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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锦衣之下-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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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修竹被放在床上,因碰着伤处,疼痛难忍,禁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借着小窗透入的月光,床上人看清他的模样,蒙面人同时也看清了她,未料到竟然是女子。

“这船上还有婆娘?”把刀架女人脖颈上这种事他还真没干过,他当下颇有些犹豫,便想着要把匕首撤回来,同时压低声音警告道,“老子不打女人,可你别惹急了我,惹急了就没准了。”

身为捕快的职业本能,今夏飞快将蒙面人和沙修竹都打量了一遍,语气柔和,试探道:“壮士、好汉、大侠……你是来劫牢的吧?上面还有套生辰纲,你不要了?”

蒙面人楞了一愣。

沙修竹倒还记得今夏:“她是那锦衣卫的走狗。”

“锦衣卫的走狗!”

蒙面人哼了一声,匕首复挨回她脖颈处。

今夏瞪圆了双眼,不满道:“你这话也忒伤人了,锦衣卫抢了六扇门多少案子你知道吗?我怎么能是他的走狗!”

“别给爷耍花招。”蒙面人将刀又朝她脖颈贴紧了几分,语带威胁。

“句句肺腑之言,大侠,我对锦衣卫早就心怀不满,沙校尉我也想过要救他,咱们其实想到一块儿去了。但是沙校尉断了条腿,要带他走……”

说到此处,她忽然有点顿悟了。说起来,她与陆绎相识时间甚短,却也摸着几分此人行事的风格,他的眼皮底下,别人大概没机会顺顺当当干成什么事。

她担忧地将蒙面人望着,诚恳道:“大侠义薄云天,我也不愿扫您的兴,不过,您就不担心船上有埋伏?”

蒙面人盯了她一眼,浓黑的眉毛高高挑起:“想吓唬老子啊?”

“不敢。”

今夏默默叹了一叹,她当捕快这两年,打埋伏是家常便饭。沙修竹虽说是断了腿,可关押之处连个看守都没有,陆绎故意卖这么大个破绽,不就是为了请君入瓮么。

她虽不再言语,而蒙面人想到舱口尽头一晃而过的人影,眉毛立起。

“你快走!别再管俺了。”沙修竹伤腿疼痛不已,知道若当真有埋伏,拖着自己这个累赘,到头来只会两个人都逃不掉。

“哥哥莫说,我一定要带你走。”蒙面人思量片刻,他决断道:“陆绎在京中颇有盛名,我早就想和他一战;他若不拦咱们便罢了,算他捡条命;若当真敢拦我们,我就废了他的腿给哥哥报仇。”

“大侠真是好胆色!”今夏由衷地夸了他一句。

沙修竹见识过陆绎的厉害,不免担心:“兄弟……”

“哥哥不必担心,他未必就是我的敌手。便是退一步说,我自幼在水边长大,只要入了水,他便是八臂哪吒也拿我不得。”

说罢,他将匕首递给沙修竹,让它仍架在今夏脖颈上:“哥哥在此稍候片刻,我到甲板上探探风,少顷回来接哥哥。”

“你千万当心!若有埋伏,自己脱身要紧,莫来管我。”沙修竹叮嘱道。

“哥哥安心。”

舱门被悄然推开,蒙面人探头出去望了望,四下无人,便接着往舱口处行去,出了舱口,才迈出一小步,便堪堪停住。

月光如水银泻地,流淌在甲板上,陆绎就倚在船舷边,背对他望着河水,身姿挺拔,锦衣上金线所绣的飞鱼泛着淡淡光芒……

“你的手脚未免太慢了些。”

他缓缓转过身来,打量着蒙面人,面上带着三分不耐。

回神之后,蒙面人不惧不畏,大步跨向前:“就是你废了沙大哥的腿?”

陆绎压根就没有理会他的话,目光落在他腰间的九节鞭上,淡淡道:“九节鞭是个易攻难守的,你没带别的兵刃么?

“爷就是空着手,也能废了你!”

话音刚落,蒙面人疾奔几步,凌空飞腿,直逼陆绎面门。

眼见劲风凛冽,陆绎侧首避开,却不料蒙面人这一飞腿是个虚招,九节鞭自掌中银蛇般吐信而出,身缠肘拨,鞭刃寒光胜雪,鞭花纵横交错,将陆绎三大要穴罩入其中。

他这九节鞭乃精钢所制,共分为十三节,又称为十三连环。此刻舞动起来,响环急响,如疾风骤雨突来,兜头蒙面地向陆绎扑来。

陆绎并无兵刃,赤手空拳,面上却未有丝毫惧色。沿着九节鞭招式的走向,袍袖轻拂,顺势而上——任凭鞭刃将袍袖割裂,布条正好绞缠而上,死死绕在鞭身上。

顿时,银芒暴减,褪为一条笔直的线,寒气逼人,仿佛月华凝结。

这端握在蒙面人手中,另一端则牢牢地被陆绎衣袖卷住,被他擒在手中。

两人对峙而立。

河面上带着水汽的夜风掀动衣袍,飒飒作响。

听见外间的打斗声,沙修竹焦躁不安,着实无法留在船舱内等候,将刀架在今夏脖颈上,低声命令道:“起来,跟我出去!”

