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朱门-第2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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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赔笑道:“姐夫,女人生孩子无异于鬼门关上走一遭,太子妃生产前就胎相不好,没熬过去也是常事,怎么就能算在太子殿下身上?”
德宗骂道:“住口谁问过你了。太子,只你来说。”
锦乡侯被喝的不敢再造次,德宗见太子始终不答话,知道太子妃的死和他定脱不开关系,怒火滔天:“你若不喜欢她,当初何苦娶她,害了好人家的女儿,你可真是朕的好儿子”
太子闻言,猛然抬头,语气咄咄逼人:“父皇心中早知儿子喜欢谁,可就是不准,儿子没法子才娶了太子妃,难道这也是我的错?”
德宗只见过唯唯诺诺的长子,这种语气从来只在老四身上出现过,莫非自己真的看走眼了?这俨然就是另一个心狠手辣的主儿?
众人不知这父子二人打的什么哑谜,连锦乡侯亦是如此。太子的心上人?可是谁?皇上为什么又不同意二人在一处?那是太子,就算女方地位低微些,不过封个美人、良媛之类,今后生了皇孙,大可往上再升。难道太子念念不忘到了要将气泄在太子妃身上?
凝萱等想到这儿,不免低看了太子,难为女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德宗对此子失望透顶,对皇后的恩情也消散殆尽,他轻轻挥挥手:“太子因思念亡妻,感伤过深,不能自已,朕体恤他这一阵子的辛劳,准他在东宫静养。锦乡侯……于宫中不慎落水,救治不及,英年早逝。”
“姐夫”锦乡侯扑在地上,匍匐往前爬,“姐夫饶我一命,殿下,殿下救我”锦乡侯见太子死木头一样,又见皇帝面无表情,分明没有回旋的余地。锦乡侯哭道:“姐夫太过无情,当年皇贵妃杀害了姐姐,你都能轻轻放过,难道换了臣弟就不能了?说什么海誓山盟,说什么海枯石烂,都是姐夫拿着哄我姐姐的荒唐话呢”
锦乡侯还想再说,小宁子已经叫人用帕子堵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几个御前侍卫单手一架,就将锦乡侯拖出了养心殿,等待他的毫无疑问,毕竟是宫中太液池中冰冷的湖水。
太子甩手将拉扯他的侍卫甩开,冲着地面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头也不回的去了。德宗站起身,像是要招手叫回太子,可几次张口,终究还是没有出声。
凝萱在下面看的清清楚楚,不禁对这位东宫太子的印象又是一变。
若今日太子也表现的和锦乡侯一个模样,德宗大约就彻底死了心,可偏偏太子像极了嘴硬的四皇子,阴狠,沉得住气,遇事不惊……这可不是一代枭雄该有的表现?
凝萱暗暗思量,若她是皇帝,反正也要在几个儿子之中选一个做继承人,选老大和选老四又有什么分别?皇帝刚刚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着就像是心软了似的。
。…
德宗留下了最亲近的两个人,恪亲王和大公主,又吩咐赵煦和顾云霆领着御林军去捉拿长春老祖,只剩下凝萱无所事事,自己挺着大肚子在殿外晃来晃去。
“嫂子”
凝萱正无聊的数着汉白玉栏杆上的狮子像,忽听得背后清脆脆一声响,等回过头来见是七皇子:“殿下怎么在这儿?”
从前的七皇子最调皮不过,这么久不见,凝萱惊觉这小少年如同变了个人,两颊消瘦无肉,虽然是皇子的衣着,但一个配饰没有,素气的近乎寡淡。凝萱记得这孩子从前不论到了哪儿总是前呼后拥的,光是陪着他玩的小宦官就十几人,怎么今日却不见?
七皇子神情黯然:“母妃病了,我来求见父皇,想请父皇去见见母妃。可是……父皇并不打算见我。嫂子,不,表姐,你能给我求求情吗?”
