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归-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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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孤可要好好期待了!”皇帝又在添油加醋了!
向皇帝讨了个熬药的小炉,我便开始忙活起来,身边的小桌上各种瓶瓶罐罐一字排开,我熟练地摆弄着这些物事。一柱香的时间过去后,我将碗小心地呈给了皇帝。
“月丫头,倒是与孤说说此为何物啊?”月丫头!我什么时候跟你这么熟了啊,皇帝你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回皇上,这是尹月熬制的药茶,尹月曾听父亲提起,朝堂之上,皇上常按着额头,神色隐忍,想是有头痛的顽疾,据书上讲,以此独到之法煮制的药茶有缓解头痛的奇效。是药三分毒,这药茶却均取于食材和鲜茶,皇上与其常常食药,倒不如多饮此茶。”
待一旁试食的宦官禀了并无异状后,皇帝将药茶缓缓饮下,叹了一句:“到底是花心思煮的东西,芳香留齿,饮后颇有神清气爽之感。德妃,你不是头风犯了么,回头让月丫头给你写个方子,你且喝喝看有用没有。”皇帝继续不把自己当外人,理所应当地支使起来。
“如此,便有劳月儿了。”德妃笑得一脸温良,我忙回:“不敢,尹月此次本就是希望此烹煮药茶之法能派上些用场,尹月这就将烹煮之法写下来。”
宦官递过笔纸,我心中颤了一颤,这字可千万得写好啊!待我写完,皇帝先一步将方子拿过去,端详良久,叹了句:“月丫头的字,甚像……夜了,丫头们今个不必出宫,长乐,引她们去宜清斋休息。”
像什么?你倒是说清楚啊,算了,你还是别说了。等等,留下?合着皇帝这出戏还没唱完,打算明日继续啊!我眼前一阵发晕。
皇帝的随身宦官将我们带到宜清斋后;恭敬地作了个揖道:“几位小姐早些安置,明日皇上若还有他事自会着人传唤。宜清斋是历届秀女所住之地,平日只有几个扫撒的宫女,照顾不周之处,还望各位小姐见谅。”说完便弓着身子遁了。
几位小姐见拢共没几个伺候的宫女,面上多少有些不悦,碍于是在皇宫里,不好发作,几人只得嘴里碎碎念着挑房住下。我随意选了个房间,唤宫女打了盆热水,便洗漱了一下,准备早早睡下。无奈我实在认床得厉害,到了大半夜还是睁大眼睛盯着帐顶,毫无睡意。正当我辗转反侧时,忽然听到隔壁房间的开门声。
那声音似是被人刻意压制,但我此刻清醒,自然是听得到。想着这深更半夜还要出门一定有问题,跟去看看,也好早作准备,于是,我蹑手蹑脚跟着出了门。
红妆初试弄东风 第六章 深宫夜游
前方的人似是对宫中地形很熟悉,加上月黑风高,没过多久我便跟丢了,更要命的是,我找不到回宜清斋的路了,心急之下,我只好四处乱转。走了一阵,忽听得一阵萧杀的洞箫之声,吹萧之人气息拿捏得恰到好处,箫声也十分动人,其凌烈之气隐藏得很好,若非有心,听了恐怕只会觉得这萧声旷达高远。此人定非池中之物,也不知吹萧者何人。
都什么时候了,我还有心思想这个!我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又走了一阵,箫声渐远,我见前方隐约有处挂着灯笼的大门,想着或许可以找到值夜的宦官引我回宜清斋,于是快步向那院门处走去。
待我走上前,却发现此处并无值夜的宫人,借着月色,我看到门上的牌匾,上书若幽馆。
已走了许久,我觉得与其在这深宫中没头没脑地乱撞,倒不如找个宫人送我回去,思及此,我先是轻轻敲了敲门,等了许久见无人应答,便小心地推开若幽馆的门,打算在里面寻个值夜的宫人。
待走进馆中,我惊讶地发现这馆里竟无一室亮着灯,不仅如此,此间连一个宫人也未有,看着这黑洞洞的若幽馆,我不禁感到几分战栗。院中似是栽着桃树,夜色中,树枝的影子在地上来回动着,一下下似是挠在我心上。
我觉得这若幽馆实在诡异,正当我准备回过身溜出去时,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声:“何人?”
