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案齐眉-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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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在有事起奏无事退朝的惯例话过了后。群臣都纷纷的各自启禀。
只有大老爷不停地稳定着呼吸,他手里捧着的锦盒早被旁臣瞧见,文臣武官交换着眼神,不知晓这位兵部尚书今日是要唱哪出戏。
皇上的眉头在听到边关再次战乱的消息后蹙得有些紧,平宁侯却挥着手。“我国将士训练有素,精兵五万有余,边关几个小国又何足为患?何况还是那几个年年要对我国进贡,俯首陈臣的小国罢了。”
平宁侯说得大气,皇上最是爱听,大老爷转头看去。文武百官中附和的人不在少数,可以说是占了一半。
朝堂内渐渐安静下来,皇上问起了大老爷兵部的事。咬着牙,大老爷也只能同意平宁侯的话。
皇上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似是要退朝了。
大老爷急忙上前一步,“皇上,微臣有事起奏!”
“何事?”皇上看着他。中气十足的声音,润光的皮肤看不出其已到知命之年。反而正如不惑之年的中年男子一般。
大老爷站于殿前正中。左排文官右排武将,皆因为他接下来的话安静下来。
“家父有急事奏请皇上,只因身体欠佳未能亲自前来,还望皇上恕罪!”大老爷暗暗地咽了口水,噗通一声跪下,手里的锦盒举过头顶,“这是家父今日三更时分写下的血书,望皇上明察!”
一个恕罪一个明察,已然十多年不曾入宫的陶大将军写下血书一封,而平时素来淡然的兵部尚书跪在殿前,这样大的阵仗,众臣表情各异,陶家的事并未有太多人得知,只不过几个皇家人偶有耳闻,但也不知内情。
眼下这情形,无一不心中猜测。
皇上抿了抿唇,“呈上来。”
“还请皇上允许微臣念出家父血书所写之内容。”大老爷心一横,彻底豁了出去,锦盒举得高高的,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发出咚的声响,沉闷的敲击在众臣的耳里。
若是血书被李公公呈上去给皇上,只是皇上会看到罢了,而且血书中的内容,皇上大抵是清楚得很,此次冒死站出来,就是要在群臣面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不合规矩,但必行此招。
老太爷并没说错,他虽然告假多年不入宫上朝,但他的威严和影响并未完全散去,身后已然有些悉悉索索的声音。
李公公观察着皇上的表情,转头道,“尚书大人请读。”
大老爷把锦盒打开,一字一句清晰的念出血书上的内容。
老太爷反复检查过了,字字句句都无法被人挑出诟病。
反而是情真意切,只道府里的祠堂被毁坏,先祖不得安息,只因有人奉意彻查陶府的罪证。而连着几日将军府都不得安宁,大将军亦是几日的噩梦,身体状况急剧下滑,皆因先祖安息之地被人侵犯。陶家多得国之庇佑才行得百年之路……
大老爷念着血书,心中原本的怯意和害怕早就被抛诸脑后,他身上背负着陶家所有人的命,也背负着陶家先祖好不容易得来的荣誉。
他们陶家这一棋并未行错,本就是不得不行。
若果他们闷声不吭,陶家受辱了不说,还等于默认了陶府里有通国罪证的事,只不过是没搜出来罢了。
这一番在群臣面前,陶家要为自己的生存杀出一条路。
大老爷念完之后,文武百官里爆出一阵唏嘘。
只字未提是谁做的,但普天之下还有谁有这样大的权力?
