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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玻璃唇 玻璃唇-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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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口哨一般优美,短而锐,扑他一脸,犹如红色的热水浴。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他却看见夏季,花瓣,小眉。
               第四章爸爸妈妈都是牛鬼蛇神
               丢下他,把厕所的窗子开启,在火车千遍一律,枯燥无味,怨妇一般的“咣铛”声里,他跳了出去。
               现在,他要去找小眉,和她死在一起。
               他回家洗脸,换衣,把尖刀藏在裤子,上坟。
               有人在坟上哭泣。
               是个老妇,花白头发,跪在坟前哭着。他认识她,是方妈妈,小时候和红卫兵一起斗过的,她和小眉的爸爸都在牛棚的,怎么放回来了吗?
               中年人却老得一如五六十岁。
               他默默走了过去。她看见了他,站起来,惊慌的,把一个东西递给他,孙富,小眉留给你的,这儿见了你,我就不送去了。
               是个钱包,他接过去,轻轻地打开,她在,她在里面,巧笑倩兮,扎着两根麻花辫,看着他,看着这个世界,宛然在叫富哥哥。
               而他,当不起。
               不配。
               方妈妈。他叫。
               那老妇忙摇手,别,别,孙富,不要这样叫,我成份不好,小心带坏了你。说完忙左右一看,见没什么人,又说,我这次回来看看小眉,就回乡下去住。本来想到老房子翻一翻小眉的遗物,看有什么可以留个念想的,想不到找到了这个,她指了指那个钱夹又说,她好像要把这东西留给你,我也就没看,把它带来,看能不能在坟上遇到你。
               她还留东西给他?
               她并没忘记她的富哥哥?
               他一哽咽,方妈妈......却说不下去。
               那老妇忙边低声说边一溜小跑地走了,孙富,别,别,我成份不好。
               他把钱夹打开,他看见一张信纸,他就要去见她,她却把一封信冥冥中送来。是她,是她的字,一个个纤秀可爱,灵动活泼,宛然她人一样。她写她写,上面有些水渍,圆圆,一颗一颗,因干了,泛着黄,显是眼泪做了哀愁书简,嵌在字里行间,做了点缀:
               富哥哥:
               不知道我还能不能这样叫你,如果不能,请允许我偷偷地叫你,在没人的角落里。
               富哥哥,还记得那个月夜么,月亮那么大,你站在月亮下,比月亮还亮,在我的眼里。我说我有个秘密告诉你,可是,第二天我就已经不能把这个秘密告诉你,只能在信纸上,偷偷地说,富哥哥,我爱你。
               我不知道告诉你这句话的时候,该送什么礼物给你。我翻啊翻,找出了钱夹,它方方正正,那么好看,就像你的人,棱角分明,是我喜欢的那一类,我决定把它送给你。富哥哥,我照过照片的,只是一直没告诉你,我想把照片放在钱夹子里送给你,每一天,你带着它,就和带着我一样,无论你走到那里,我们总在一起。
               可是,富哥哥,为什么有些事,在一夜之间就变了呢?你走了,有人来了。我不认识他,他却狗一样咬我,剥我衣裳,我叫,我喊,可四周的邻居都不来,我知道他们为什么不来,因为我出身不好,我的爸爸妈妈都是牛鬼蛇神。
               可他们不是的呀,富哥哥,你知道的。
               我就这样被人欺辱了,富哥哥。我拼命地喊没有用,你不在身边,不会有人来救我的。我只能踢,咬,可我斗不过他,富哥哥,我就这样不干净了。我只有逮着什么咬什么,咬住不放,他打我,打得昏了过去,我什么也不知道了。等我醒来,我的嘴里有个东西,一个奶头,人肉奶头,我把他身上的一部分咬下了。富哥哥,你以后见着这样的人,肯替不干净的小眉报仇吗?
