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之媒-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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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丫环急忙过来拉扯,那张家少爷呵呵傻笑,挣扎逃脱,几个人围着厅里的桌子椅子乱转,最后张家少爷跑至佳音身旁,怪笑道:“姐姐。”硕大的身躯就扑抱过来,佳音骇得尖叫一声,双手胡乱推挡,将他推至王婆身上。
王婆亦是吓得两腿打颤,支楞着两只手迭声呼喊:“张夫人,张夫人……”
一时间厅里乱哄哄乌烟瘴气,张夫人与丫环婆子们合力将张少爷拉住,围在一起安抚,王婆已经起身蹿出厅门外,张夫人在后面急道:“妈妈,好歹你给小儿寻个人家。”
王婆头也不回:“夫人放心,且等我消息罢。”话音未落一溜烟地跑出张宅。
佳音气喘吁吁地跟在她后面,出了门惊魂未定,并未在意张家的老仆也跟出来,凑在王婆身旁嘀嘀咕咕说几句话,塞给一方沉甸甸的帕子,被王婆不动声色地揣在怀里。
见老仆闪身进了张宅,佳音心有余悸问道:“妈妈,你真的要给张家的傻少爷寻媳妇?”
“那是自然。”
王婆捂住胸口,半晌才定了神,皱眉思量片刻,双手一拍:“这事定然能成,阿音,你随我去李家走一遭去,李老二破落户穷的叮当响,攀上张家总比将闺女卖到娼门强些。”说着,抿抿发髻,也不管佳音作何表情,便径直前头走了。
佳音不好说什么,她身份能力所限,当下打定主意冷眼旁观,看浮云流逝市井变迁。
李老二家在城东,地势偏僻,周围全是破破烂烂的房屋,一群衣不遮体半大孩子在坑洼不平的街道追逐,有妇人经过,骂骂咧咧几句,孩子们也不害怕,反倒用脏话回骂,一大几小当街上开始叫骂不停。佳音一看便明白,这里是城中的贫民区。
李家的土院墙东倒西歪,在外面就可看见院内,两个丫头蹲在草堆边也不知做什么,王婆径直走至院里喊道:“李婶子在么?”
屋内无人应声,两个丫头回过头,年纪稍大的见是王婆,忙起身,道:“王妈妈怎有空过来?”一面说,一面帮着小的丫头搽脸上灰土。
王婆眼睛一亮,笑道:“哎呦,这不是四儿么?几日不见越发的水灵,今年也有十六了罢?”
四儿脸微微一红,局促地低头应道:“是,是十六了。”
“你老子娘可曾给你问了人家?”
柳儿越发害羞,头也不敢抬。
那柳儿虽然衣裳破旧些,身子刚刚长成,可能时常干体力活,肩宽臀阔显得略嫌粗鄙,但她眉目尚算干净,说话又细声细气的极为腼腆,佳音心里便有几分好感。
王婆继续问:“你老子娘呢?”
“我大姐生孩子,爹娘和哥哥送红蛋去了,妈妈今日来的不巧,有什么话便与我说罢。”柳儿仍旧是不紧不慢的应答。
王婆斜觑着眼打量她半晌,扑哧笑道:“我总和你娘说,你五个姐妹就属你机灵,可惜生在这样人家,白白的委屈了。但我的话可不方便和你说,且等一会,你老子娘回来再说。”
四儿也不再问,当下进屋搬出两把矮凳,请王婆和佳音坐了,又从井里汲两碗水送过来。
佳音跑了一早上,汗流浃背,在张家连碗水都不曾喝上,此际端起碗,咕咚咕咚大口喝完,又递给四儿:“烦请再送一碗来。”
四儿掩嘴笑道:“好。”一副小儿女的娇态。
原来,即使再贫穷的门户,年少女儿家都会清新如晨雾中的露珠,明媚耀眼,惹人怜爱。
打量王婆说话的光景,为张家傻少爷看中的姑娘就是四儿,佳音心中莫名发紧。
第一卷 市井篇 第八章 王媒婆巧嘴说婚事
果不其然,王婆话里有话地套问四儿,四儿聪明地回避,可她的妹妹五儿只十二岁,童言无忌,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佳音便得知李家五个丫头,四儿的三个姐姐都出嫁了,嫁的都是小门小户平常人家,哥哥年岁不小,因家贫至今未曾娶上亲。
王婆其实对李家的状况了然于心,此刻没话找话,便又说起张家的气派,绸缎铺子开了几家,家中房产多少,呼奴唤婢富贵夺人。
渐渐,四儿目中流露出羡慕和向往,长期贫困生活中,倾听仰望而不得的富丽堂皇,越发觉得自己生活不堪。入目处,潦倒的院落比平日更灰败,褴褛的衣衫更显困窘,自身所有的一切暴露光天化日之下,越发难以忍受,一样样的世间人,为什么偏偏天差地别?