“这位哥哥,容我提醒一句,小可不过是贱吏一名,我的性命在陆绎眼中不会比阿猫阿狗值钱。”今夏知道他的用意,“挟持我,多半是一点用也没有。不如你放了我,我出去替你引开陆绎。”

沙修竹将刀紧了紧,喝道:“闭嘴。”

今夏暗叹口气,只得不再说话。

沙修竹虽瘸着条腿,但要他倚在女人身上是断断不能,一手持匕首架今夏脖颈上,一手撑在她肩上,推搡着她往外走。

以今夏的身手,并非脱不了身,但她倒也有心让沙修竹走脱,便由着他挟持自己,再见机行事便是。

两人出了舱口,才迈出一小步,便堪堪怔住——陆绎与蒙面人各持九节鞭一端,以内力相拼,两股大力凝在九节鞭上,震得鞭上响环咯咯直颤。

眨眼间,啪啪啪几声爆裂,精钢所制的九节鞭竟然断为几截,蒙面人踉跄后退几步,险些跌倒,口中咒骂着。

陆绎盯着他,从方才内力比拼,他有所察觉,冷道:“你有伤在身,负隅顽抗,不过是耽误些功夫罢了。”

“兄弟,你快走!”沙修竹此时方知蒙面人有伤在身,焦急喊道。

陆绎缓缓转过身来,目光淡淡扫过他们,即使看见匕首就架在今夏脖颈上,眸中也未见一丝异常,如往常般冷漠。

“哥哥,你快从船尾走!我与他来战。”九节鞭虽然断了,蒙面人知道对陆绎不能小觑,抖了下九节残鞭,往右踏出两步,将沙修竹护在身后。

沙修竹是吃过陆绎亏的,当下哪里肯走,朝陆绎喝道:“你敢过来,我就杀了她!”说着,示威般将匕首往今夏脖颈上顶了顶。

“这位哥哥,你最好冷静点。”今夏连忙好言劝他,匕首不长眼睛,他一错手可就不妙。

陆绎微侧了头,神情间不见丝毫紧张,只看着今夏淡淡道:“我早就猜到,你与他们是同一伙人。难道你以为这样就能骗过我么?”

今夏脑中嗡得一声,首个反应便是——完了,被他扣上这罪名,肯定会连累头儿的,这下糟了。

“冤枉啊大人,我真的是被他们挟持……”

陆绎冷冷打断她:“不必再做戏了,你们不如三个一起上,我还省些功夫。”

“哼。”

蒙面人重重一哼,虽然明知陆绎身手,但着实看不惯他这般倨傲,手腕轻抖,九节残鞭刷刷刷地攻过去。陆绎也以手中半截残鞭应对。

只见两道银光,如剑如刀,相击之处,有火星迸发。

“我若是你,就趁着现在快走!”为了不让陆绎听见,今夏从牙缝里挤出气音朝沙修竹道。

匕首死死架在她脖颈上,却丝毫威胁不到陆绎沙修竹放心不下蒙面人,沙修竹只恨自己帮不上忙,紧张地关注两人打斗,生怕自家兄弟吃亏。

“别看了,你还指着他们俩打出朵花来。”今夏催促他,“小爷算是被你们坑苦了。”

“闭嘴!”沙修竹朝蒙面人喊道,“好兄弟,这厮厉害得很,你不是他的对手,快走!别管我了!”

蒙面人倒是气性足得很:“哥哥休要长他威风,平白灭了自家志气。他不就是严嵩手底下一条狗嘛,打狗老子最在行!”

他说话分神之时,陆绎手中劲道猛增,招式凌厉,猝不及防地在他胳膊上划出一道裂缝来,鲜血涌出。

“卑鄙!”

蒙面人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遮住口鼻的黑巾一起一伏。

“兄弟快走啊!”

沙修竹眼见蒙面人受伤,无计可施,眼见陆绎又攻上前,两人复缠斗起来,蒙面人虽然气势颇盛,却渐渐落在下风,身上又复被划出几道血口子。

此时,又有一人从舱口急掠出来,正是杨岳。他是听见打斗声之后急忙赶来的,见眼前景象先是吃了一惊,再看见刀刃就架上今夏脖颈上,更是惊上加惊。

“你,你……你快放了她,有话咱们好好说。”杨岳急道。

“大杨,我没事。”今夏用最小的幅度扬了扬下巴,示意他闪到一旁,“我们要去船尾,你快让开。”

“哦哦,好好好。”

杨岳连忙闪到一旁,给沙修竹让出路来。

“快走啊!”