               第二天,富哥哥,还有第二天么?我不敢见你,我怕你看见我的样子,我已经不干净了。可你还来找我,一天一天的,我不忍心看着你来的,我不值得你来,我就找了个回城病休的知青,以前说过几句话的,让他当一下我男朋友,他答应了。
               富哥哥,看见你伤心地走了,我都哭了,可哭有什么用。我的清白要不回来了。
               第四章游街示众,警示市民的
               我没有想到更糟糕的事在后面,我的肚子大了,一天一天的大了,大到后面我不敢出门,都是晚上一个人偷偷地跑出去,找点吃的。
               生孩子那天,我一个人在家,肚子疼,疼得昏了过去,等醒来,孩子就生了出来,是个女孩子。我给她喂奶,她就不哭,很乖的。没人陪我,只有她陪我,也是好的。可是孩子要哭,她一哭,邻居就有人探头探脑地来看,我知道这小生命危险了,她是无罪的,我得赶快把她送出去,要不,那些来看的人,过几天不会让她好过的。这是作风问题,大罪啊,富哥哥,我居然没有结婚,就生了孩子,我更不能和你在一起了。
               富哥哥,今天革委会的人来找我,说邻居举报我,说我是破鞋,作风败坏,乱搞男女关系,居然敢未婚先孕,是天字号的大婊子。我说我不是,他们就捏我的胸,挤出来奶汁,说我不是奶牛,不生孩子奶汁哪里来的?我说不出来,他们就打我,踢我,踢得我下身又流血了,富哥哥,我生完孩子一直没好,血流个不止,我这是要死了么?如果死了,富哥哥,你肯替我照顾孩子么,她是无辜的。
               他们走的时候还说,明天要拉我游街示众,惊示市民的。富哥哥,我不是破鞋,你知道的,你也要记住,小眉是爱你的。但愿明天不要遇到你,小眉即使死了,也不要你看到我现在的丑样子。
               ......
               他整个人如树木被伐,横得倒在坟上。
               原来他错怪她了。
               原来他把人错杀。
               原来小轩窗,正梳妆,他有什么资格和她相对无言泪千行?他再也没有资格面对她,地狱天堂,他怎么见她,见了面说,嚯,你的耳朵上有个瓢虫吗?
               ......
               宝儿,宝儿,你怎么啦?不可以哭,你一哭,惹着你爸爸的心事怎么办呢?病人需要安静的。有人摇了摇我的肩膀,是齐天乐,他倒真是演员,入戏快,这话怎么听也像医生说给家属的。
               我被他这假医生唤回,魂归当下。咦,什么时候这臭皮囊已泪水满面,眼泪成了同情雨,下得一点也不吝惜?
               齐天乐递我纸巾,我轻轻擦去。他一本正经地在病房里察看,装模作样,量体摸额,我笑着低语,罢了,罢了,天乐,不要给我做戏,做得再好,我又不会发最佳男主角奖项给你。
               这个,杜十娘昨日听他们谈了个仔细。
               他却讨巧,走过来,含笑轻抚我衣,宝儿,你会,你的眼睛已经列了提名的单子,我从那单子上看见了我自己。
               我嫣然一笑,这个男人,可可得讨人欢喜,他随时随地,都要展开一局调情游戏。比比心智。
               调情也需智力,那蠢笨如牛的嫖客,十娘我着实没少遇。
               提名者众多,得奖的却未必是你。杜十娘巧言巧回。
               他亦笑,吃定了,显是什么女人都未逃过他的巧言令色,孙宝儿的寸寸柔肠,粉粉盈泪,也不过是个迟早问题。
               花入佛手,化做吉光片羽,闪一下光,就在他的眼前逝去。
               而齐天乐,就是那捻花人,他动了心,要你也动,他收了意,要你也收,万万不可乘了他意。
               我抬首扬眉,看看谁先输给谁。天乐,你真好神通,想了什么法子,混进医院来了呢?
