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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无毒不庶-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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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袖假意拭了拭额上并不存在的汗水。

老翁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顿,抬头望过来呵呵两声笑道:“习惯了苦日子,这点日头还顶得住,就是这年老了身子骨不好,容易出虚汗,瞧这不一会衣裳就湿透了。”

顾安年含笑听着,也不拆穿老翁的话,上前一步问道:“不知老人家是何人?”说着回头扫了眼安静跟在身后的青叶,又道:“为何见着本小姐不行礼?”

青叶被那凌冽的目光一扫,顿时心口一窒,慌忙垂下头。

老翁闻言慌忙起身,沾满草屑泥土的干瘦五指在褂子下摆胡乱擦了擦,佝偻着身子拱手道:“回七小姐的话,老奴乃是府中花农。老奴见过七小姐。”说罢躬身深深一礼。

“哦,花农啊。”顾安年拖长声音连连点头,脚下轻移围着老翁转了一圈,鹤发鸡皮,看样子倒是老态龙钟。她忽然问道:“你可识得一位姓陆名方伯的少年?”

“回七小姐的话,老奴整日在府中侍弄花草,若说花草,老奴没有不识得的,这人老奴是一个都不识得的。”老翁眼中闪过一道疑惑,弓着腰作揖回话。

“哦,这倒是可惜了。我可是听了不少那陆姓少年的逸闻趣事呢,据说……啊——!”顾安年浅浅一笑,话未完忽地惊叫一声往一旁倒去,眼见便要滑倒在地,旁边却忽地伸过来一只手,托着她的手肘往上轻轻一送,失衡的身体瞬间便稳住了。而那只手也在那瞬间收了回去。

那动作极快,即便只有短短一瞬,顾安年却瞧了个清楚,心中暗道这老翁定不简单。原来这侯府中竟然还有藏龙卧虎的事,前世她只顾着与一群女人争斗,倒是没有察觉如此有趣之事。

“小姐!”青叶见状一惊,忙过来扶住她。顾安年眼中快速闪过一抹算计,拍着心口惊魂未定道:“这地面怎如此湿滑?”

“回七小姐的话,应是晨间露水导致!”老花农浑浊的眼中尽是慌乱,急急跪下磕头惶恐道:“老奴失职,惊了小姐贵体,还请小姐恕罪!”

“无妨,是我自己不小心罢了。”顾安年却是不在意地挥挥手,她身后的青叶眼中闪过浓浓的惊疑,忙低下头掩藏眼中情绪。

“谢七小姐宽容。”老花农又是重重一磕头。

顾安年俯看他花白发丝遮掩下光滑紧致的后颈,轻笑一声道:“老人家请起吧。”

待花农起身,她又道:“方才说到那陆姓少年,据说陆家方伯小小年纪便力大无穷,人人皆道他根骨奇佳,乃是天生练武奇才呢!我以为像老人家这样的年纪,该是喜欢听这些街巷趣事的,没想竟是我多事了。”

“老奴错蒙七小姐好意。”老花农深深一鞠。

顾安年点点头,道:“时候不早,我就不扰着你做活了。”说罢转身。

垂首低眉的老花农刚在心中暗自松口气,却又见那已转身的人回头笑道:“花草虽好,终究不能言语不可动弹,人这一生,总归是需要延续传承的,莫要埋没那一身本事才是。”

老花农闻言惊愕地睁大眼,抬头望去,只看到那瘦小的身影渐行渐远。体味到那话中深意,老花农浑浊的双眼蓦地放出万丈光芒,继而自嘲一声连连摇头,他回身拿了地上的花锄,摇摇晃晃在园中转悠起来。

夏日炎热,夜间亦是闷热难耐。

夜间热得难以入眠,顾安年便差了丫鬟们打扇,自个儿舒适地靠坐于窗边榻上吟读佛经。彼时,侯府偏远的一角,一道矫健的身影跃上大宅高墙,足下一点便消失于夜幕之中。

相比起宽敞舒适的侯府大院,市井小屋中更是闷热得宛如在热锅上煎烤。

自那日后,陆方伯夜夜梦中都会因那鄙夷嘲讽的眼神惊醒。

今日亦是如此。从睡梦中惊坐起来,他摸了把湿透的汗衫,长喘一声翻身下床,想要到屋外井中打了水冲冲凉。

他幼儿时便失了父母,是姑爷姑母善心收养了他。虽说姑父姑母皆对他不算苛刻,可毕竟是寄人篱下,他便处处小心谨慎,怕惹了姑父姑母不快,更是在两年前便开始出门谋生,一面是想报答姑父姑母,一面是想早日自立。

是以,那日那贵家小姐那般的屈辱,与他而言是戳在心窝的痛处。

蹑手蹑脚出了门到得院中,感受着空气中的微风,陆方伯深吸一口气,顿觉凉爽许多。

月朗星稀,陆方伯趁着月光摸到水井边,放下木桶打水。

“坊间传闻虽未必可信,然此番看来倒真有几分意思。”墙头忽地响起一道戏谑的声音,陆方伯手中动作一僵,警觉地回头低吼:“谁在那里?!”