沙修竹急得不行,只是瞧着蒙面人还在与陆绎交手,他手中匕首一动,原想杀了今夏,而后转念又想到陆绎方才的态度,这小捕快不过是贱吏,便是当真死了,估摸着陆绎连眼皮都不带抬的。

颈部的匕首紧了紧,今夏已经察觉到危险,手肘蓄力,就预备往后撞去。与此同时,杨岳一直在旁等机会,想趁着沙修竹分心之际,扑过来救下今夏。

同一时刻——

今夏手肘朝后用力击去。

沙修竹将今夏朝着九节鞭交斗方向猛力一推。

杨岳朝沙修竹扑过去。

陆绎手中的九节残鞭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直奔蒙面人的咽喉。

场面怎一个乱字了得。

下一刻,沙修竹腹部遭受重击,还未及痛呼,紧接着被杨岳扑翻在甲板上。而另一边,今夏跌入九节鞭的攻击范围之内,正挡在蒙面人前面。九节残鞭已经出手,陆绎目中寒光一闪,来不及收住去势……

她眼睁睁地看着银芒划过自己的脖颈,冰冷之极。

那瞬,月华仿佛冻结。

我命休矣!

今夏脑中一片空白,这是唯一的想法。

☆、第十二章

“今夏!”杨岳大惊,厉声喊道。

脖颈上风刮般凉嗖嗖的,今夏动作迟缓地将手伸到颈上,触手湿滑粘稠,再一看,满手的鲜血……

“快走!”沙修竹朝蒙面人嘶吼,面目狰狞,猛力掀开杨岳,扑过去死死抱住陆绎双腿。见蒙面人尚在迟疑中,他又吼道:“快走!别让我对不住老爷子!”

似终于下定决心,蒙面人将九节鞭甩射向陆绎,狠声道:“老子还会回来取你狗命的!”话音未落,他已纵身跃入河水之中。

陆绎欲上前,却被沙修竹牢牢抱住双腿,拖得动惮不得,只听见河中水花溅起的声音。

“今夏今夏……今夏……”杨岳已紧张地冲到今夏面前,见她脖颈上都是血,慌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你……你觉得怎么样?”

伤在脖颈上,今夏自己完全看不见,只能用手去摸,现下也开始察觉到疼了,呲牙咧嘴地看着杨岳:“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快死了?”

陆绎抬不动腿,又见衣袍被沙修竹弄得满是血污,扬声唤杨岳道:“过来,把他拖回去关起来……她只是皮外伤,何必大惊小怪。”

这种时候,杨岳岂会再听他的吩咐,朝陆绎怒道:“你差点就要了她的命!”

陆绎冷道:“其一,她是在骤然间被沙修竹推过来的,替那贼人挡了这鞭;其二,当时我已经撤了内力,她的伤势不会比被一根树枝划到更严重;其三,沙修竹是带伤之人,以她的能力,即便被他挟持也应该有能力逃脱,她为何迟迟不逃?”

杨岳被陆绎说得呆愣在当地……

“我若当她是贼人同伙,便是杀了她也不为过,”陆绎语气已有明显不善,“她眼下只受这点小伤,已是我手下留情。”

今夏呆了一瞬,忍不住问道:“你……你之前不是已经说我和他们是一伙人么?”

陆绎像看白痴一样地看着他,片刻之后,朝杨岳不耐烦道:“还不把他拖回去关起来!”

这下,杨岳不敢再抗命,上前架住了沙修竹。因见蒙面人已经走脱,沙修竹放心了一大半,腿上伤口开裂,鲜血几乎浸湿了整条腿,他也无力再反抗,任杨岳将自己拖开。

厌恶地掸了掸衣袍,陆绎抬腿而行,准备回舱。

一旁的今夏终于想明白什么,恍然大悟的同时怒不可遏,道:“你当时这么说,就是为了名正言顺地不必理会我死活!”

陆绎停住脚步,微侧了头,淡淡道:“都是官家人,话说得太白,不好。”

“你……”今夏气得脖颈上伤口直疼,连忙用手捂着。

胸口隐隐传来疼痛,知道是方才内力收得太急所致,陆绎隐忍下痛楚,斜瞥她一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似懒得与她多言,他不再停留,径直回了船舱去。

甲板上只剩今夏,歪着脖子捂着伤,憋着一肚子窝囊气,牙根恨得直痒痒。

次日,站船依旧一路南行。阳光洒落甲板,船工拿着大刷子,跪在费劲地刷洗着甲板上的血迹。

今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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