一瞬间,我吓得几乎惊叫出声,不知是该冲出去还是该回头,堪堪愣在当场。“回过身来。”那声音很有些冷淡。我紧闭着眼,极其缓慢地转过身去,然后一咬牙抬起头,睁眼看向来人。
眼前的这张脸映着月光,美得不可方物,穷尽我所识之词,竟无法言说其动人的五官。“你是何人?为何到此?”一阵轻风吹过,他绾得十分随意的发丝轻拂在颊边,让我忍不住竟看得有些痴了。
“你是何人?”他又问了一遍,我回过神来,在心里狠狠骂自己没出息,怎的看见美人竟找不到舌头了。不过,他的声音可真好听,就像……就像夏天里喝的绿豆粥,带着丝丝清凉,一点一点似是从心间流过,通体的舒畅。
“小女子尹月,今日奉诏入宫,夜里睡得不大安生,想出门走走,谁料却是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打扰公子实非本意,还望公子海涵。”我认真福了福身道。“夜里的皇宫深不见底,乱走乱撞是会丢了性命的。姑娘宿于何处,我且送你回去。”就等你这句了。“如此便有劳公子了。”
碍于男女之嫌,美人始终距我两步之遥,我站在他身后,偷偷瞧着他挺拔的背影。真真是个美人啊,我在心里叹,他这样的美人,该不会是……该不会是皇帝的娈童吧!
“不会吧”我想着想着,竟说出了声。他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问:“不会什么?”
我哪敢告诉你,我在猜测你是不是皇帝的娈童。我用力摇了摇头,他也不追问,回过身继续往前走。一路无话。
走了一柱香的时间,我终于看到了宜清斋的大门。回过身,我客套道,“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日后有机会,尹月定会报答公子引路之恩”,“容成睿”,他说完便转身走了。
容、成!皇姓啊!我竟撞了位大神!尹老头怎的从未跟我提起这位皇子!要是让皇帝太后知道我夜游皇宫,那……唉……罢了罢了,如今只有期望这位睿王爷是位不好事的主了。
回到宜清斋,我躺在床上,心仍是跳得有些快,容成睿美得不可方物的脸一直在我眼前晃啊晃的,我竟没有想起担心明日被人知晓我夜游皇宫的事。
未躺几个时辰,便听见院子里有了人声,揉了揉一夜未闭的困倦双眼,我打起精神准备迎接皇帝接下来的花招。推开门后,我发现我的左右分别住着李思韵和夏瑾,原本我还不知昨夜出去的是谁,但现在看来,应是李思韵不假。只是,她深夜出门是去找谁呢?皇后?太后?
本就一夜未睡,又受了惊吓,加上这一脑门的官司,我顿时觉得头痛非常。“姐姐可是着了风?瑾儿瞧着姐姐面色不大好。”我回头,看见夏瑾扑闪着漂亮的大眼睛望着我。
思及李思韵就在不远处,不能说认床没睡好,让她知晓我发现了她昨夜的诡行,我笑答:“瑾儿细致,昨个我忘记将窗关好,且睡得又沉,想是着了风,无碍。”
我记得这夏瑾好像是博文院某个大臣的远房侄女,后来过继为女儿了,我瞧着她行止间颇有分寸,想是因为出身不好,事事都陪着小心,心中对她不由生出几分怜惜。
用过早膳,迟迟不见皇帝派人通传,也不知他又打的什么主意。我坐在屋里一个人发呆,没多久夏瑾便过来同我闲聊,言谈间,我发现夏瑾并非我想的那么无趣,相反,她不知从哪里听得坊间许多有趣的段子,绘声绘色讲给我听,我愈发喜欢她了。
正当我们聊得投机,李思韵突然推门进来,道,“月儿和瑾儿聊得这么投机,不知在聊些什么,可否说来让思韵也乐一乐?”