四儿神色中艳羡与黯然失神交错,佳音看在眼里暗暗心悸,但她什么也不能阻止。
李老二和婆娘回来,见着王婆不免意外,咋咋呼呼地将王婆往屋里让。
媒婆不请自来,李老二和婆娘手脚都没处摆放,甚至连问都不敢问王婆是为了谁家的姑娘前来提亲,将儿子铁柱赶出屋子不许近前,只吩咐四儿,五儿端水送茶,虚张声势的招呼。
逼仄残破的屋子里,王婆笑的自如自在:“叫四儿五儿也出去耍罢,咱们说话,闺女们不方便听。”
李家夫妇登时愣住,儿子铁柱的婚事一直是他们最头疼的事,只当王婆为着儿子的婚事来的,却不想另有蹊跷。
待四儿五儿出去,王婆盘腿坐在炕头,作势将李家光景前前后后打量,吧嗒着嘴问:“铁柱该二十出头了吧,这屋子收拾收拾,隔开一间,好歹也能住人,张婆给你们问的是哪家闺女做媳妇?”张婆是城中另一位官媒,和王婆同属一个衙门。
李家夫妇面面相觑,愁容满面,皱纹越发的深刻。
王婆故作诧异:“还没问下人家?也不是我说你们,日子再艰难也得给铁柱娶亲啊。”
李婶子苦笑:“王妈妈也看见了,我们哪里娶得起媳妇,前个张妈妈也曾说了一户人家,可女方索要的聘礼我们实在拿不出来……”
王婆啧啧几声:“那也不能耽误铁柱。”
李老二两手一摊:“有什么法子?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了,除了闺女。”
李婶子登时便急了,骂道:“你就会打闺女的主意,打量我不知道你肚子里埋的什么坏水?告诉你休想!真要把四儿卖去娼门,我就跟你拼了。”说着一把鼻涕一把泪嚎啕大哭:“我造的什么孽啊,嫁给你们李家,没享半年福就败落了,几个孩子跟着你吃苦,你当爹的也忍心!”
李老二也骂道:“还不是我娶了你个丧门星,自打你进门,光景一天不如一天,生了一堆赔钱货!”
王婆乜斜着眼角,啧道:“什么赔钱货?照我看是摇钱树才对,你不寻思着给女儿寻个好出路,偏听那张婆的,白白糟蹋了三个闺女,到现在连给儿子娶媳妇的钱都没有!”
李家夫妇听出王婆话里有话,立马不吵了,忙问:“妈妈有什么法子?”
“先不说铁柱,我只问李老二,你真打算把四儿卖去娼门里吗?”
李老二闷头不吭声。
王婆不屑地撇嘴:“娼门能给你几两银子,你家里无底洞,一时半会花光了还不是抓瞎?难怪你守不住家业做了破落户,志气都长驴身上去了!今个我就帮你一次,绸缎庄的张家正要给他家少爷寻个媳妇,看上你家四儿了,你怎么说?”
“张家少爷?!”李老二还为来得及开口,李婶子便失声道:“那不是个傻子吗?”
“傻子怎么了?也比卖到娼门强,张家财大势大城中谁不晓得,能攀上才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李婶子诺诺地正要辩驳,王婆又道:“更何况,谁见过张少爷傻了?道听途说的话能作数吗?今个我倒是去了张家,人家少爷白白净净的,不断胳膊不缺腿,是个周全人儿,比你李老二都气派。”
佳音心道:那是,张少爷就是缺心眼儿,你咋不说?
李老二似有动心,问:“那人家咋能看上我们四儿?”
“唉,说你穷,脑子都坏了!张家要钱有钱,要地有地,什么都不缺,所图的不过是找个贤惠的媳妇,就那么一个儿子,自然是捧在手心里养着,若找家门当户对的,是怕儿子反倒在媳妇面前受委屈,所以才托我说个寒门小户的,能知疼知热过日子就成。”
见李家夫妇都不吭气了,王婆眼珠子一转,又道:“张家说了,女方家若是愿意,他们愿出最好的聘礼,光银子便是这个数。”说着,王婆伸出两个手指头,见李家夫妇瞪大眼睛,她得意一笑,继续道:“嫁妆也由他们出,日后,还愿意相帮女方家,有什么条件只管开口。”
此话一出,李家夫妇脸上呈现出奇异光彩。
王婆忽而叹口气:“说实在话,要不是我看着四儿可怜,也不愿将这等好事送上门,你们家向来只听那张婆子瞎咋胡,我倒不方便插手,免得伤了与张婆子的和气。可也不能眼看着四儿落到娼门里去,这才上门给你们一条出路,愿不愿意你们自己拿主意。”
李家夫妇忙赔笑:“妈妈好心我感激不尽,什么话妈妈只管说。”
“论起来,莫说张少爷只有点糊涂,便是他傻得什么都不知道,可凭张家的财势,想攀亲的人家不知道有多少。四儿过去便是现成的少奶奶,绫罗绸缎山珍海味享不尽的福,她那三个姐姐来倒是嫁给齐全人,可还不是遭罪受苦的,娘家一点忙都帮不上,所以说,嫁给个傻子又有什么要紧?而且,铁柱的婚事也不用愁了,你们还犹豫什么?”