丽妃是心病,原先还能为了小儿子强撑一口气,自打前几日在养心殿上和德宗一番对话,丽妃回去之后就再也不能起身,整个人陷入昏沉之中。丽妃原就是个得理不饶人的,她压制了一方人,恨她的不在少数。
正所谓落难的老虎不如猫,七皇子近来的日子可不好过。
受人冷落白眼不说,往日跟前跟后伺候的奴才一个个都翻脸无情,七皇子这才明白什么是奴才的嘴脸。
凝萱看着只及自己胸口的小少年,轻轻一叹:“殿下,不是表姐不帮你,而是表姐人小式微,在陛下面前说不上话。表姐告诉你,去大殿门口找宁公公去,他是个好人。”
少年黯然,脑袋迅速耷拉了下来:“我去找过,但是宁公公不愿意帮我。他说……父皇正恼着母妃呢,叫我等等。”
凝萱怜惜的轻抚七皇子的发髻,挽着七皇子的手:“表姐试试吧。”
小少年眼睛水亮亮的,感到失态,忙用袖子去抹眼睛,还故作坚强的向四周去往,不想叫表姐看出自己的窘态。宫门口守卫森严,殿前侍卫们知道七皇子的身份,这位小皇子几乎日日都来,可每次都是无功而返。至于恪亲王世子妃,他们更是不敢得罪,御前侍卫也得听御林军大都统的吩咐,得罪了顶头上峰的夫人,敢情是不想活了。
众人只能客客气气的叫她姐弟二人在外面候着。凝萱冲七皇子无奈的一笑:“我们等等吧。”
小少年预感到今日只怕又是不能见了,不过总还不死心,只能跟着表姐往旁边去。
“表姐,我三哥到底是犯了什么错,父皇为什么就不能原谅他呢?”少年对此事百思不得其解,“过去我只要求一求父皇,父皇没有不应允的,为什么这次就不能放了三哥?”
凝萱俯身看着他,耐心道:“殿下,你以后不能再这么说了。”少年满是不解和疑惑,凝萱轻声道:“你只关心你的三哥,殊不知,你还有个四哥如今也被幽禁了起来。殿下只为三皇子求情,而不过问四皇子,试想……陛下心里如何能舒服?”
小少年顶不服气:“可是,只有三哥才是我的亲兄弟,四哥他是皇贵妃生的。和我有什么干系。”
凝萱忙堵了他的嘴:“我的祖宗,这种话可不能当着别人说,你们都是皇上的亲骨肉,都是亲兄弟。殿下既然叫我一声表姐,表姐就告诉你,你的父亲,万岁爷最喜欢兄弟能相互扶持,最见不得兄弟之间互相倾轧。”
小少年闷闷道:“那……那太子哥哥不就是这样的人?他对我们这些兄弟都好,可是父皇还是不饶他。”
凝萱神色一变:“殿下是打哪儿听来的这荒唐话。”
小少年也并非全完不懂事,见凝萱这样问他,他反得意的一笑:“我刚才都瞧见了,先是太子哥哥的舅舅锦乡侯被人绑出来,再是太子哥哥,我知道那日绑四哥的时候,也是这样一般的场面。”
养心殿忽然传出来动静,就见有人疯疯张张跑出来到处张望,忽见凝萱二人,上来不由分说就来拉七皇子。
凝萱一把搪开对方的手,挺着肚子将七皇子掩护在身后,凛然问来者:“你做什么”
那是个褐衣太监,见恪亲王世子妃这么一问,他反而怔住了,再见七皇子在世子妃身后一脸提防的瞧着自己,这才恍然大悟,轻扇自己的脸,陪着不是:“殿下息怒,世子妃息怒,是陛下叫奴才来传七皇子进殿。如今王爷和大公主也都等着呢”
没叫他的时候,七皇子心心念念就是往大殿里冲,现在里面来人传唤,小少年反倒是没了主意,害怕的站在凝萱身后。
凝萱将七皇子拉到自己面前,替这孩子整理整理衣衫,小声叮嘱道:“殿下,表姐刚才说的你可都记住了?”
