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归-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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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穆紫欢真是动了气,我放下碗筷,赶忙追上楼去。走到穆紫欢房门外,见房门未锁,我轻轻敲了敲门,穆紫欢没有应声,我犹豫了一下,说了声:“紫欢,我进来了。”然后轻轻将门推开,走了进去。
见穆紫欢正坐在窗上,我忍不住轻笑了一下:“紫欢倒是十分喜欢坐在窗上,记得初次见你时,你便坐在容成聿书房的窗上。”
穆紫欢转过头静静看着我,沉默良久问道:“月儿,你说……男子是不是都喜欢你这般安静温婉的女子?”听穆紫欢这样问,我忽然有些想笑,谁说我是安静温婉的女子,我只是假装安静温婉罢了。
“自然不是,我倒是十分羡慕紫欢的率性洒脱。虽然人人都说女子依附于男子,但男子心中,总归还是希望有位女子可以降伏自己的。紫欢性子极好,日后求亲的人,想必会踏破你家的门槛呢。”
听我这么说,穆紫欢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月儿你真是会说话,跟你在一起很轻松很舒服,难怪表哥……”
“你这丫头,心情一好便想着打趣我了,仔细我痒痒你!”说着,我便将手伸向了穆紫欢,她笑着从窗上跳下,满屋子躲了起来。
闹够了,穆紫欢拉着我的手坐在床边,犹豫了一阵说:“月儿,有时候……我很羡慕你。永远那么温婉娴静,总是处变不惊,不像普通的大家小姐那样或怯懦庸俗,或骄傲蛮横。我羡慕你既聪明又温和,说话做事都讨人喜欢,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真真是惹人爱。”
看着穆紫欢眼光闪闪地望着我,我不禁有些感叹,或许,我们每个人都在羡慕着别人,并被别人羡慕着吧。我想穆紫欢永远不会知道,我有多羡慕她这样来去自由,恣意妄为的生活。
“紫欢,别人的喜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过得快活。想要改变你本性的人不值得你为他改变,值得你为他改变的人,舍不得你改变自己的性子,因为这样的你,最好不过了。”
听我说完,穆紫欢很有些感动,漂亮的大眼睛里眼泪忽忽闪闪的。我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好好洗个脸早早睡吧穆大美人,小心明儿个起来眼睛肿得像馒头!眼睛肿也就罢了,要是被某些人笑话了去可就不好了。”
见穆紫欢伸出手用瘙痒威胁我,我赶忙笑着从她房里跑了出去。
回了房,小遥很勤快地又去准备浴桶了,拗不过她,我只得捧了杯茶坐在房里等着她准备。
望着茶杯里浮浮沉沉的陈茶叶子,我忽然有些恍惚,想起了在琼鸾峰上容成聿泡给我的一杯杯好茶。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他对我的诸多算计,我仿佛能看到,在那许多个温暖的午后,宁静的傍晚,我就这样捧着一杯茶坐在容成聿身边,有时沐浴着懒洋洋的日光,有时享受着若有似无的晚风。
有时,我弹琴他看书,有时他看书,我发呆
我们都静静的不说话。
回忆散去,杯子里的还是客栈里廉价的陈茶,而那个静静坐在身边的人,也像被撕碎的回忆一样,倏地变了样。
“为什么呢……”我轻轻呢喃,容成聿,为什么你要告诉我这些残酷的真相?你明明可以瞒得更久。
