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罗卷-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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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吕也因此罚俸一年自降一级。这次的看守换了一批,却也因为慑于颖王而被赶到了门外不敢吱声。
“猴魁,据说是深山里的野猴子于绝壁悬崖采摘下的最为鲜嫩的茶叶,再由茶农细心挑拣,精心炒制而得。”瑞香捧起了茶杯,“前人也曾记载,猴魁当以雪白瓷杯冲泡,因其茶色通透,必要在雪白瓷杯映衬下方见佳处。像这样看着赏心悦目,闻着沁人心脾的好茶,倒叫人连喝也舍不得喝了。难道是因为瑞香命不久长,颖皇叔特意以此茶来给瑞香送行?”
颖王也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浅啜饮了一口,笑道:“不过是偶然得了珍奇茶叶,我本不嗜茶,就算饮,也是牛饮,只怕可惜了这茶叶,想着瑞香独自一人居于此,便借花献佛,也算来看望看望。”
“多谢皇叔记挂。”瑞香道,“只不过瑞香也对茶没什么研究,不过在以前读过的书中见过对于猴魁有过记载罢了。您就算带了过来两人饮,也是可惜了这茶叶。”
“瑞香好歹是知晓它的来历,那么便算不上太过明珠暗投。”颖王将手中茶杯轻放到案上。“明日的三公九卿会审平靖王叛国案,瑞香对此有何看法?”他问得平静而理所当然,仿佛他所问的“平靖王”与瑞香绝非同一人。
“有审案就已经很不错了。我还担心被父皇丢在这里,完全忘记了。于是我就只能自生自灭了。”瑞香笑了笑,“能去走个过场,至少有辩驳地机会。”
“三公九卿会审,由三公九卿审案,主审还是皇上。我也得了个机会可以在旁看看。那封降书之上明明白白的就是平靖王的字迹,还有平靖王地印鉴,实在称得上是铁证如山了。”颖王撑着下巴,有些懒洋洋,“只不过呢,这封降书是由藏仪使者送过来的,因此也并不能排除藏仪胁迫平靖王写下此降书地可能,那位送信的藏仪使者尚在京城,到时上堂对质。。以瑞香的机敏辩才,说不准就简单脱罪了。”
瑞香眉头微蹙,道:“颖皇叔究竟想说些什么。不如直说。”
“我不过有个假设的问题。”颖王依旧漫不经心的样子,“这个案子说大很大。涉及地乃是当朝皇子叛国之事。但说小也很小,因为证物只有一件。唯一的证人还是藏仪人,并不能为人所信,因此也极难定罪。若是有人将证物毁去……那便万事大吉了。”
瑞香一时猜不透他说这话的用意,道:“怎么颖皇叔认为,以我现在的状况,有人要来探望一下我都要经过父皇的首肯,我是根本不能出去……难道颖皇叔竟然要助瑞香一臂之力么?”
“瑞香真是聪明。”颖王笑道,“正是要助瑞香一臂之力,我已经托了莫家府上的家将为瑞香去盗那封降书了。”
瑞香端着茶杯的手顿时僵了一下。
“今天半夜大约大理寺会起不小的动静吧。”颖王喃喃地自顾自说道,“辛苦陆常大人了,这么多年来接这么一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真是真是。”
瑞香已经笑得不那么自然了。陆常当日便受了明瑶长公主之命算计凌杨方便长公主跟踪,多半是长公主地旧部。颖王所说的托莫家家将盗降书,多半是随便买通了一个,盗降书时多半会失手,多半会供出受谁指示。
莫岚刚刚偷回京城,以那小子的性格,只怕如今尚在城外等消息,一时半会不会回去。一旦这盗降书地事发,莫家父子当真百口莫辩,莫岚当下就有可能直接被扣押,而莫敛若被一纸诏书召回京,大钧实在不亚于自毁塞上长城。接下来父皇会派谁去北疆已经不重要,重点在于……已经除却了西方军这一支强大兵力的威胁,而且两军若要交接,必然会产生空隙,颖王与藏仪地同时进攻夹击,都会容易很多。
瑞香苦笑了一下:“颖皇叔已经有此决定,还巴巴地过来告诉我,是为了什么?”
颖王斜睨着他道:“以瑞香之智,猜不到我地目的么?”
瑞香叹了口气,道:“我明白。”
“今天半夜,盗降书地人还是会照计划进行,如果瑞香在明日的会审之中表现得令我满意,那我自然有办法揭穿盗降书之人只是意欲嫁祸莫家,还莫氏父子清白。”颖王很有兴趣地观察着他的表情,“瑞香看如何?”
