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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薄荷荼縻梨花白-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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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死沉,难道是平时纵欲过度?不管了,他睡得沉正好,我闷了一天,现在正好放松筋骨,我不禁得意地又唱又跳。

“掀起你的盖头来,让我来看看你的眼,你的眼睛……”啊嘞!盖头下那戏谑地看着我的是谁的眼睛?

“不知爱妃对本宫的眼睛有何评价?”狸猫斜睨着我,摆出了他最令人最讨厌的招牌套餐,错了,招牌表情。

“呵,呵……很好……很好,眼珠是眼珠,眼白是眼白……”

我立马抓起喜帕盖在头上撤回床沿,客串了一回林俊杰(识时务者为俊杰),乖乖地坐下。哪知一屁股坐在了一堆花生莲子上,硌得屁屁生疼,噌一下跳了起来,喜帕本就没有盖牢,这一跳便落在了地上。我捂着屁屁,看见眼前笑得猖狂的狸猫,产生了一种谋杀亲夫的冲动。

狸猫笑够了后,弯身拾起地上的喜帕扬长而去。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诗经·周南·桃夭》

第14节:第六章 同来望月人何处(1)

第六章 同来望月人何处

绾起惊鹄髻,血玉发簪轻轻固定,一朵粉玉雕的琼花别于发间,配以芙蓉冠;娥眉淡扫,朱唇榴齿,赤朱蝉衣朝服,霞帔长裙,但见镜中之人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虽是跟着六小姐长大,看着镜中摇曳的美人,雪碧愣是失神于她的美貌,心中暗叹:怨不得云家上下要将小姐护得滴水不漏,这姿貌任是女子见了也心动,更莫说男子。

“想什么呢?口水都要流下来了,让你容大爷帮你擦擦!”我伸手捏了捏身旁雪碧的脸颊,这小丫头拿着我的耳环神游太虚了半日,不知在琢磨什么。

当然,这香泽第一美颜仅限于她安安静静不开口不捉弄人时,雪碧不由在心里补上一句。不过发现这种几率几乎为零,云府上下对六小姐也是又爱又恨,如今他们是脱离苦海了,只苦了自己和七喜。

看来这丫头还没打算回魂,嘴里还嘀嘀咕咕的 ,再不打扮妥当,只怕要误了这新婚第一日的面圣礼,只好我自己动手,拿过雪碧手上的耳环,别上耳垂,就听见外间有太监报:“太子殿下在揽紫园前厅,请太子妃娘娘同上朝华殿面圣!”

在丫鬟宫女的簇拥下,我步出房门,昨天盖着喜帕,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我今后的新居所,于是,我随意地回头扫了一眼门廊园子。这不看还不打紧,一看差点没背过气去,就见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太平间”!

我哭,泪奔……为什么人家都住什么诗情画意的“水云间”,我却要倒霉地住在“太平间”。这死狸猫,居然害我在停尸房睡了一个晚上,绝对是故意的!我在心里愤懑地问候了他祖宗一百八十代!此仇不报非女子!新仇旧恨,日后我要一并讨回来!

“禀娘娘,这是太子殿下亲自为娘娘这居阁题的匾额!”一边小太监看我瞧那匾额,竟用无比自豪的口气向我介绍起来,仿佛得了这狸猫的字是什么至高无上的荣宠。真是不会看脸色的二百五。“殿下说当今太平盛世,盼娘娘入宫以后也可平安如意,故题此匾……”

“你叫什么名字?”打断眼前眉飞色舞的太监,仔细一看才发现竟是那日梨园里见到的小厮,这小子的脑子果真不是一般脱线。

“禀娘娘,奴才名唤福顺。”果然名字也很脱线。

“即日起,本宫赐你新名‘王老吉’!”我正一肚子气没处撒,这傻小子一个挺身撞枪口上。

“奴……奴才谢娘娘赐名。只是……奴才本家不姓王……”还敢反抗?我一个杀人的眼神瞪过去,这小子这次总算明白我生气了,立马闭上嘴,满腹委屈地低下头去。一旁的宫女们原本从我出门以后都在偷偷地打量我,这会子看我突然生气,都莫名所以,藏起了打量我的眼神,低眉俯身,不敢出声。

我“哼”了一下,携了众人前去,一路上倒有个发现,这太子东宫中竟也不栽香花,只是各色常绿植物种满庭园,一问身边的宫女才知道是两个月前狸猫命人除去的。许多年后,那些极力反对、批判我的腐儒写了一本《痛数云氏十八宗罪》四处散发,其中有一段是这样描述的:“云氏,祸国妖孽之姿,奸猾狡诈,好使毒,性善妒,竟不容花之妍丽馥郁,命人尽数折损,时东宫之中仅余惨绿。”

