐看了我两眼,犹豫半晌,方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慢慢地往回走了。我走回小阁岸边上,上了小舟,由得小舟在湖水上轻荡,慢慢地朝龙湖晃去。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夜色里的月光忽明忽暗,映照在湖水上,说不出的冷清凄凉。
我心情沉重,坐在舱内,只是发呆。口中喃喃地念道:“文昕,文昕……你为什么那么傻?”也不知坐了多久,忽然觉得手脚都已经冰凉,只听见一个声音问道:“这么巧?严老板也来夜游龙湖?”
我蓦然一惊,抬头望去,竟然是孟廷飞。他坐在一艘小船上,正冷冷地打量我。那船比我的小舟大了一倍,布置得简单舒适,并不华丽。心中微怔,淡淡笑道:“果真是巧,孟爷今夜居然也有兴致来游湖?”
孟廷飞道:“都说相请不如偶遇,既然这么有缘,就请严老板上船来,与在下喝一杯如何?不知严老板给不给在下这个面子?”
我叹了一口气,只得笑道:“不敢。孟爷相邀,是小女子的荣幸。”
孟廷飞挥了挥手,便有人上前放下梯子,我慢慢地上了大船,在他身旁的位置坐了,面前立即摆上了酒菜,孟廷飞方道:“粗菜俗酒,自然是比不上风月楼了,不知可合严老板的心意?”
我连忙端起杯子,笑道:“哪里,哪里。我风月楼里也是一般生意,哪敢在孟爷面前显摆?小女子借花献佛,敬孟爷一杯。”
孟廷飞看了我一眼,饮了一杯,方才说道:“这几日云海风平浪静,不知道严老板何时能跟在下履行交易?”
我皱了皱眉,正要说话,忽然之间,船上窜上一个人来。那人一身黑色的夜行衣,面覆黑巾,一双眼睛精光毕露,手持长剑,直直地朝孟廷飞刺去!
[下部 第一卷:第11章 月黑风高]
变故突生,我大吃一惊,连忙站起身来,闪向一旁。这时身边突然掠过一个人,将孟廷飞推到一边,挥手一扬,“当”地一声,架住了黑衣的长剑。我定睛一看,是那日白天见到的短衣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