“不错啊。”瑞香淡淡地道,“这交易很是公平,我也希望到时颖皇叔能遵守约定,不要食言。”
“那自然。”颖王笑道,“我虽已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生平说出的话,却从来没有不算数过。瑞香沉默一会,忽然道:“皇叔,瑞香有个不情之请,不知皇叔肯不肯听瑞香说说?”
颖王颔首,瑞香慢慢道:“若我身死,皇叔如愿以偿登上帝位,请好好待莫氏父子与云翎。他们都是性情刚硬之人,若是不愿臣服皇叔……我知道在位者最不可有的便是妇人之仁,皇叔绝不会留下异己的命来。还请皇叔……要斩草除根赶尽杀绝的话,也不要折辱于他们,留他们一个全尸。得以尸首还乡吧。另外我府中的信铃与听风,都是无权无势之人,只因了我才被卷入这里。皇叔若能。还请多少留下他们一条命来。信铃地父母早已不在,听风的师父也是隐士。便让他们随那隐士归去罢了。”
颖王听他这一大段话下来,便如在交代后事一般,心中微微一动,知道他所说的都已是最简单也最容易做到地要求,不由得点了点头。道:“竭尽所能,能做到的话,一定做到。”
瑞香站起行礼:“瑞香谢过皇叔。”说罢便如忘却了适才地所有事,施施然地坐下,捧起茶杯喝茶,喝掉了一半,便打开了窗户大声招呼道:“加水加水。”原先那婢女立于窗外等着,听到他说话,巧笑道:“茶水第二道茶味更好些。王爷还是再喝掉一些再添不迟。”
“这样啊。”瑞香似乎恍然大悟,举着茶杯继续,却又听到那婢女一声尖叫:“这是哪来的!”
瑞香一惊回头。只见一只胖胖的白猫不知从哪里跳进了青岚宫外的院子,想是其他宫的嫔妃公主豢养来玩耍地。青岚宫荒废已久。那白猫到处逛着找不着人气味,便直直地朝这边蹿过来。那婢女急忙忙地去扑去抓,却把它赶得急了,咻的一声直接钻进了窗子,朝颖王和瑞香处扑过来。
颖王和瑞香都是下意识地往旁边闪,瑞香手中的茶杯一晃,热腾腾的茶水便往前撒了一地,那白猫一惊,转而向颖王扑过去,颖王皱紧了眉头,见惯了沙场的人似乎竟对一只白猫头疼不已,偏偏那只白猫还缠上了他,一头扑到他头上,爪子不停地挠来挠去,直把一向优雅从容的颖王弄得狼狈不堪,毫无办法地在原地转圈,偏偏不知这只白猫是哪来的不能单纯干脆地一把捏死算了。直到那婢女跑上前来将那白猫抓走,才解了颖王的尴尬,却也已经是仪容凌乱,狼狈无比。
那婢女赶紧将白猫赶出去,回来诚惶诚恐地跪下领罪,瑞香忍不住笑起来,扶起她来,转头道:“颖皇叔不如在我这里稍微整理一下再走,这里虽然不太富丽堂皇,但是梳子之类常用物还是有的。这位姐姐梳头整理地手也很巧,很快就好,便让她将功折罪吧。”
颖王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任由婢女拿了梳子过来给他整理头发,间隙中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鼻子,小小地咳嗽了几声。
瑞香本已重新拿了只茶杯自己兴致勃勃地倒起了茶,捧着闻茶香时听到颖王那几声咳嗽,手却不受控制地颤了起来,然而颖王的咳嗽却更是连连不绝,咳得那婢女根本扶不正他的发髻,只急得快要哭出来,颖王见她地窘迫样子,笑着安慰道:“你只管梳,不用怕弄痛我。”
瑞香一下子坐倒在椅上,手无意识地抠住了椅背坚硬的边沿,心中却一点一点空茫,再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
等到颖王终于整理完形容,向瑞香说道:“如此本王就告辞了。希望瑞香记得我们地约定,明日会审时再见。今夜不会太平,瑞香还是不用多管,只顾睡觉吧。瑞香脸色苍白,强自点了头,道:“不送。”
颖王隐隐觉得他地神色有些不对,却也不便再深究,当下离开,头也不回地走了。
瑞香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只觉得脚一软,全身地力气都像是被瞬间抽空一般,无力地坐倒在了地上。
“王爷?”婢女不明所以,赶紧上前去扶他起来,道,“您感觉如何?要召太医来看看么?”