王婆循序渐进,一步步设下诱饵,又一步步揭开真相,张少爷在她嘴里先是不缺胳膊不短腿的周全人,然后是有点糊涂,最后才是傻子,可她设下的诱饵更具吸引力,在迫切需要银子为儿子娶亲的李家夫妇耳朵里,张少爷痴傻的事实变成了可以忽略不计的瑕疵,甚或者,完全被蒙蔽。
佳音差点拍手叫好。
第一卷 市井篇 第九章 两公子初见俏佳音
王婆盘腿坐炕样子,若手里再拿个旱烟袋,脸上长着媒婆痣,脑后别支大红花,就能上台唱戏了。真正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卖了李家女儿还要落个好。
佳音前世好歹是个语文教师,也算是靠嘴皮子吃饭的,但遇上黑白颠倒的媒婆嘴也是不得不佩服。
“就,就怕四儿不答应。”李婶子还在挣扎。
王婆轻蔑地嗤笑:“你老糊涂了,儿女婚事父母做主,哪有她说话的份?也不怕人笑话!”
李老二忙赔笑:“妈妈莫理她,她没见过世面,不必计较。照我看,四儿能嫁给张家才是正路,难不成和她姐姐一样,帮不上娘家,反倒要我们操心不尽的。”
王婆又问四儿的生辰八字,其实她先前早就记在心里的,再问李老二一遍也是走个过场。这厢从袖子里掏出张少爷的生贴八字,递给李老二,笑道:“张少爷的八字我请人算过了,是富贵金命,百年难遇,和四儿正好相配,你瞅瞅。”
李老二认得几个字,当下接过来看了一遍,满面带笑:“好,好。”说着从炕头上找了枝秃笔,嚷嚷着叫自己婆娘从邻居家讨来一张红纸黑墨,端来一碗水沾粘笔头,在红纸上写好四儿的生辰八字交给王婆。
又说了几句闲话,王婆笑道:“那就说定了,后日是个好日子,就叫张家送聘礼过来。”
李婶子张张嘴,终究没有反对,亦是赔上满脸感激的笑容送王婆出门。
张家和李家的难处都一并解决了,表面上看来这是皆大欢喜的结局,佳音虽然也佩服王婆能说会道八面玲珑,但偏偏却觉心里堵得慌,犹豫瞬间,她抱住肚子喊叫:“妈妈,我肚子疼,忍不住了。”
“死丫头,就你事多,一会你自己回去,我不等你了。”王婆说完打头先走了。
李婶子忙叫四儿领着佳音去后院茅厕。
佳音肚子疼是虚,想试探四儿是真,当下去了后院,见左右无人,便问四儿:“你可猜到王婆来所为何事?”
四儿诧异地回道:“王妈妈应当是与大哥提亲的,你方才在房里难道没听见?”
“王妈妈是来说你的亲事……”底下的话,佳音却不知如何与她说。
四儿蓦地红了脸,手搓衣角不说话。
佳音心急:“你说话呀,心里究竟是个什么主意?”
四儿越发羞涩,低着头半天才期期艾艾道:“四儿全凭父母做主,哪里敢有什么主意?”
她抽身便要走,被佳音拽住:“你想不想知道王妈妈将你说给谁家?”
四儿竟恼了,怒道:“这些话姑娘不该说与我知道,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女儿家寻根问底的?我一个丫头便是再不懂礼法也知道羞耻二字。”说完,她挣脱开来,急匆匆地跑开。
佳音愣了半天,叹口气苦笑,仅凭媒婆一张巧嘴,一个十六岁的姑娘的命运就这样注定了,她虽然同情四儿但也无可奈何。
怏怏不乐地从李老二家出来,佳音一脑门子的心事也忘记看路,只顾低头朝前走,待想起来才发现迷路了。
环顾四周,正处于一片闹市,街边商铺木楼林立,摆摊的,耍把戏的,卖小吃的,买药的,算卦的,往来行人熙熙攘攘,市井烟火气息浓郁,将佳音心头烦闷驱散无踪。
佳音一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