七皇子倔强的小脸上满是坚毅之情,他冲凝萱点点头,想了想又道:“谢谢表姐。”说完,脚步颠颠的跟着太监进了养心殿。
此时的凝萱不知道,七皇子也不知道,前者的一席话在后来竟是改变了这个少年一生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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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二章 小柿子
半个月后,丽妃娘娘因恶疾加重,在一个沉寂的夜里与世长辞,灵堂之上,七皇子哭得几度晕厥,感动了无数宫嫔。久不得见的三皇子和三皇子妃一脸木讷的身着白衫跪在灵堂左侧,两相对比下,众人更觉小皇子情真意切,是难得的孝顺。
德宗亲来吊唁丽妃,见此情形,抱着小儿子哽咽不止,立即加封丽妃娘娘为静安皇后。有人不免诧异,就是当日先皇后去的时候,也不见德宗哭的如此伤心,更不见德宗抱着太子如何安抚。人人都说,七皇子好命,丽妃娘娘虽然死了,但是皇上却显更疼爱几分。丽妃能得此封位,不是她叫皇帝放不下,全都是看在了七皇子的面儿上。
这样的话说完没几天,皇上突然降下一道圣旨,申斥太子在皇后灵堂前行为不端,不能以身作则,在兄弟们前面为母亲守孝。大周以孝道治国,太子难堪大任,即刻卸去太子封号,贬为东都郡王,即日赴东都就番。
朝廷上下哗然,太子一系更是叫嚣着要与德宗理论,德宗毫不见心慈手软,当即寻由杀了其中两员重将,人们才惊觉,许久不见太子的亲舅舅锦乡侯。从前依附太子的人不免心口惶惶,从此夹紧尾巴做人。
朝中不可一日无君,更不可一日无储君,尤其是在德宗身体渐渐出现疲态的时候。月初的时候,久不上朝的恪亲王忽然请旨,望陛下早立储君,大臣们心思各异,盼着自己力挺的皇子能不负所望。
早朝过后,德宗叫了六部尚书,并大司马,翰林院大儒,及有头有脸的宗亲,这其中就包括了身为女子的大公主。众人一见大公主,心凉了半截,这必定是皇上自己有话不好直接开口,叫大公主来打头阵。这样说来,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臣子们便熄了争强斗狠的心,只是好奇花落谁家,到底是哪个皇子这么争气,能硬生生将太子踢下马。
结果竟是……
七皇子
名字一经从恪亲王口中道出,别说尚书大人们惊愕不已,就连几位皇亲国戚也是莫名其妙。德宗的身体可不是多年前的硬朗了,遇上个小病小灾,未必就能熬过去,如今的七皇子是十余岁,有能力亲政,少说也要十来年的功夫,德宗等得吗?
众人的眼光就落在了恪亲王身上,传闻都说,当年是德宗从亲弟弟手里抢来的皇位,先皇更爱小儿子。若是太子刚立,德宗就一命归西,此时此刻必定需要辅政的亲王,恪亲王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第一个站出来反驳的更叫人难以置信,不是别人,正是七皇子的亲外祖父廉国公。廉国公老泪纵横,先是对七皇子的恭孝之心狠狠赞扬了一番,继而隐晦的表达出,三皇子才是储君的不二人选,七皇子到底年幼。
也有立即跟着附和的,也有争辩不允的,更有浑水摸鱼,打算为自己谋利的。大殿里吵闹了整整半日,众人终究敌不过德宗的意愿。第二日,朝廷颁布新旨,七皇子孝悌仁厚,乃储君不二人选。因太子年幼,不宜居住独居在东宫,此后就跟着皇上在养心殿,由德宗亲自教导,以待来日成大器。
煊赫一时的东宫,从那一天开始就门庭冷落,连个鬼影子都捉不到,成了名副其实的冷宫。
春暖花开,时间飞逝,不觉已是第二年春。
恪亲王府内好不忙碌,尤其是世子妃所居住的院落,空场上挤满了人,大公主坐在一张藤椅上,手上绞着手帕子,隔不了多长时间就要问一句。赵煦屁股下面针扎了似的,根本坐不下,就在回廊上背着手来来回回踱步,看的大公主眼冒金星,不住的喝他,赵煦却充耳不闻,烦躁情绪难以控制。
廉国府被打发来的几个管事妈妈都远远站着,根本不准靠近,有几个机灵的小丫头眼见不错的盯着她们,唯恐对方在这个节骨眼上趁机使坏。
屋内呻吟声不止,赵煦就觉得心口上被剜了一块块肉,也不知过了多久,赵煦实在撑不住,抬脚就想往屋内冲,婆子们赶紧挡住:“可使不得,世子爷,这里面脏的很。”
赵煦恨恨骂道:“呸,说的是什么混账话,那里面是我媳妇,生的是我的儿子,你说哪一个脏?”
婆子自知说错了话,忙不迭的去掌嘴,宋嬷嬷此刻却从里面冷着脸走了出来。自打凝萱怀孕之后,赵煦也不知怎么了,一见宋嬷嬷就浑身打怵,比见了大公主还厉害。赵煦小心翼翼的往后退了半步,强笑道:“嬷嬷,凝萱她……”
宋嬷嬷虎着脸,抱着个空碗:“世子妃叫老奴告诉世子,请你外面遛遛去,别在这儿走来走去,她听着心烦,小世子听了更心烦。”
赵煦当头挨了一棒子,讪讪的下了台阶,大公主抿嘴笑道:“真是一物降一物,如今这天下间能治服你的,怕除了萱丫头没别人了吧我这个当姑母的叫你歇歇,你半句话听不进去,你媳妇一冷脸子,你就听话的不得了。”
丫鬟、婆子们闻言,不敢当着世子爷的面儿胡来,只能使劲儿憋着闷笑。
屋内的呻吟声一声高过一声,一声重过一声。突然,传来冲破云霄的婴儿啼哭,赵煦如离弦的箭,第一个往门口冲,看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