移步揽紫园前厅,但见狸猫穿着正红衮冕服,绛红暗丝爪龙跃然其上,黄金冕冠与那庄重的红色相得益彰,更衬得皇室高贵傲然之气。狸猫乍见我时眼里露出一丝惊艳之色,虽是一闪即逝却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爱妃昨日歇息得可好?”转瞬又恢复了平日里邪气冷傲的神情,语气里含着几分戏谑。

“托殿下的福,妾身歇息得很好——”想起昨日盖头事件和太平间,我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地回了话,“很好”两个字拖了老长。

狸猫不以为意地微翘嘴角,携了我和一众宫人浩浩荡荡前往朝华殿。虽不止一次去过故宫,见识过皇家气派,我仍是被这香泽国宫殿的气势所震撼。厚重的绛朱羊毛毡毯从殿内一路沿着汉白玉雕兽石阶中轴线向下延伸铺至东华门,奢华大气却又不流于俗丽。大殿坐北朝南,琉璃金瓦朱红墙,雕龙画栋,重檐庑殿顶。

拾级而上,只觉得这石阶窄、高、陡且绵长,行至殿门前小腿竟有些酸,站在顶端转身望去,却看不见层层阶梯。原来设计得又窄又高都隐在了平台之下,回首一看竟似平地。

早在宫门外,就有礼仪太监层层唱报。狸猫牵着我的手步入大殿时,皇上皇后已并坐大殿上首。大殿下首两旁列着两排人,有男有女,男的一律暗紫飞龙冕袍,腰束金銙球路带;女的则着粉色霞帔吉服,带着冠冕;还有一些则穿着石榴红的礼服,轻绾发髻,未戴冕冠。看这架势估计是其他王子王妃和未出阁的公主们。大殿内顶端正脊、垂脊和戗脊上饰着各色吻兽,有龙、凤、狮子、天马、海马、狻猊、獬豸、斗牛等,庄重古朴、威严肃穆地俯视着众生。

“儿臣(臣媳)参见父皇、母后!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母后千岁千岁千千岁!”我和狸猫一齐跪拜下来,俯身行了大礼。地上玄黑色大理石光可鉴人,映照着两旁一干人等的面部表情,有惊艳,有好奇,有嫉妒,有羡慕,有诧异,有揣摩。这所有表情中只有一个吸引了我的目光,那是一张肖似狸猫的脸,却又不同于狸猫给人的邪媚傲然之感,那表情是温和豁达的,在一众这样高傲的皇族之中不免显得是个异数。

“我儿快快平身!”皇上伸手虚扶了一下。

“儿臣(臣媳)谢父皇母后!”我和狸猫双双站起身来,按照姑姑反复交代的皇家礼仪,我微微低着头,敛着眉眼,做大家闺秀状。“朕适才看太子妃在殿门口曾回望阶下,不知对朕这朝华殿玉阶作何评价?”

“臣媳斗胆将这殿前玉阶好有一比。”

“哦?太子妃且说来听听。”皇帝老儿颇感兴趣地微微向前倾,皇后则是威严慈祥地看着我。突然发现原来狸猫的眼睛十成十地遗传自皇后,媚眼如丝。

“臣媳以为自下而上行来,此玉阶高陡绵长,就好似先皇开国打天下,虽势如破竹却艰辛苦涩,任重道远,越接近高处就愈是举步维艰,更须步步稳扎稳打。待行至这至高之顶端,回首望去,却是一马平川,顿觉通体的畅快,就好比平定天下之后俯视王土,浩荡平坦,心胸开阔。”一通话说完,就见边上狸猫眼里闪过一丝讶异和赞赏之色。

“妙!妙!妙!太子妃果然才貌双全!得此良妻,我儿好福气!”捋着胡子,皇上开怀大笑。这不是废话吗?就咱这堂堂现代人,谁娶了我那都是高攀。“这朝华殿前玉阶是朕亲自授意设计的,却从未有人识得其中深意。朕还以为朕的一番苦心竟要埋没了,不料今日太子妃一语道破!朕甚是欣慰!”皇帝老儿一副好像可以安心地含笑九泉的样子,开心得不得了。皇后则是微笑朝我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边上皇子们望着我,面露钦慕;又望着狸猫,面露羡慕。本来听到皇上发问暗自等着我出丑的王妃们则是面露嫉妒,只有那个人仍旧温和地笑着,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

“请新妇为皇上皇后敬酒!”立在金銮一旁的司礼太监高声唱报。大殿侧面有一个着紫红礼服的执事太监打了珠帘,用朱漆托盘端了一细颈玉壶和两只白玉杯行至我面前。我执起酒壶,缓缓将泛着琥珀色泽的百花御酿酒倒入杯中。