瑞香苍白着脸,一言不发地摇摇头,站起来,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回座位,坐下来,握住了胸口,闭起眼睛,趴在桌上喘息起来。
巧合……而已……只是巧合而已……
守城·破阵 第二十九章 病
(今天下午默哀的时候心里很堵。写文的时候也一直不顺,烦躁欲狂。但是偏偏我不会抒情,也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但愿我的文能陪伴至少少部分人在这夜里不太寂寞,这也是我微薄的希冀。以及,只愿,死者安息,生者坚强。)
夕阳西下,虽然已经开春,但是白日还是很短。钧惠帝用过晚膳之后拿起了这日的奏折批复,还没看上几本,就见罗清急匆匆地奔进来,一脸紧张得话都有些不利索,被钧惠帝怒目瞪了一下才口齿稍微清楚了些,颤巍巍道:
“皇上,适才太医院叫人来传的消息,平靖王爷有点不好……”
什么叫有点不好?钧惠帝眉头一皱,道:“摆驾。”
所谓的有点不好,其实跟以往比起来已经很不好了。
太医道是平靖王本有气促易喘之症,这次不知怎的发得特别厉害,且突然发了热,一下午都高烧不退,针药下去都不怎么管用,没过一会儿,看着就很像病入膏肓的样子了。虽然平靖王还是戴罪之身,而且明日就要受审,可是毕竟是皇子,兹事体大,几个太医都惊动了太医正,还是没有办法,束手无策之下,终于只得叫人去禀报了钧惠帝。
钧惠帝一路急急地赶到了青岚宫,宫门口的守卫慌乱地站做了一团,看着都是手足无措的样子,又不敢轻举妄动地冲进屋里去,都是在门外没头苍蝇似的乱转,见到钧惠帝亲临,顿时全部诚惶诚恐地跪了一地。
钧惠帝无暇顾及。径直经过了这些人,都没有叫他们平身,便直接进了里屋。
里屋亦是一团乱。几个太医聚在一起胡乱商量,配在青岚宫的少数几个婢女也是在一旁紧张地侍侯着。唯恐出了乱子性命不保。
瑞香被安置在床上,一向苍白的脸色现在却是泛着异样的潮红,侧着身子,蜷缩着不停地喘气,呼吸急而短促。简直让人担心什么时候就会忽然断掉一般。钧惠帝被眼前地景象弄得呆了一呆,回过神来才问道:“如今怎么样?”
太医正刚被恩准平身,听到这问话,又急忙跪下,身后的太医也尽数跪了下来,又是齐刷刷地默不作声,把钧惠帝憋得恨不得上去踹翻两个,定了好一会神,才向一个已经吓得瑟瑟发抖的婢女道:“平靖王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地?”
那婢女颤着声音。(奇书网)。道:“颖王爷今日早些时候来过,颖王爷走后不久,平靖王爷便似乎有些不舒服。当时只是趴着喘了一会儿,奴婢原本也见过平靖王爷这样小小的发病。王爷自己又说不用叫太医。奴婢就也没有多事,可是这……这王爷喘得却是越来越急。眼见着怎么都没有丝毫好转,奴婢便只得请了太医来……”
钧惠帝又是眉头一皱,颖王来过不久?颖王……做过些什么吗?照理来说,颖王所做地一切都应该在他所知的范围内,否则在青岚宫的眼线不会只字不提,但是仅仅是那么一些事,会让瑞香有如此剧烈的反应么?
他慢步走到床边,轻声道:“瑞香?”
瑞香勉强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地看着他,喃喃地道:“父皇……”说着便下意识地扑腾扑腾要起床来行礼,被钧惠帝连忙按住了,“你身子不便,不用行礼了。”
瑞香又是迷迷糊糊地看了他一眼,就倒回床上去继续蜷缩着身子喘,眼睛仿佛再也睁不开一般。
饶是钧惠帝知道这个孩子并非自己所出,看他此刻这副样子也是不禁恻然,伸过手去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转头便叫人去宫外将一直替瑞香诊病地林太医请来。罗清赶紧应了,呼呼喝喝叫了几个小太监出宫去请人,一时闹得沸沸扬扬,宫里的小道消息传得又快,转瞬间此事便已经传出了不知多少个版本,其中包括了其实平靖王已经升天了但是皇上封锁此消息云云。
瑞香眼睛蒙胧,只隐约看到眼前的明黄色,心知是父皇过来了,却只是静静地盯着那抹明黄色,身体烧得灼热,连呼出的气息都是灼热非常,心头却是一片冰凉,但觉得了无生趣,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一厢情愿,自己所为的一切都是徒然无功,自己的所有殚精竭虑、担心受怕而所做的事几乎全是可以叫人笑掉大牙的,他在做什么?他做了什么?都是一场笑话……笑死人了……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