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璎珞-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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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灵仙心念电转,请将不如激将。也好,我便激他一激
“嘿,和尚!你成日讲经说法,可知佛法有许多不通之处?”
慧缘仍旧不理
威灵仙大声道:“便是那西天如来佛祖,也有不对的地方啊!”
“哪里不对了?”慧缘转过身来
威灵仙大喜,瞧着他脸色斟酌说道:“哼,出家人讲清心,讲放下。可我看那佛祖,他明明就放不下!”
她偷眼去瞧慧缘。他声色不动,只眉头微微蹙起。不知为何,那个净岸迟迟不到。
威灵仙抓住时机赶忙说道:“他在皇宫做太子的时候,他爹爹给他娶了两个妃子,是也不是?”
“那又如何?”
“他假模假式,不肯跟妃子亲近,是也不是?”
“原该如此。”
“宫里人私下流传,说他,说他……说他不是个真男子,是也不是?”威灵仙到底是未经人事的处子,这句话说完脸上已是红了
“那便怎样?”威灵仙不料慧缘倒比她还撑得住,一些儿局促也不见
她定了定神,大声说道:“既是全无俗念,就不该理会旁人说些什么。他为何……为何还要故意……”
威灵仙顿了一顿,把脚一跺,冲口而出:为何还要假装熟睡,给那些宫女看见?”
这话说得含蓄,意思却是明白。威灵仙也不是乱说。这件事佛经里头说得明明白白。宫女们见了太子熟睡时的“伟丈夫”像,这才知道他乃是健康正常的男子
她连珠炮一般将话讲完。慧缘左看右看,看了房顶又看脚下,到底撑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有……有道理。”
“啊?你说什么?”威灵仙大奇
“我说你说得有道理。的确是修行不到。不过,那时释迦牟尼还未出家,因此也算不得什么!”
“你,你,你你你这个臭和尚!”威灵仙气急败坏口不择言
“师傅,师傅你叫我?”
一个小和尚匆匆跑了进来
“嗯。”慧缘答应一声,将那日威灵仙接待柳老爷时说的那句话重复了一遍:
“送客!”
威灵仙如同斗败的公鸡一般灰溜溜回了归家院。却还没进大门就觉出不对。
楼上楼下十几个狎客姑娘都屏气凝神,那几个狎客见她进来连眼角也没扫过来一下,眼睛只直勾勾地盯着楼上,瞧去似是南蒲的屋子
威灵仙正要询问是怎么了,便觉眼前一闪,一个不知是瓷瓶还是什么的东西从楼上砸下,险些碰到了一个狎客的头,跟着“咣当”一声在地上摔得粉碎
“多少有钱有势的王孙公子捧着你哄着你,你不冷不热装大尾巴鹰。那姓宁的是个什么东西!连身新袍子都买不起的鬼穷酸,哪亩地长不出这么个歪南瓜,你就跟他睡!你……”
旁边似乎有人劝了句什么,就听孙杨一口唾沫啐出:“呸!你知道什么?你爹是出了名的不够数儿,回家去问你妈,成婚头夜她蒙混过了没?”
旁观的众人都憋不住乐。威灵仙却大惊失色:难道南蒲真的瞒着鸨母跟那个宁秀才……
她忙分开人群向楼上走。一连越过几个满脸喜色唯恐热闹不大的姑娘,一径来至南蒲门外。
孙杨正在里头跳着脚骂街,污言秽语滔滔不绝。南塘的丫头红鹤咬着嘴角立在孙杨身边一丈远处,是想劝又不敢劝的神情。南蒲却背对着孙杨面窗而立,洁白的衣袖裙角猎猎翻飞,将窗下书案上的宣纸东一张西一张扑散在地上
威灵仙忙过来拉住孙杨道:“妈妈气糊涂了,这样大吵大嚷,外头客人都要给您吓跑了!”
“给我滚回房去……”孙杨气得发昏,转过头来见是威灵仙,咽了口唾沫问道:“交给你的事办妥了?”
威灵仙小声说:“没有。”
“你……”
这一声“没有”于孙杨不啻火上浇油:
“我真是瞎了眼,白养了你们这么大!一个属黄雀的,三两身子四两嘴,只会拿话哄我,躲懒不出力;一个闷葫芦平日不出声,紧要关头倒会发骚犯贱!偏又找错了人!好,你们给我等着瞧!我今日不煞煞你们的性子,只怕一个两个真要拿自己当冰清玉洁的千金小姐了!”