“警觉性倒是不差,就是不知是否真如那女娃说的那般好了。”那声音又道,陆方伯正欲上前研究,却觉胸前被什么一击,竟是动弹不得了。

陆方伯暗道一声不好,心中顿生无限惧意,脸上却依旧镇定非常,倔强的双眼死死盯着墙头声音传来的地方。

似是被他这般反应取悦,一阵低笑声响起,随之一抹黑色身影跃下墙头,朝着井边靠近。

陆方伯瞳孔微缩,待那人走近,才看清竟是一个而立之年的男子。那男子身形挺拔,面庞俊逸,眼角一颗红痣尤为显眼。他惊疑地盯着那男子俊逸的脸庞,沉声道:“你是何人?意欲作何?我姑父家中并无值钱物事可盗。”

敢情这小子以为他是入室盗贼?俊逸男子但笑不语,只伸手拉过他的双臂掐揉一番,又在他背上和腿上摸索一番,方兀自点头低声道:“根骨确实不错,算得上奇才。”

陆方伯僵硬着身子被一个陌生男人从头摸到脚,顿觉屈辱,又不敢惊扰屋中姑父姑母,只得低声羞愤道:“你到底是何人?!意欲为何?!”

男子扯起一边嘴角,原本俊逸的面容竟在红痣的映衬下显出邪魅的味道来。他退开一步,淡淡笑道:“在下敝姓百里,江湖人士,此番前来不过是受人指点,欲收后世传人罢了。”

陆方伯双眼微眯,冷声道:“我不知你在说什么,快放开我!”

男子赞赏地望着他眼中的倔强坚韧,浅浅笑道:“放开你可以,但是你要答应做我的弟子,学我毕生武艺,将其发扬光大。”

陆方伯微微一怔,继而勾起自嘲的笑,道:“我不过一介贱民,即便学了武艺也不过用以做苦力,你又何必浪费自己的心血。”

“是你不知何为江湖,若你……”男子正欲劝慰,陆方伯却一口回绝,厉声叱道:“我无意于江湖!就算我习得一身武艺,在那些权贵眼中,依旧是可随意欺压的贱民,这于我毫无意义!”

被打断的男子啧了一声,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心思微转,道:“此事不急,你可再思量思量。”说罢解开陆方伯身上的穴道,飘然而去。

陆方伯咬牙望向男子消失的方向,低吼一声一拳击在井沿之上。

卷 一 十九、对话

昨日夜深才得以入睡,今日顾安年起得稍迟了些。

幸而太夫人那边派了人来,知会项氏说今日的请安免了,项氏便顺道通知各房各院,把今日的请安都免了,这倒是给了顾安年一个便利。

晨间依旧是青叶伺候着梳洗更衣。

在顾安年将第六套衣裳扔到床上的时候,青叶开始担心今日要如何谨慎小心。

“今日就这身罢。”待到顾安年终于选好今日要穿的衣裳,衣橱衣箱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

“是,小姐。”青叶敛目接过那身撒花烟罗衫,小心翼翼地服侍她穿上。

“待会吩咐青络青枝把床单褥子纱帐都给换了,再吩咐人把屋子里外都好好打扫擦洗一遍。”换好衣裳,顾安年一边吩咐道,一边往梳妆台走去。

青叶心中诧异,这床单褥子都是前日才换的,怎的今日就又要换了?然她也不敢提出质疑,只低声应了,拿了象牙梳开始替顾安年梳发。

顾安年望着铜镜中细眉大眼的自己,嘴角轻轻一弯,伸手百无聊赖地拨弄台上的物事。

青叶细心打理手中的发丝,忽地听到哗啦一声响,她抬头一看,只见摆放在台上的首饰盒子不知怎地掉到了地上,里面的金镯玉环头花钗子等物摔了一地。

心中一跳,青叶暗道一声不好,还未来得及蹲下身收拾,就又听得哐啷一声,装胭脂水粉的盒子亦掉在了地上。

“哎呀,今日我怎的这般不小心。”顾安年诧异地瞪大眼,惊呼道,青叶分明瞧见了她眼中的戏谑。

“好了,待会叫黄桃黄杏收拾了就是,趁着时候还早,我想到花园转转,青叶快给我梳头。”顾安年不在意地摆摆手,示意青叶赶紧替自己梳头。

“是,小姐。”青叶惴惴不安地应了。

梳好头,顾安年随意吃了些早点,便欢欢喜喜要带着青叶出门。黄桃与黄杏两个丫鬟见了,赶紧跟了上去。

顾安年回头望向两个丫鬟,笑道:“我方才不小心打翻了首饰盒与脂粉盒,你二人可收拾好了?”

