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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沉鸾孽-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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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发觉自己有出神的毛病,尤其是紧张的时候。好比眼下,当着南熙统盛帝的面,在自己的生杀大权握於他人掌中之时,她竟然又出了神!偏偏去想什麽父子之情!

便在此时,聂竞择的一句话成功地将鸾夙的神智唤了回来:“你见了朕,难道不诧异?”

鸾夙长睫微闪,并未抬眸:“从味津楼回来之後,殿下便对民女告知了圣上的身份。”

“哦?你当时作何感想?”聂竞择似来了兴味。

“民女为圣上及慕王殿下感到悲哀。”鸾夙淡淡回话。

“何解?”聂竞择再问。

鸾夙这才抬起头来看向聂沛涵,只见他双眉微蹙,面上有担心,亦有斥责。然而鸾夙却浑不在意,自顾自地说:“父子相见,还要这般迂回曲折丶费尽思量,罔顾了亲情人伦。民女以为很是悲哀。”

“放肆!”聂竞择似是动了肝火:“天家宫闱又岂是你能随意置喙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朕与梓霖先是君臣,而後才是父子!”

听闻此言,鸾夙更觉一阵悲哀,为了聂沛涵而悲哀。她不知聂沛涵在旁听了这话是什麽感受,由她一个旁观者听来,已是心寒不已。天家有什麽好?父子冷情,母子隔心,兄弟姐妹争相猜忌,实在不是人呆的地方。

鸾夙忽然觉得臣暄与自己是幸福的,纵然皆是母亲早逝,但作为独生子女,都已享尽最充分的父母之爱,。

这般想着,鸾夙不禁浮起一丝温暖的笑意。然而这笑看在聂竞择与聂沛涵眼里,却是变了意味。但见聂竞择一声冷哼,转对聂沛涵道:“这便是你千挑万选的女人?那日在酒楼里瞧着还有几分可取之处,如今再看看……哼!”

日期:2013…12…07 19:23

聂沛涵沉默半晌,表情阴郁兼且伤怀:“她平日对长者从不如此,这是在恼儿臣强留了她,才故意顶撞父皇。”

聂竞择又是一声冷笑,目光已看向了鸾夙双手护着的小腹:“皇室血脉不容混淆,莫要说她出身微贱,即便是大家闺秀,这样的性情也容不下她。生下的孩子无论男女,有母如此,还能学来什麽好处?只怕是学了几分小聪明,也学了满腹小肚鸡肠的算计。”

聂沛涵张口似要为鸾夙辩解,却被聂竞择抬手阻止,再看了鸾夙一眼,继续道:“皇室宗亲,讲究一个宽广胸襟。男儿是胸有丘壑,女儿是温婉贤淑。聂氏不缺这一个孩子,况且她还跟过臣暄。”

此话一出,鸾夙与聂沛涵霎时白了脸色。

“父皇!”聂沛涵试图挽回聂竞择的心意。

鸾夙亦是看向这高高在上的统盛帝,当日那客气的老人原来是这样一副面目,果然与聂沛涵一样阴晴不定。鸾夙死死护着自己腹中骨肉,从座椅上起身迅速下跪道:“既是如此,还请圣上做主,放民女离开南熙。”

“离开?”聂竞择冷冷反问:“带着我聂氏的孩子离开?亦或是打了孩子再回北宣?”

明明是即将入伏的天气,鸾夙却觉得背上氤出了冷汗。她在心中来回斟酌,是否该说出这孩子的父亲是谁。若要说出实情,只怕聂竞择逼着自己打掉孩子;可若是说假话,又怕聂竞择一怒之下杀了自己……

鸾夙正兀自犹豫不决,却听聂竞择继续道:“朕给你两个选择:要麽拿掉孩子,朕许你留在梓霖身边相伴;要麽生下孩子,你独自回北宣,只当是从没生养过,你还是臣暄的女人。”

聂竞择双手负立,最後这话却是对着聂沛涵所说:“女人与孩子,你只能留下一个。总归不能教这出身微贱的女人,做了你长子的母亲。”

“不!不!”鸾夙睁大双眼想要开口解释:“这孩子是……”

“鸾夙!”聂沛涵的声音忽然暴怒而起,忽然又转为一番深情:“是我不好,拆散了你与臣暄……可如今你我连孩子都有了,你就不能给我个机会吗?非要忤逆父皇丶报复我,甚至不惜搭上你和孩子的性命?”