孙杨恨恨说罢,拂袖而去
威灵仙见孙杨走了,忙走过去关门。外头称愿的念佛声不住传来,威灵仙此刻也顾不得了,先走到窗边去扳南蒲的身子
南蒲回过身来,见屋内只威灵仙一人。这才凄然一笑,放任两行晶莹的泪水缓缓淌下。
威灵仙心中一酸,想想实在也没法子解劝,见南蒲一声不出眼泪却越流越多,不由也悲从中来。两手扶住了她的肩头,两人竟是抱头一恸!
过了许久,两人渐渐收泪。却相对默默,无言以对
怨天尤人,自伤薄命的话早已说得不想再说。又过了好半天,威灵仙才胡乱擦擦眼泪,勉强问道:“你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南蒲低声道:“我做不了自己一世的主,难道还不能做一次的主?我只想把女儿身子交给他……以后,就是活得再怎样肮脏不堪,到死时也能有一点干净的回忆不是!”
威灵仙已止住的泪水,给她一句话又激了出来
“可是妈妈绝不肯就这样干休的!我已想好了,把你素日积攒的体己拿些出来,我再给你添上一些,叫双花悄悄给那姓宁的送去,叫他明日过来一趟,一来圆过这个面子,二来见了钱,妈妈总会好说话些。”
南蒲道:“这个绝不可行。妈妈是什么人?宁渊的底细她比我还清楚,哪里会上你的当?你若去送钱给宁渊,那不是明摆着告诉她咱们私下攒了体己!到时候一顿骂不说,千辛万苦藏下这点家当也就算完了。”
“那可该如何是好?”威灵仙锁紧了眉头发愁。见她如此,南蒲倒反过来解劝:
“你放心,我既有胆子惹她,就有胆子受她。我料她还不舍得打死了我,况且”,南蒲轻轻一声苦笑:“若是果真打死了,也是好事。”
威灵仙道:“就怕她不打你。你听她方才的话……”
南蒲偏过脸去叫道:“红鹤,去给我要些酒来。”她拉住威灵仙的手:。
“打与不打,总也该是明日的事。今朝有酒今朝且醉,你陪我喝一盅罢!”她忽然掩去决绝的神色,改换了一脸柔情:
“说起来,今日也是我南蒲的洞房花烛呢!”
7榜样
南蒲偏过脸去叫道:“红鹤,去给我要些酒来。”她拉住威灵仙的手:。
“打与不打,总也该是明日的事。今朝有酒今朝且醉,你陪我喝一盅罢!”她忽然掩去决绝的神色,改换了一脸柔情:
“说起来,今日也是我南蒲的洞房花烛呢!”
果然不出威灵仙所料,三日后傍晚,她陪一位邓公子游湖回来,就听说南蒲出事了。
红鹤在威灵仙屋子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含含糊糊说了个大概
原来今日一早,孙杨就命南蒲去接待一位浙东来的贵客,结果南蒲推三阻四不肯依着客人,将人气走了。这不算奇,奇的是孙杨并未说什么。只是晌午又送来两个说是做药材生意的客人。
红鹤说:“那两人贼眉鼠眼,粗鲁不堪,不像是生意人,倒像地痞无赖。”
南蒲哪里肯陪这样的人,敷衍了几句便推说身子不爽
“后来……后来他们就……”红鹤说到这里大哭:“从晌午一直到日头落山,整整儿的两个时辰……方才我进去看,枕头上全是血,都是喊破了嗓子流出来的……胳膊上,腿上,全是淤血的青紫……妈妈说,再有不听话的,这就是榜样……”
双花听得惊惧交加,缩着脚坐在椅子上发抖。红鹤一头哭,一头问威灵仙该怎么办。
威灵仙心中一片冰凉。孙杨那日说要“煞煞南蒲的性子”,她虽想到这一层,却也万万料不到她翻脸不认人,竟能狠到这般地步
妓院也分三六九等,下等窑子接些卖苦力的粗鄙汉子、流氓地痞;如归家院这般上等的院子,姑娘们呼奴唤婢,日常起居同大户人家的小姐也不差什么。往来的客人亦多半风雅,中有些暴发户富商一类,虽说俗气,也都不肯落个“动蛮”的名声儿。因此红鹤如所说的那般客人,谁也不曾见识。
威灵仙一口气梗在喉咙,憋得脸色发白,半日才强挣着吐出一句话来:“快去看着,别教她……”
红鹤抽泣道:“这个放心,她现在就是想寻死,也没那个力气!”