翌日出发时,公皙虞想是受了容成贤语重心长的教育,没有再招惹紫欢,默默扶着兰姨上了车。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于是放慢步子小声问身后的容成聿:“兰姨和公皙虞……你是怎么同贤王爷说的?”“自然是实话实说,他们本就是与我们同行,仅此而已。”容成聿大的理所当然。
容成聿果然还是有太多事对我隐瞒。
马车又行了两日,墨都的城门终于慢慢出现在车窗外。
墨都,我回来了。
马车没有停在尹府,穆紫欢在城门口下车后,容成聿便命车夫直接将车开到了宫门外。我下了车,发现兰姨和公皙虞乘的马车不知了去向,容成聿和容成贤正同侍卫们说着什么。很快,一个侍卫飞奔着进了宫内,容成贤转过身对我说:“亦安,侍卫先去禀告父皇我们归来的消息了,不如你先跟我回我从前住的无尘殿,好好休整一番之后,等待父皇的传召。”
我心里盘算着,不管怎么说,兰姨和公皙虞都和无逸山庄脱不开干系,而无逸山庄又同琼鸾峰之乱脱不开干系,是以,当着荣成贤的面,跟着三者有关的话题都不能提。于是,我十分通透地无视了兰姨和公皙虞的消失。
“好……”我刚想答应荣成贤的邀请,却听见容成聿说:“大哥,你离宫分府而居已有两年多了,无尘殿总归是久没有主子在,想来尹姑娘此时过去,奴才们一时也张罗不齐茶点。不若去我的翊阳殿吧,虽然我那里清苦,倒也不至于拿不出招待客人的物事。”
我看向荣成贤,他顿了一下,点了点头:“老二说的不错,就去你的翊阳殿吧,我也许久没有去过了,不知你那一池的锦鲤是否还那么欢实。”说完,便率先向前走去。
见我站在原地,容成聿稍稍侧身,对我做出个请的姿势。我自认没有大度到这么快就忘记他对我的算计,瞅着四下无人,便十分孩子气地头一甩,无视了他的殷勤,径直追着容成贤去了。
跟着容成贤走了一阵,我发觉这一段路颇有些熟悉,似是曾走过。后来,当我在许多个夜里经过此处,才想起,我在第一次进宫时的那个迷路的深夜里,宿命般听到的那怆然的箫声。
翊阳殿果然如容成聿说的一样,颇有些“清苦”。不同于我印象中的其他几个皇城大殿,这翊阳殿修得很简单,没有大片大片的花坛,没有考究的汉白玉围栏,除了些房子和必要的修葺,便只有一池锦鲤。就连扫洒的奴婢也很少。
看到这样的翊阳殿,我有些疑惑了。从这翊阳殿修葺的样子来看,容成聿并不是个贪图享乐的人,他不好物,又不贪色……姑且认为他不贪色吧,那么,他为何对这皇位如此处心积虑,精心算计呢?
我一边想着,一边随着容成聿向大厅走去。
进了翊阳殿的会客厅,里面没有华丽的屏风,奢华的家居,琳琅的古董,唯一的装饰就是四壁满架的书。看着这样“家徒四壁”的翊阳殿,容成贤叹了一句:“果然还是老样子,这么大一个翊阳殿,简单得像个道观,连一点装饰都没有,哪里是个王爷的宫苑。看来真得给你说门亲事,找个媳妇好好给你张罗张罗,不然你这书痴不知该怎么过日子呢。”
容成贤说完,意有所指地瞟了我一眼,容成聿这厮也装出一副下意识看向我的样子,让容成贤立时明白了容成聿的心思,一脸的坏笑。我气得在心里咬牙切齿,容成聿,你又开始做戏了!
假装没有看见两人的眼神交流,我随口问:“贤王爷,如今只有你一位皇子在宫外自立门户了吗?”
容成贤点了点头:“大炎皇子在行冠礼后需得离宫自立,如非必要,很少会在宫中留宿。如今已行冠礼的只有我一人……对了,老二的生辰也快到了,此次他行了冠礼,也会在宫外自立的,以后,这冷冷清清的翊阳殿,恐怕更是无人踏足了。”
红妆初试弄东风 第三十九章 往事不可追
容成贤正说着,刚才容成聿派去泡茶取点心的两个婢女便端着几盘还算精致的点心进了屋。我仔细端详了两个婢女,发现她们无论是样貌还是气度都很寻常,并非像侍琴那样婀娜生姿,瞧着也并不怎么通透。许是那日侍琴的出现让我讶异非常,且她又配合着容成聿演了出青楼大戏,是以我对容成聿的婢女忍不住小心防范。
我收回打量两个婢女的眼神,眼光却无意中瞟到容成聿嘴角未及隐藏的弧度。好哇,这容成聿还真是无孔不入,就连我提防他那两个婢女的眼神都给捕捉到了,这也便罢了,他竟笑话我草木皆兵!