鸾夙侧首看向聂沛涵,那双目之中迸发出的,是热切的期盼。这样深情且诚挚的聂沛涵,她许久没有见过了,自从她拒喝他端来的汤药之後,他们便形同陌路。可如今……

鸾夙不傻,聂沛涵在这样关键的时刻,不惜在他父皇面前突然插话,这有违礼数的举止自是为了她,大约还是为了她的孩子。聂沛涵先是违心地认下这个孩子,又在阻止她说出实情,他最後那句话的意思十分明显,若是她说出孩子是臣暄的,只怕便会立刻一尸两命。

鸾夙沉吟片刻,决定大胆地配合聂沛涵演一出戏。既然统盛帝说了“女人与孩子,只能留一个”,她偏偏要搏上一搏,保下自己,也保下孩子。若是做得好,只怕也会帮了聂沛涵一把,亦算是对他今日维护之举的回报吧。

想到此处,鸾夙不禁动起情来,回味过去与聂沛涵的点点滴滴,五分真情五分假意地怒斥道:“殿下强行留下我,究竟是为了情爱,还是为了旁的什麽,殿下心里最清楚。南熙慕王聂沛涵,何时变成一番深情的痴男子了?真是笑话!”

她说这话时,一直目不转睛盯着聂沛涵,果然瞧见他眸光一紧,似是不可置信。

然而鸾夙此刻却顾不得那许多了,只是护着小腹,转对聂竞择道:“圣上难道不奇怪吗?您的皇子品性如何您自当清楚,慕王他难道是个沉迷女色丶会看中妓女的人吗?况且民女还是北宣太子的人。”

聂竞择闻言,果然闪过一丝犹疑,狠狠看了聂沛涵一眼,问道:“梓霖你来说!她这话是何意?”

聂沛涵却是敛去眸光,薄唇紧抿,固执地不发一言。半晌,才缓缓道:“儿臣对鸾夙……是认真的。她与孩子,儿臣都想留下。”

日期:2013…12…07 19:23

听闻这句话,鸾夙不是不动容的。聂沛涵若是此刻依照统盛帝的选择,打掉孩子留下她,她怕是没有反抗的能力,左右这孩子本就是他口中的“孽种”。可聂沛涵却表明态度要保全这个孩子……鸾夙忽然有几分悔意,那日他端来的一碗汤药……大约她当真是错怪他了。

要有怎样的情深,才能让一向孤傲的南熙慕王,容下她肚子里怀着别人的孩子?她怎麽就忘了,聂沛涵与自己是同一类人,纵然心中有万般柔肠,话到嘴边还是回变得尖酸刻薄,甚至於伤人伤己。

她怎麽就会相信聂沛涵说出来的那些话?从而硬生生将两人的关系逼到如此境地?

鸾夙终於感到自己鼻尖有酸涩之意,不为旁的,只为聂沛涵这一份别样的刻骨,虽然来得迟,来得阴差阳错,却到底没有辜负她心中的那个他,他仍旧是十一年前凌府之中的涵哥哥。

可是如今,她的身心已全然托付给了另一个人,又要怎样报答这个绝世男子?她知道他最想要什麽,也唯有助他登顶金銮宝座,以此偿还这一段错情错爱。

所幸的是,力挽狂澜丶反败为胜之法,她已从臣暄那处学了不少,遑论还有那一番“人生如戏”。

想到此处,鸾夙已敛去动容之意,沉稳了面色做起戏来,对聂沛涵怒斥道:“我奉劝慕王不要太过贪心,天底下没有这样的好事,能教殿下江山美人两不误。殿下以为强迫我怀上孩子,我便会心软了吗?你想要的东西,我没有,也给不起!”

“鸾夙……”聂沛涵目中是担忧与责备,好似是怨怪她的无情,又似是惊讶她的反常。鸾夙看在眼中,却是不管不顾,再对聂竞择道:“圣上,民女与腹中骨肉本为一体,舍掉孩子,民女绝不独活!”

这一招“先利诱再威逼”,想来是极有成效的。鸾夙先隐晦提及自己有利用价值,再表明自己的立场,她不信统盛帝不好奇丶不动心思。即便看在北宣的面子上,想来也不敢再轻易动她母子(女)的性命。

不出鸾夙所料,聂竞择闻言逡巡在她面上,目中闪烁着疑惑的精光,半晌忽然道:“朕便说臣暄岂会如此看重一个风尘女子……你到底是谁?”

鸾夙等的正是这一问,立刻面色肃然,一字一句回道:“民女凌芸,家父凌恪。”

聂竞择面上立时闪过一丝讶异,连忙再看聂沛涵。但见自己的儿子只沉着脸色不发一言,似是默认。聂竞择冷哼一声,看着聂沛涵质问道:“这是怎麽一回事?她若是凌芸,你那个侧妃又是谁?莫要告诉朕,你从头至尾认错了人!”

“慕王没有认错人。”鸾夙也顾不得天家礼数,连忙抢过话头,认真地道:“慕王府里那位侧妃,本名江卿华,名义上是凌府管家江良之女,实际上却是民女同父异母的亲妹子!”