               病床下有窃听器,让那王队把他赶了出去。
               小小的借刀杀人而已。
               他笑。把肩膀耸了一耸,难遮得意。那还不容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骗那些医生说我下一部电影要演一个医生的角色,他们就让我来实习实习。
               原来如此。
               我笑他,做名人有这么多好处,我也要做,人活一辈子,不就为了风光一回,路上的行人一见不是夹道欢迎,就是开道相避?
               他俯身过来,还说做名人的好处,昨天你都害苦我了,什么夹道欢迎,开道相避,没挤死就是好的,今天还敢这样讽言讽语?
               嬉皮笑脸,直看心地。
               他眼里坐着两个孙宝儿,孙宝儿眼里,可是坐着两个他了?
               这样看了下去,眼睛会拔不出彼此的影子。反而任它盘根错节,直抵五脏六肺,生了根了。
               可我是一只鬼呵,他的眼光难道要把白骨一节节爬过,腾绕丝缠,在尘世再开出碎碎的花么?
               花事已过。
               没有茶蘼。
               好在此时,门儿开了,一位医生叫他出去,显是我那借刀杀人的招式起了作用,那王队急急命人把这假大夫请了出去。
               第四章一代艳妓,尸骨曝晒
               陪了孙富一天,再也不敢握他的手,怕他的伤心事,再传给杜十娘,又凭白地惹眼泪,那真真是一只鬼也消受不起的。
               方小眉,红颜薄命,她比杜十娘更悲,活活被人打死,杜十娘还不过是自己寻的死,她却连死也无法自主。
               刚刚走出病房的门,却看见素素,她和遇春坐在一起,谈着话儿。伤手仍蒙着白纱,看见了我,忙忙站起,宝儿,你爸爸可好点儿了?
               我爸爸?她是来看遇春的,孙富不过是个借口。
               却笑着答她,好点了。你不要牵挂就是。
               遇春站起迎我,我看着他,想给他和素素留点空隙。我是一只鬼,爱他如何,不爱如何,终无法变成人和他相依。于是说,遇春,我想去一下洗手间,你先陪素素好好谈会话。他依言坐下,我穿过楼道,在一个拐角,鬼耳却听见里面的声音相熟,哦,是那王队和他的手下,他们原来匿在这小房里,他和他们谈些什么?
               不由俯耳上去。
               王队,我们今天查那送面包的了,换了一个人,成了个小伙子了,看来可疑。
               嗯,继续追查下去。徐素素那问来什么消息没有?
               王队,她现在相当于是咱们的线人,不太好问,再说她那么恨孙富,估计也不会送那玩意给他,那样死了不是太便宜孙富了吗?
               哦,她为什么那么恨他?
               不要轻易下结论,我们应该做得面面俱到。该调查的都要调查,要讲证据。
               好的,王队。
               一会我回局里,把关于徐素素得一切资料和谈话录像带都送到我的办公室,我要重看一遍,想想徐素素的报案动机。
               ......
               哦,录像带?素素有这东西留在警察局?那太好了,杜十娘这只鬼正万分好奇,晚上也凑一回热闹,看看去。
               好不容易捱到晚上,待遇春走了。这只鬼速速脱了人皮,洗洗画画,把它挂在风里凉干,而后取回挂在柜里,一件人皮衣裳与那软烟罗并列,两相应衬,好不美丽。
               而后白骨穿窗而出,凌空飞起,到那警察局。此地来过几次,杜十娘熟门熟路,穿墙破壁,进了王队的办公室。咦,到是个认真人儿,在灯下一页页翻看着东西,杜十娘这只鬼站他身后,与他一起看起。
               是案卷,厚厚一叠,好不容易他才看完。开始放录像带。
               是素素,她出现在屏幕里。
               警察问,徐素素,你和孙富是什么关系?
               我是他的秘书,大学毕业后,我就给他当了秘书。
               他为什么挑你当秘书?
               因为我和他女儿孙宝儿是好朋友,他可能觉得有这样的关系就比较亲近。
               你既然是他的秘书,可知道他做什么生意?
               服装生意。
               这个我们也知道,他是本市有名的服装商,问题是去今两年,他服装的销量并不很好,而他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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