只见这两只酒杯虽均用整玉刻出,却长得不甚相同。其中一只周身雕着神态各异的九尾神龙,或威或怒,栩栩如生。杯壁薄如蝉翼,剔透晶莹,酒入杯中斟至七分处却再也多斟不了了,细看之下,可以发现杯子七分处密密地镂了半圈细细的孔洞,若想多斟,那酒便会从孔洞中渗出。

另外一只玉杯刻着九只凤凰,或凌空飞舞或闲适信步,媚态各异,与杯中琥珀佳酿交相辉映,只是杯口大敞,有些外翻,酒入杯中也不能倒至杯口处。

“臣媳给父皇母后敬酒!祝父皇母后福寿绵长、荫泽子孙!”我将酒端至额眉处,步上金銮玉阶,分别将酒敬给皇上皇后。皇后轻抿了一口酒,便将酒杯放下,命宫娥取来事先准备好的各色珠宝绸缎赐给我。我谢了恩,却见那皇帝老儿只望着杯子,却滴酒未尝,面露肃穆之色:“太子妃以为这酒杯是做何用的呢?”酒杯理应是装酒用的呀,殿堂下诸人莫名所以,心里暗自揣度。

敢情这老头儿喜欢玩“我猜我猜我猜猜猜”。我一个激灵,跪在龙椅前。“臣媳谢父皇教诲!臣媳今后定戒骄戒躁、多行慎言!”

“哦?太子妃何出此言?”皇上正色看着我。

“臣媳以为这九龙玉樽只可斟至七分满,少一分则稳多一分则满。古人云:‘满招损,谦受益。’陛下应是要告诫臣媳谦虚谨慎,不可骄傲自满;这九凤玉樽之杯口,臣媳以为这好比人之口舌。民间将多舌之人唤‘大嘴’,这杯口大敞好比喜好言语搬弄是非之人,正所谓‘言多必失’,故酒亦斟不满,陛下应是借此告诫臣媳少言慎行。”

我这下总算体会到什么叫伴君如伴虎,连喝个酒都这么麻烦,看来今天皇上是早就预谋要给我来个下马威的。

“哈哈哈!太子妃平身,此对杯乃先帝命前朝巧匠所制,今日朕就将这龙凤夜光玉樽赐予太子妃。”皇上端起酒杯,仰头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臣媳谢父皇隆恩!”

“诸位皇儿也听好了,日后行事待物皆要谨记先皇之教导,谦虚少言,方可成大器,稳我肇家江山!”皇上脸色一转,严肃庄重地教训起殿中的皇子皇媳们。

“儿臣(臣媳)遵旨!定将父皇教诲铭记于心!父皇英明!”殿堂下,一片人跪了下来。

之后,狸猫携我坐上下手太子妃之位,接受其他皇子和皇子妃的敬贺。那时,我又对上了那双温和的眼,听边上太监的唱名,我知道了,他就是当今的三皇子玉静王爷——肇才茂!这一辈皇族正轮到“茂”字辈,与寻常百姓家不同,皇族将这定字放于名字末尾,不放中间,所以这一帮皇子都叫“肇”什么“茂”。只是,这“肇才茂”怎么听都像“招财猫”,再一看他的笑脸,果真很像招财猫。

想到这里,我不禁咧嘴笑了起来。只觉着手上一阵吃痛,转过头,就见狸猫脸上有丝不快闪过,捏着我的手心。我狠狠瞪了他一眼,哪知他见我瞪他,竟挑眉笑了起来。

以前曾听说这三皇子跟狸猫同是皇后所生,比狸猫长两岁,但是皇上认为他行事手段狠辣,杀戾之气太重,只适合沙场,不似四皇子狸猫内敛知进退,善于权术谋斗,宜居朝堂之上,故册封狸猫为太子,命三皇子统兵。兵权三分而握,一分在三皇子手中,一分在右相潘行业手中,还有一分在兵部尚书姬远征手中。不过,我怎么看都看不出这招财猫手段狠辣,明明是一派温和书生相。

冗长的仪式过后,那皇帝老儿总算满意地放我们回去。感觉就像在大学里上完一堂无聊的“思修课”一样,头晕眼花!我还没有吃过早餐哪,那个饿呀。

“妾身请太子妃娘娘受茶。”

我接过鎏金飞鸿琉璃杯,轻抿了一口。顺便用余光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子,长眉连娟、微睇绵藐,淑逸闲华、金瓒玉珥,钗钿雍容、皇襦罗裙。这便是狸猫十六岁时纳的侧妃,兵部尚书独女姬娥。十五岁入宫,今年应是十九岁。十九岁应是最美好的花季年华,天真浪漫,但面前的女子却已嫁做人妇四年,美则美矣,却少了一丝本该属于她的灵动光华,多了一分不甚相衬的成熟稳重之气。从进门到奉茶都目不斜视,微低着头,看来是受过良好家教,中规中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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