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之媒-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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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腑也被搅在一处,不由心疼地紧紧抱住她。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怀里受尽苦楚的人儿,只一径地迭声道:“阿音,是我的错,都怨我,都怨我……”
佳音越发哭的厉害,气哽声噎道:“陈之祺,你为什么不早来,他们是想要我的命,要是你再晚来一步,便见不着我了……”
陈之祺心里一凛,之前,他或许犹豫过,但此刻,佳音一句话如醍醐灌顶,他无法想象,若是见不着佳音,自己将会如何?只是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便叫他痛不可挡,不,他绝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陈之祺目光扫过顺天府的大门,凤眸中透出森寒冷意,嘴里却仍旧是温和的话:“阿音,放心,我会给你讨个公道的,昭月朝也容得以公谋私的吏蠹。”
他这句话说的霸气凛冽,佳音惶惑抬头:“怎么你……”她突然止住声,越过他的肩膀,远处站着一个人,神色肃然又带着几分怅惘与失望看向这边,是张书林。
佳音心下微微一沉,“张……”她张嘴欲喊,张书林已决然转身离去。
佳音脑海空白片,眼见张书林一抹身影寂寥,渐渐消失在街角,她心里说不出的歉意难过,便如刀绞一般。
佳音身受重伤,又哭了半天,身子便有些支撑不住,靠在陈之祺身上昏昏沉沉地往下坠。待陈之祺觉出不对头,佳音已经晕了过去,忙展臂将她抱起,命侍卫道:“去找一辆车来。”
从来没有睡过这么久,这么沉,仿佛抛开一切杂念,一切的人和事,独自沉溺黑暗的世界中。
可是,她的意识却无比清晰,可以清楚感觉周围有许多人,她们轻手轻脚地给她喝水,喂清淡的米粥,帮她清理身上的伤口,更换衣裳。
还有陈之祺在低声说话,即便他极力压抑,声音中还是流露出些微焦躁,他命令人小心呵护她,让大夫给她瞧病,商量药方,又追问她什么时候能醒。
奇怪的是,佳音只能听见他一个人的声音,听他在耳边一遍一遍的说:“阿音,求你醒来,你知道不知道,我有多怕……”
佳音想笑,她无法想象陈之祺害怕的表情,可他的声音无疑又是最温暖最安全的保证。
佳音分辨不出黑夜还是白天,却能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什么时候又来。每次,他都是脚步匆匆,第一句话开口,就是问她的情况。终于有一天,他按捺不住,握住她的肩膀嘶声厉喝:“阿音,你给我醒过来,你听见没有,我不许你抛下我,不许!”
他用那么凄凉悲惨的声音大吼着,摇晃着她的身体,佳音感觉自己都要被他摇散了,不胜其烦,睁开眼挥手道:“别喊,让我再睡一会,就一会……”
陈之祺不敢置信地望着佳音:“你,阿音,你在和我说话么?”
“哦,不然还有谁?”她不满地皱眉,这一开口,才觉嗓子又干又疼,不由抱怨:“我好渴。”
“好,好,我马上喂给你喝。”陈之祺一叠声地答应着,却没有动,仍仍旧呆呆地看着她,突然,他将她往怀里一拢紧紧抱住,挚宝失而复得一般喜极难耐,哽咽说道:“阿音,阿音,你终于肯和我说话了!”
这一刻,佳音亦是感慨万千,眼圈不由地红了,头埋在他怀里半天不语。
“公子,水来了,奴婢这就服侍姑娘。”一个丫环手里端着一盏茶站在床边。
佳音听见别人说话,抬起头,这才发现旁边站着不止一个丫环,,佳音折实大吃一惊,她窘迫地推开陈之祺,羞得头也不敢抬。
“哦,我来吧。”陈之祺却毫不在意,轻轻将佳音扶着半靠在迎枕上,从丫环手里接过茶盏,抵在嘴边试探一下水温,才含笑道:“阿音。”
“我自己来。”佳音强作镇定,将茶盏接过来,慢慢地喝着,一面斜眼打量四周。
原来是一间阔大的寝室,屋内帷幔婆娑,轻纱遮床,一律楠木家具古香古色,精致的妆台上摆放着铜镜和女人用的妆盒,案几上的花瓶里一支梅花俏生生地盛开,兽金香炉青烟缭绕暗香浮动,这里分明是那家小姐的香闺。
陈之祺将佳音的动静看在眼里,不待她问,便解释道:“这是我的一所外宅,因见你重伤不醒,没法子先问你的意思,便送你过来养伤。”
佳音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几圈,不置可否。
陈之祺轻咳一声,继续解释:“这宅子并无旁人,就是我偶尔过来住住,我的意思是……既然闹腾了这一场,你也没地方去,不如就在这里先住下。”
佳音自然要推挡:“毕竟我还是人家的丫环,怎好住在这里?少不得还得回王婆家去,而且,我还要想法子赎身。”说到这里不由沮丧:“可惜我是官奴,赎身的事怕一时半会的不能解决……”
陈之祺不动声色,手臂往旁边一抬,一个丫环赶紧走过来,将一张泛黄的纸放在他手里。
第一卷 市井篇 第八十五章 情切切两两意绵长
“阿音,这是当初收押你做官奴的文书,我已经拿来了。”陈之祺将那张纸又往佳音跟前一递:“过几日,你养好伤,就去将卖身契赎回来,有这个文书在,大约再没人可为难你。”
佳音怔住,呆呆地看着面前的文书出神,待看清上面有几个批字:无罪释放,后面还盖着刑部的官印,一时间她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喏喏道:“这东西有因何会在你手里?不是说官奴终身服役,不得出头么?”