威灵仙紧紧攥住她胳膊道:“带我去看。”
威灵仙料着必要看见一个眼光痴呆形如木偶的南蒲,不料她进门时南蒲竟是拥被坐在床头。见她进来,尚不忘待客之礼,艰难地抬起手,指了指榻旁的矮凳
她这样的举动更让威灵仙难受,威灵仙忍着泪水,走过去坐下。第一句话先说:“已经是……这样了,你千万看开些。”
南蒲嗓子伤得狠了,说不出话来。威灵仙费力地瞧着她的口唇,良久,拼出一句话来:
“我不会寻短见。好人家的闺女遇上这样的事寻死,叫做贞洁烈女;如今我若是死了,只好给人家茶余饭后,添些笑料。”
威灵仙再忍不住,扑簌簌泪如雨下
孙杨治理归家院,向来是对平常姑娘一个样儿,对红姑娘又是一个样儿。威灵仙能记事时,院里的头牌姑娘是许拂,后来嫁与一个小官儿做了妾室。再后来是如意珠,前两年也从良嫁人了。
这些当红的姑娘瞧在威灵仙眼里,孙杨从来便是施恩多过立威。姑娘说一句,今日身子不爽,懒怠动弹,孙杨无非就是软磨硬泡千哄万哄,实在哄不下来时,也不甚用强
许是念着她这些别家鸨母绝无的好处,许拂嫁人后,还曾遣人来看过孙杨。
是以威灵仙从前始终以为,虽同为娼妓,她却要比碧清慧香她们高出一层。然而今日见了南蒲的下场,她才如冷水浇头,激灵灵打过一个寒战来
软也罢,硬也罢,都是手腕,内里并无半点分别
软有用时,乐得用软;软无用时,便要动硬。再不成软硬兼施,总归是要你听她的话替她招财。
细想也是,若当真都由着姑娘的性子来,归家院早变了慈善堂,还开得甚么妓院!
从前,实在是自己太痴了
威灵仙瞧着南蒲闭上眼睛慢慢躺下,一厢替她难过,一厢却心如明镜:若违了孙杨的意思,南蒲的今日,笃笃定定便是自己的明日
守到南蒲终于昏昏沉沉睡去,威灵仙回到自己房中,开口便吩咐双花备轿,无论如何她要再见慧缘一面
男人,威灵仙早就见得多了看得透了。慧缘再怎样也终归是个男人
一个男人,纵然面上再装得冠冕堂皇,若他当真留意于你,转盼间那眼中的光彩流露,即便再怎样遮掩,威灵仙至死也不会错认!
前番自香积寺回来,这几日威灵仙已想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慧缘与那日在山上时全然不同。这中间的缘由无外有三:
要么是佛堂净地,他不敢如在外时多少随意;要么是从哪里知晓了自己真正来意;要么,他果是个真佛子,虽一时间凡心萌动,却终能自持
你是如此,那么,我是怎样呢?
我虽起始并未怀着好意,如今却是假戏真做,一片痴心错系在你和尚身上。此事如何了结,要你来拿个主意!
不论怎样,必要把话说开,至于成与不成,听天由命!。
威灵仙双手握拳,一脸凛冽之色,姿态之果决堪比战士出征,却不想被双花一句话便戳破了铠甲
“把门的人说妈妈说了,七夕节前,不许姑娘出门。”
威灵仙急道:“你怎么不说王老爷请我去喝酒?”
双花哭丧着脸道:“怎么没说,可人家说便是天王老子来请,也不准去。”
威灵仙脚下一软,不由倒退了一步
这必是孙杨怕她如南蒲一样大胆,预先做下了安排了。她定定神,心知此时万万不能着慌。沉思片刻,又问双花:“那么你呢,你出不出得去?”
“他们没说。”
威灵仙当即道:“你去试一试。万一许你出门,你去找慧缘,务必替我把话说明白……不,你等着,我写一封信,你交给他。”说罢匆匆来到妆台旁,也不及磨墨,拿起青黛眉笔在一张“薛涛笺”上潦草写了几行字,折好了交给双花
“若小和尚不让你进门,你就这么说。”又附耳教了双花一篇话。双花连连答应着去了。
威灵仙在楼上看着双花出了大门,一颗心略微舒展
她关上窗子,晚饭也吃不下去。只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等着双花回来。所幸今晚倒没有客人指名要见她,否则这个时候要她陪客,威灵仙还真不如死了算了
双花并未去太久,不过一顿饭时分便回来了。威灵仙一看她神色便知无望,却又不死心,一定要问了出来:
“他……他怎么说?”
双花走得气喘吁吁,灌了几口凉茶道:“他看了姑娘的字条儿,只说了四个字。”
“哪四个字?”
“阿弥陀佛!”
威灵仙手中的洒花绢子轻飘飘落在地上
说是七夕前不许她出门,可知鸨母定是将梳拢的日子定在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