鸾夙假作一番坦然模样,不动声色打量着聂竞择的反应,再次撂出一剂狠药:“家母云氏出身高门,家父与府中侍婢有了孩子,不敢告知家母,才设法养在了管家膝下……”

(本章完)

日期:2013…12…08 13:51

第103章

“多年以来,这个私生的女儿没有认祖归宗,一直是家父心头一桩憾事。”

鸾夙不卑不亢地解释道:“凌府惨遭原贼下旨灭门时,民女与妹妹江卿华皆不满十二岁,按照北熙律例被没入妓籍。民女身份是官家之女,按律充入教坊司,妹妹是府上家奴身份,便被送入寻常勾栏妓院……”

鸾夙发觉自己在帝王面前扯起谎来,几乎是脸不红心不跳,真正能做到臣暄所说的“人生如戏”。

她五分真话掺着五分假话,自信足以令统盛帝心存犹疑,遂继续道:“家父生前因清正廉洁,开罪了北熙权贵,那些人便落井下石,将民女与妹妹调换了身份,想教民女惨遭折磨至死。幸得闻香苑鸨母怜惜,後又有北宣太子垂青,民女才得以保全性命。”

鸾夙毫无惧色地直视聂竞择,低低叹道:“至於妹妹江卿华的经历如何,想必慕王殿下已向圣上禀报过。说来民女应多谢殿下与丁将军救了她。”

鸾夙言罢,顺势垂下双眸跪在地上,渐渐换上为难之意:“民女不愿留在南熙,一则是北宣太子对民女恩情深重,二则是民女不愿与亲妹妹同侍一人。还望圣上体谅民女苦楚。”

屋内良久没有说话声,三人谁都没有再张口,院子里吵嚷的知了声渐渐传来,无比提醒着屋内三人的纠结与烦闷。鸾夙静静跪着,任由窗外的艳阳照射在身上,烤出衣衫上的一层薄汗。

“你说你母亲姓云?”也不知过了多久,聂竞择忽然开口,没头没尾地问出这样一句话来。

鸾夙心中暗笑,面上却佯作坦诚,回道:“家母姓云,闺名非烟。民女之名『凌芸』,便是各取父母之姓。”

“云非烟……”聂竞择喃喃念了一遍凌芸母亲的名字,又问道:“你方才说,你母亲云氏出身高门,家乡在何处?”

“家乡南熙竞城,便是如今的祈城。”鸾夙沉稳回话。

“当真?”聂竞择问得好似漫不经心。

“民女不敢欺瞒圣上,迄今祈城镜山之上,尚且有家母的一座衣冠冢,乃是家父按照家母遗愿所建。”鸾夙轻轻瞥了一眼聂沛涵,继续道:“此事慕王也知晓一二。”

听闻此言,聂竞择并没有向聂沛涵求证,而是开始在书房之内来回踱步,踱了片刻功夫,又问:“你母亲与离信侯云氏是何干系?”

“家母乃是云氏旁支,嫡出。”鸾夙特意重咬“嫡出”二字,又道:“正因如此,家父才对家母言听计从,我那同父异母的妹妹,便没有认祖归宗。”

想从前父亲与母亲是何等恩爱,鸾夙不止一次听凌未叔叔提及过父母的举案齐眉,然而如今,自己为了保命,也为了保下江卿华的性命,竟扯了这样一个谎话,失了父亲的英名。鸾夙有些不安,但却不得不如此。

否则江卿华便会被扣上“冒认忠良之後”的杀头罪名。

此时此刻,在统盛帝聂竞择心中,却是另一番心思。当时他同意让聂沛涵娶侧妃,乃是得知那女子是凌恪之女。不为其他,只因世人传言凌恪是墨门子弟,知晓龙脉之谜,他才郑重嘱咐老七对凌恪後人谨慎待之。

而如今,眼前这个鸾夙也自称是凌芸,且说得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令他不得不信,又不能全信。试想老七娶侧妃凌氏已长达两年之久,却仍未套出龙脉下落,那是否意味着,眼前这个鸾夙才是其中关窍人物?

以聂竞择对自己儿子的了解,他这个第七子并不是儿女情长之人,也不该不识大体地去抢臣暄的女人,可若是这女人是凌恪的女儿,那便另当别论了。

老七执着於这名唤“鸾夙”的女子,只怕是五分真心,五分野心。

聂竞择不禁上下打量起鸾夙,前几日在酒楼见她时,他便觉得这女子不简单,如今看来果然如此。她不仅搬出自己的身世,且还提及母亲出身云氏。云氏与聂氏是什麽关系,外人不晓得,身为南熙一国之君的统盛帝聂竞择却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须得提到大熙王朝的开国之事。

聂氏是典型的外戚篡权,八十年前,趁着熙朝腐朽内乱之际,分裂出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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