陈之祺挪开目光,站起身,淡淡道:“这几日,我多方找人通融,才弄来这东西,其中详情很复杂,你知道了并无益处,现下,事情已经解决了,你可高兴?”
佳音自知道张书林是皇亲国戚后,便一直思忖着要他替自己想法子解决官奴身份,却从没想过陈之祺居然也有这般能耐。
可是现在,陈之祺将她从顺天府救出来,而且,她想办而办不到的事情被他轻易解决,卖身契就在眼前,她不信也得信,或许,陈之祺确非平常百姓!
她怔怔地看着卖身契,一直盘亘在心里的大石突然被人搬开,反而空荡荡的不知该做出何种反应。
陈之祺目不转睛地凝视她似悲似喜的表情,不由怜惜,走过去在床边坐下,温声道:“阿音,你不必多想,放宽心在这里养好身子就是。”
“我睡了几天?”佳音喃喃地问。
“五天,怎么?”
佳音大惊失色,抓住陈之祺的手,“秀秀呢,她怎样?”
“秀秀?是谁?”
“就是和我一起在王婆家做丫环的秀秀,她也是官奴,我被抓紧顺天府大牢之前,王婆要卖了她,你没有要回她的文书么?”
佳音见陈之祺毫无反应,不禁失望地松开他的手,一掀被子就要下床,到底身上的伤还未好,这用力牵动伤口,“呀”地一声,又跌回去,又是疼又是急,额上冒出虚汗来。
陈之祺赶紧安慰:“你先别急,我传夜影过来问问就是。”说着,他示意丫环出去叫人。
一时,夜影进屋,抱拳道:“公子。”
佳音不等陈之祺开口,便亟亟地问:“夜影,烦劳你打探一下秀秀的下落,她和我一般是在王婆家做事的,先前王婆说要将她卖到王家,我也不大清楚杨家的底细,这事就拜托你了。”一面又回头央求陈之祺:“之祺,秀秀和我情同姐妹,你既能要来我的文书,求你再救救秀秀,我知道,这件事并不容易,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好不好?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的,这辈子我都不得安宁。”
说着,佳音的眼泪就出来了,捂住嘴呜呜哭泣。
陈之祺却怔怔地看着,半天不语。她叫他“之祺”,不管是情急还是口误,这都是她第一次亲口喊他的名字,许多隔阂和陌生感便随着这一声称呼消失无形,只是一个称呼而已,但从没有人如此叫过他,就像是最亲的人用最平常的语气。
“公子……”夜影试探道:“阿音姑娘说的事……”
“照她的意思办,就算是把京城掀个底朝天,你也把叫秀秀的丫头给我挖出来!”
“是。”夜影不免多看佳音几眼,也只有这个女子能让主子变成另外一个人似的难以捉摸,其中隐喻倒不敢让他怠慢,忙道:“属下这就去办。”
待夜影走了,陈之祺方才耐心劝说佳音:“夜影办事你尽管放心,你身上还有伤,切莫再哭,对了,你睡了几天也该饿了,我叫丫环喂你吃点东西,可好?”