见容成贤正专心的喝着茶,我忍不住狠狠剜了容成聿一眼,哪料这厮笑得更欢了。这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幼稚的孩子,心中不禁有些自我厌恶。就在我内心煎熬的空档,一个宦官小跑着到了殿外,做了个揖道:“二位王爷,皇上在康寿殿,宣您二位过去。”
容成贤起身点了点头,“你先回去复命,我们一会儿就到。”那宦官应了句是,便哈着腰一溜小跑地出了翊阳殿。
“先去见见父皇,此次琼鸾峰大乱,需得细细向父皇禀告。”容成贤拍了拍容成聿的肩,容成聿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交代了小遥安心在翊阳殿等我,我打起精神,准备接受坏心眼皇帝的拷问。
宫中生活着实让我望而生畏,皇宫本就规矩多,这宫那宫请个安没完没了,偏生路还这样远,且动不动就要跪。从翊阳殿走到康寿殿足足用了小半个时辰,累得我小腿肚子直抽抽。后来我才知道,宫里有地位的人都是乘轿子出行的,只因我当时没名没分,两位王爷又不忍自己坐轿子让我巴巴的跟在后面小跑,所以只得同我一道走了那么长的路。
到了康寿殿外,方才的那个宦官唱了一句:“贤王爷到,聿王爷到!”容成贤和容成聿才步履泰然的进了殿内,我犹豫了一下,压住了步子,稳稳跟在后面。
进得殿内,我惊然发现,容成祀、容成具、容成睿、李思韵、瑾儿,全都在殿里。惊讶归惊讶,礼数还得周全,我又跪了一遍皇帝,才终于有空档细细查看几人。
要说这几位王爷都在宫里也便罢了,许是他们脱险较早,及时回了宫,可为何李思韵和瑾儿也都在宫里?就算皇帝想把我们聚在一起拷问,我们三人刚刚进宫,皇帝根本来不及把李思韵和瑾儿都召进宫里。真真是奇怪。
“老大老二,你们可舍得回来了,孤以为你们对尹家丫头争执不下,跑到天涯海角争媳妇去了!”这坏心眼皇帝真真是一点都没变,一张嘴便是这唯恐天下不乱的话!我在心里狠狠剜了他几眼,却清楚此时此地没有我先说话的份,所以闭着嘴悄悄站在一边。
“回父王,当日山中变乱,我们几人都走散了,亦……尹姑娘正巧遇到了聿王,便和他一道下山躲避。因我和聿王都受了些伤,所以在秦州将养了些日子才赶回墨都,还望父皇恕我们没有及时回朝。”都受了伤?容成聿跟容成贤说自己受伤了所以才耽搁了一个月?颇为圆满的说辞,不愧是容成聿。
“许是你们三人运气不好吧,竟走散了。他们几人倒是齐整,一同下了山,一同回了朝。”皇帝说着,语气轻松。这我倒是奇怪了,俩宝贝儿子都受了伤,怎得他还说得这样轻描淡写,且完全不细细询问伤情如何。
“你们这几日奔波也辛苦了,回去要好生调养。前些日子太后看着御花园花开得颇好,便留了李家和夏家的丫头赏花,又瞧着李家和夏家的丫头都十分讨喜,便让她们在翀郁宫住了下来。今儿我瞧着尹家的丫头也讨喜得紧,便也留她在宫中住些日子吧。就去……对了,孤想起来了,德妃的毓淑宫里不是新载了些扶桑么,尹丫头你也去赏赏吧。”
我来不及细想,惶恐地又跪了一次谢了恩。皇帝也不看我,虚抬了下手示意我起身。“都跪安吧,孤有些乏了……老大,你留下,孤有话问你。”
听皇帝要单独留下容成贤,容成祀和容成具脸色都微微有些变化,身体微微一顿,跪安后快步出了康寿殿。容成聿自然不会像他们一样喜怒形于色,表情不变礼数周全地拜了皇帝之后,一脸风轻云淡的走了。
我刚出康寿殿,一位宦官向我做了个揖:“尹小姐,奴才这便引您去毓淑宫。”我点了点头,“有劳公公了。”说着,从袖里取出了些碎银子给了那宦官。
“张福,你回康寿殿伺候着吧,我带尹小姐去毓淑宫。”我回过头,许久不见的容成睿正站在我身后不远处,广袖长衣,端的是雍容气度。那名被唤作张福的宦官眼睛在我和容成睿之间扫了扫,识趣的做了个揖便弓着身子遁了。
看着眼前的容成睿,我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容成聿说的不错,即便我初时曾对容成睿隐隐心动,但我们的性子总归是不合的,两个在感情上畏首畏尾的人,如何也不会放开手脚接纳对方,除了两相猜疑试探,便只有互相伤害。
早在容成聿说破这一点之前,我就已干脆利落的放下了对容成睿那一丝丝的心动,可想起容成聿所说的“你与容成睿对对方皆有好感,”我心中还是有些戚戚焉,毕竟,彼时我放弃容成睿,是因着他的若即若离让我以为他对我无心,如今知道那是他的性子使然,彼时我心仪的容成睿心中也有我,我心里总归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面对着容成睿,我也不免觉得有些些尴尬。
我不说话,容成睿也默默的,我们站着僵持了许久。终于,容成睿向前迈了步子,我松了口气,不远不近的跟在他身后。
看着容成睿的背影,我有些感叹,容成聿果然洞若观火,容成睿的性子被他摸了个真真切切。容成睿的冷淡,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