两个小丫鬟对视一眼,垂首道:“还未,不过有青络青枝在,应是很快能收拾……”

顾安年打断两人的话,皱眉不悦道:“我已吩咐她二人换洗床褥擦洗桌椅,如今怕是分不出身来。”转而又含笑柔声道:“且青络青枝是负责外院的丫鬟,粗手粗脚没个轻重的,怎及得上你二人细心?”

给一鞭子再赏一颗糖,两个丫鬟顿时被夸得有些飘飘然,但一想到夫人的吩咐,两人又不知如何是好,只面面相觑苦恼起来。

“我不过去后花园转转,你二人收拾好了即刻赶来便是,母亲知道了也不会责备你二人失职的。”顾安年又道,两个丫鬟这才放了心,福身道:“是,小姐,奴婢现在就回房收拾。”

“嗯,去吧。”顾安年淡淡点头。青叶明白过来,她是要支开黄桃两人。

黄桃与黄杏回房收拾。

顾安年带着青叶到了后花园,果如顾安年所料那般,她再次见到了昨日那名花农。

“老奴给七小姐请安。”这次不待顾安年开口,老花农便颤巍巍上前行了一礼。

“老人家免礼罢。”顾安年伸手扶了花农起身,青叶不由怪异地偷偷瞧了她一眼。

“昨夜着实闷热,不知老人家歇息得可好?”顾安年往前一步观赏院中花草,一边不经意般淡淡笑问。

“谢小姐关怀。”花农深深一鞠,道:“热夜酷热难眠,又想起白日小姐所说趣事,便向旁人打听了一番,那陆姓少年确实算得上奇才。”

那传闻不过她胡诌,又能如何打听?顾安年心中好笑,知晓这人定是亲自去探查过一番了。也亏得他说,将来威震四方的大将军,自是奇才。只是不知他竟如此急不可耐,竟当日去了。

“哦,如此听来,老人家仿似对这陆姓少年很感兴趣?”顾安年也不拆穿,和他打起暗语来。

“小姐说笑了,即便老奴再感兴趣,若对方不乐意,那也是白搭的。”花农摇头笑道。

顾安年“哦”了一声,微微扬眉,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那少年道他不过一介贱民,即便练就一身本事,也仍是权贵眼中随时可欺的贱民。”花农望着顾安年的眼睛笑道,眼中已不再似昨日那般浑浊无神。

顾安年知花农如此说的含义,想来应是打听到了那日她羞辱陆方伯之事,她不由苦笑一声,道:“看来我倒是做得过了,让他生了这般低看自己的念头。”

那日,虽是抱着激励陆方伯的目的,然她也确实存了报复的心理,没想竟是做过头了。

青叶听得顾安年与花农的话,只觉宛如在云雾中,竟是怎么也不懂其中含义。她又不敢多问,只得压下心头疑惑,安静立在一旁。

沉吟一番,顾安年道:“我前些日子练了些字,老人家不妨拿去瞧瞧,看是否有用。”那日兴起写下的话,看来今日竟是派上用场了。

“如此甚好,老奴多谢小姐。”花农拱手谢道,又道:“有人来了。”

顾安年抬头望去,是黄桃黄杏两个丫鬟寻了过来。眸中寒光一闪,她道:“晚上你自行来取。”说罢转向一株豆绿假意观赏起来。

花农微一颔首,提了花锄几步便移到了花园角落边去。

黄桃与黄杏到得花园中,见七小姐只是赏花,并无做什么其他的事,心中的大石遂落了地。两人走到顾安年近前,福身道:“小姐,房中已收拾妥当了。”

“嗯,日头高了,回房吧。”顾安年含笑点头,转身往外走去,三个丫鬟连忙跟了上去。

回到房中,顾安年甚是满意地夸了黄桃与黄杏,道两人做事利落干净,又把还在擦拭桌椅的青络青枝训了一顿,道两人办事不力,只会躲懒打诨,并责令她们各自回屋中反省。

青枝自是不甘,欲反驳,却被青络拉了磕头谢罪,而后小心翼翼退了出去。这可让黄桃黄杏喜上了眉梢,腰背都挺得直了。

晚间,顾安年早早便道累了,将黄桃黄杏两个丫鬟遣了,只留了青叶在外间伺候。

到得夜半,一道敏捷的身影从敞开的窗户窜入,闭眼假寐的顾安年蓦地睁开眼,勾起唇角对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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