佳音抹着眼泪说道:“我想吃狮子头……”她在牢里被婆子虐待三天没给饭吃,伤中昏睡,也只是被灌了几碗稀粥而已,到现一听说有饭吃,立马想起狮子头,口水都流出来了。
陈之祺见她可怜巴巴的样子颇为好笑:“那就不许再哭了。”
“嗯。”佳音赶紧点头,讨好地望着他:“赶紧的,你叫人做去。”
陈之祺刚要说好,又皱眉道:“你刚刚醒来,还是吃些清淡的好,等过两天再吃荤菜,不然身子支撑不住。”
“哎呀,你就可怜可怜我吧,真的,我只吃几口,好不好?”佳音抓住陈之祺的袖子来回晃,满脑子都是狮子头,一点也没觉察出自己正在撒娇。
因她似娇似啧天真自然的神色所打动,陈之祺心头由不得一软,嘴角漾出笑意,无奈道:“说好了,只许吃一个,多了不成。”
“行行。”佳音高兴地满口答应,说完又小声嘀咕:“真残忍,干什么虐待我……”
陈之祺装做没听见,一面吩咐丫环,一面小心翼翼地斜觑她的脸色,只觉佳音一会哭,一会笑,一会恼,含泪于睫却笑容满面的样子十分生动,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够,心里感慨不已。
佳音这番养伤,比起穿越之初被王婆鞭挞养伤,可谓天差地别,不提陈之祺对她百依百顺,那些丫环们更是嘘寒问暖小心翼翼地伺候着,担怕有个什么闪失不好对主子交待。
陈之祺事忙,并不常有空来外宅,只有一个大夫天天来外宅为佳音看病,其余的就只有丫环们陪着。
幸好佳音并不难伺候,她是丫环出身,自然体会得到与人为奴的苦处,但凡自己能做的事都不要丫环插手,平日相处也是和颜悦色,从不摆架子,几日下来,就和丫环们混的烂熟。
佳音暗中观察这些丫环,越看越觉得蹊跷,论言行举止,论办事利落,都比她从前在大宅里见过的奴仆高明出许多,而且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字不漏,无论佳音怎么打探都套问不出半句关于陈之祺的私事。
尤其陈之祺这所外宅十分轩昂阔大,佳音的伤渐渐好转,有时候让丫环们扶着在外面散步,见这宅子从里到外都和以往见到的不同。闵家也算京城有名的富户,但闵家的宅子和这里一比,便透出小家子庸俗之气。张书林是士族出身,所居住的宅子属于雅致精巧,可这里庄严气派又是另外一种景象,便是顺天府李大人的府上也显得寒碜。
佳音问过丫环,陈之祺的这所宅子叫“明安园”,很平常的名字,不能说明任何问题。
第一卷 市井篇 第八十六章 情切切两两意绵长
但一个江湖帮派能有多少收入?可以置办这样一所外宅还让它空着不用,还有那些规矩森严的豪奴美婢,也不是一般人能供养的起的,这一切未免太让人疑惑。
佳音思忖着陈之祺肯定有另一个身份,却想不出来是什么,从丫环那里也套问不出来任何蛛丝马迹,只得将此事放下,希图从陈之祺亲自给她解释。
这日,佳音在卧室外间碧纱橱午觉睡起,刚喝完药,外面仆从禀报说“公子来了”,丫环们忙掀起帘子,陈之祺笑吟吟地走进来,就问:“阿音,你这几日好些了么?”
佳音从美人榻上半侧起身正欲接迎,却被他按住:“你躺着就好,别讲那些子虚礼。”
佳音道:“你今日怎有空过来,我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大夫说过几日就不用喝药了。”因屋里笼着两只火盆子,十分暖和,她乍见陈之祺身上穿一件银珠灰色长袍,领子袖口露出短短的灰鼠毛,不由诧异:“天气竟这般冷了么?”
“是,已经是季秋,阿音,我叫人给你新做了几件衣裳,你要不要试试?”说着,陈之祺一招手,几个侍卫就将包袱递上,丫环们忙接过来打开,一看,果然是几件锦缎镶狐毛的女装。
佳音啧道:“先前你让人给我做的衣裳还没穿完,又做这些。”她说归说,见几件女装做的十分精致,是自己平日爱穿的清淡颜色,心里还是欢喜的。顺手拿起一件在身上比划一下,道:“咦,这绣工比秀秀的还好,你是请的那家裁缝,回头给秀秀也做一件。”
陈之祺迟疑一瞬,搪塞道:“是我请别家府里的绣娘做的,并不是市井里的裁缝,你要是喜欢,回头我另外叫她多做几件。”
佳音随口道:“哦,那还是不要了,恐怕要不少银子,我可没钱还你。”
“阿音,你偏要和我分得这么清楚么?”陈之祺似笑非笑地睇睨着她:“我送你东西,莫非你不喜欢?”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