陶家是怎样的忠臣之家,现下竟是遭了这样的大辱。
皇上自始至终都未出声,看着殿前的群臣们开始蠢蠢欲动的模样,面上尽是青色,手捏紧了雕刻的龙头,捏得指节都泛白。
大老爷再次伏身。头低得看不见,他的身上已经开始冒汗。
殿内极少有过的安静让他完全猜不出接下来会要面对什么样的场景,皇上定必是怒火中烧,但又不得发作。
良久,皇上淡淡地道,“把血书呈上来,此事容后再议。”
李公公忙把血书从大老爷手中接过,站在龙椅的下方,尖着嗓子道,“退朝。”
大老爷半天都没回过神来。背部已经被汗水润湿。
陶家众人听他说完,才堪堪地呼出一口气。
老太太抚着胸口,“我见你安然的回来。提着的心都放下了一半。”
还一半是不知皇上会如何处理这样的事,陶家这样做也是被逼出来的,现在群臣都知晓,不日会传得更阔,多少双眼睛盯着耳朵听着。陶家这样的忠臣之家,无论是怎样的结局,都免不了会让皇上失去一些民心和臣心。
“儿子,儿子总归是不负父亲所托,也未失陶家的颜面。”大老爷半天吐出了这句。
“老爷先回屋里去沐浴一番,舒透下筋骨。心情也不用绷得这般紧。”大太太让新梅扶着大老爷离开。
折腾了这么一番,府里的人都累了,皇上说容后再议。那一时半会他们急也没用,怕也没招,倒不如好好的养精蓄锐。
齐眉跟着大太太一起回园子,等着大老爷沐浴完毕,再出来的时候满面疲态。
人的心在提到极致的时候全身都会绷紧。忽地一下放松,多少都会被刺激到。大老爷见识的场面不少。身子底也强健,沐浴更衣出来,已经不似之前那般恍惚。
“父亲。”齐眉端了银丹草茶过去,大老爷沐完浴,再喝上一杯沁心的薄荷茶,能愈发快些的放松。
“你今日都陪着你母亲他们?”大老爷接过茶,喝了半杯,微微闭上眼。
齐眉点点头,丫鬟端着糕点进来,大太太挥挥手让她放到一边。
“齐眉是个懂事的,母亲都提了两次,说有胆识亦有节气。”大太太不由得夸起来,言语里带着骄傲。
大老爷却是有些讶异,“你祖母夸过你了?”
“算是祖母欢喜齐眉些了。”齐眉仰着头,笑得开心。她并不用掩饰这些,祖母对她有改观的认知让父亲知晓,大大的益处。
“嗯。”大老爷点点头。
“我想去外边走走。”沉默了会儿,大老爷望向大太太,又道,“齐眉也去吧。”
月亮被乌云遮了一半,看样子明日是免不了有一场雨,老太太的痹病只怕又要犯了,齐眉在园子里也不停着,把子秋叫到跟前,“瞧着明日是要落雨的模样,你去找找上次的膏药,我记得是放在柜里了,明日一早给祖母要送去。”
子秋应声退下。
大老爷摇摇头,“也难怪得你祖母要夸你,心细如尘不难得,难得的是到了这样的时候,你年纪这样小却什么事都惦记着。”
父亲这番话是在夸她,齐眉笑着坐得离父亲近了些,愈发清楚的看到父亲棱角分明的俊朗面容,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竟是有了些白发。
父亲在忧心接下来的路将会如何走。
陶府出了这一招,虽然后路能想得到,但就怕皇上急了,还是下旨治罪,而且老皇帝身边跟着的左家人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但老皇帝不是没有思量的,不然在朝堂之上也不会一句都不说,只道容后再议。
“接下来也不知道能找谁。”大老爷忽而叹了一句。
齐眉心头一动,乌云一直在慢慢地挪动,月亮露出了小小的一角,柔和的月色照下来,把齐眉衬得水灵,“好久不见二皇子了,之前他教学实在是厉害,教什么齐眉就能学懂什么。”
VIP卷 第七十一章避开(二更)
大老爷心里一动。
大太太道,“也不知你是个这样好学的,府里哪个小姐儿小哥儿不庆幸不用学了,就你心里还惦记这个。”
“以前在庄子里念书册不解的时候,并没人能帮齐眉,在府里上学堂,有不懂的立马就能有答案。”齐眉笑得面上尽是纯真,“二皇子也不是没教过我们,若是还能有机会教,也不过是多教一次罢了,以前要给的教学银子依旧是要给。”
大太太和大老爷都是一愣。
孩子无心的话他们听着却是清清楚楚,入了夜,夏日的花草之间有萤火虫的影子,像翡翠一般的亮光忽闪忽闪,把齐眉吸引了过去。
大老爷看着女儿在花草间高兴的扑捉萤火虫,心思却转了起来。
齐眉说的是教书,用在他们府里的事亦可。本来在陶府被搜那日,二皇子出面帮了陶府,虽然是被齐眉塞在手里,但若是他不愿意的话,大可以把绢书随便给谁,而不用帮着藏起来。
还因为这个暴露了身份,弘朝皇子出宫不是罕事,只要在宫里有时辰的记载,且在酉时之前能回宫即可。
可陶家如今在朝中的地位虽高,但却颇尴尬,二皇子在宫中毫不受宠,皇上始终只挂记着太子。这一次被暴出出宫私自教学,倒是还没出现什么有心的人去胡说,但谁也不保证不会有。
陶家可谓是欠了二皇子一个极大的人情,虽然齐眉知晓之后绢书并不会被呈到宫中,可也只有她知道。
而眼下皇上只说陶府的事情容后再议,想都想得到仁孝皇后会在皇上面前哭哭啼啼的说些什么,老皇帝到了这个年纪,耳根子不软也被那枕头风吹得不灵光了。据大老爷的同僚几人,包括阮大学士在内。都道皇上在殿前的时候面色极差,是在忍着怒意的。
触犯龙颜,又有仁孝皇后和平宁侯作怪,敌在暗处他们在明处,一定要有个什么人去和皇上说说,而且一定要让皇上平心静气的听。
二皇子是个怎样的人,大老爷看得不大清楚,那时候他提出要来府中教学,也是硬着头皮答应下来的,之后几乎日日下学了还要去他书房闲聊。倒也是没聊别的,都是些学问上的东西。
但大老爷能隐隐感觉到二皇子的试探。
为什么会找上陶府,大抵是他手中尚存的一些兵权。大老爷始终态度模糊,陶府已经经不起什么风雨。
可谁又能料到二皇子能帮陶家做到这个地步?大老爷有些不解,其实朝中不缺良将忠臣。
二皇子和只知吃喝玩乐,已经娶了太子妃的太子不同,二皇子的聪慧大老爷只接触几次便了解得透彻。越是了解越是有些冒冷汗。
不过齐眉说得没错,已经帮了一次大忙,若是愿意再出手帮一次,那只是还礼的时候要重些罢了,始终都是要还的,其实大老爷细细一想。二皇子已经出手帮了这么一次,若是这次不帮,陶府出了什么事。那他也是前功尽弃。其实说不准,二皇子已经在着手着帮他们陶府。
翌日府里来了位公公,并不是李公公,而是苏公公,苏公公在后宫地位甚高。素来中立,为人圆滑又老道。皇上还赐了国姓苏。
苏公公只带了两个小太监前来,明显的并不是什么大张旗鼓的出宫。
齐眉猜这肯定不是皇上派来的人,像之前仁孝皇后送礼,那也是悄悄默默的,如若皇上也派人来,那便是直接承认了君之过,那还有何容后再议的必要。
大老爷上朝归来,在花厅见到还未收走的茶水,皱眉问道,“是谁来过了?”
“是宫里的那个苏公公,来了会儿见你不在便先离去了。”大太太小声的道。
大老爷啊了一声,苏公公素来是哪边都不站,为人处世圆得跟个球似的,别人就是想揪他错处也没法子,手一摸就咕噜噜的滚走了,抓都抓不住。
也不知苏公公前来会是为了什么,又是谁授意。
大老爷心中忽而想起个人,低声又问道,“苏公公可有说是什么事?”
“还不是明年开春的武状元考试,老爷是监考官员之一,又传言会是主监考官员,苏公公在外边养了儿子也不是秘密了,那小儿子想谋个一官半职的。若是考上了秀才,什么都好说话。”大太太也是猜的。
大老爷皱起了眉,绝不是因为这个来的。
现在陶府把这事捅了出来,虽然大臣们多是同情,也有声音叹息多么忠心却还落得这样的下场。可大多都只是嘴上说说,谁还敢胡乱在这时候接近他们陶家?
若是事情朝着坏的方向发展,明年开春哪里还有什么陶监官。
“苏公公可有留下什么?”老太太自是也觉得蹊跷,刚刚苏公公来的时候她还未来得及装扮完毕,就听得莺柳来报说苏公公已经走了。
只有大媳妇在花厅里让丫鬟上了茶,招待了一番。
“并没有。”大太太仔细的想了想,摇头。
莫不是真的为了这个事过来的?可是在这样的风口浪尖,谁还敢来陶家。
苏公公行事素来是随意的,却又圆得让人挑不出错。
这时候小厮过来报说阮府送了一副画来。
送进来一看,只是一副风景宜人的画作,里头的郎君抬头看着乌云即将要被散的地方。
即使如阮府这样交好的世家,也只敢借画来安慰鼓励。
“挂到我书房里。”大老爷看了一眼,淡淡的道。
大太太和老太太商量了下,回了一副名家所作的字帖过去。
第二日上朝的时候,大老爷走得慢了些,大臣们都散得七七八八,平宁侯也跟着皇上去了御书房,两人的神色都十分凝重,尤其是皇上,眉间都舒不开。
还是和昨日一样,并没什么人敢和大老爷说话,平日称兄道弟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