这李思韵真真是不知礼数,进别人的房间怎的还不敲门。我非常想回她一句关阁下屁事,但碍于我大小姐的颜面,我还是很有涵养地回道:“瑾儿在同我讲些有趣的段子呢,思韵可是有事?”
李思韵扭着腰蹭过来,施施然坐下,一边摆弄自己那做工十分精美的袖口,一边道“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有件事想说与你们听听。”
我在心里斥了她一句老妖精,面上笑着问:“思韵要说的是何事啊?”李思韵放下手了的活计,凑到我身边小声道“据说啊……皇上让我们入宫,一则是见见我们,二则啊……”你敢不敢不要大喘气啊!我在心里用指头戳她脑袋,“……皇上是要从我们之中甄选出三个妥帖的,随皇子们去琼鸾峰。”
甄选?如此说来,还要有一番明争暗斗了。果然是坏心眼的皇帝会做的事。
“思韵倒真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啊,什么事情你竟是都知道。”我装模作样夸她,她也十分受用的点了点头,说了句“月儿你可要小心啊,我可不希望,这琼鸾峰之行,少了你呢。”说完,便扭着腰蹭了出去。
黄天在上,后土为证,我尹月此时,是真的想把手里的杯子扔在李思韵那颗打扮得十分花哨的脑袋上。
红妆初试弄东风 第七章 暗涛汹涌
下午日头很大,几位小姐都各自躲在屋里,瑾儿仍是在我房中与我聊天解闷。正当瑾儿说到王生将情信偷偷塞进李小姐的窗户缝,却没发现背后站着几个孔武的家丁时,忽听见院中传来李思韵的大叫声,“我的玉佩不见了,有人偷了我的玉佩!”一时间,所有人都涌到院中。
我和瑾儿也推门出去,我带着瑾儿挑了个阴凉的地方站着,打算好好看看这李思韵倒是要演一出什么戏。
没过多久,皇后便来了,身后是几个颇为壮硕的嬷嬷,一副准备三堂会审的架势。我们一干人随她到了会客厅,皇后在主位上坐定后,道:“思韵,你的玉佩是何时遗失?你最后一次见到它是在什么时候?”
李思韵还是一副哭哭啼啼的样,“回,回皇后娘娘,思韵昨个睡前还见过呢,今个早起想换个配饰便没有戴那玉佩,刚才同玉芷妹妹说起这玉佩,想拿与她看看,谁料竟不见了,娘娘可要为思韵做主啊!”
这个李思韵倒真是会演戏,平日里一副飞扬跋扈的样,现今怎的装起淑女了,瞧她那哭得梨花带雨的样,真是“我见犹怜”啊!
等等,照她刚才的意思,从昨晚到今日正午便是案发的时间,今天我一直同瑾儿在一起,但……完了完了,该不会是她昨夜发现我跟着她,所以用这出戏设计于我?要这真是陷阱,她有证据证明我昨夜离开房间,我当如何证明自己无罪啊!
这边厢我急得冷汗直流,皇后已经开始逐个问话了。和我想的差不多,问的便是昨夜和今日上午的行踪,出乎我意料的是,李思韵并未说出于我不利的话来。一番询问无果,皇后道,“既然所有人都有嫌疑,那本宫只好搜查了,来人,去几位小姐房中仔细查找。”
几位嬷嬷得令后,便进了房中,动静很大地搜了起来。我沉住气,镇定地看着的一切。
一柱香的时间过去后,一位嬷嬷回来向皇后禀道:“娘娘,奴婢在婉娥小姐房中找到了思韵小姐丢失的玉佩。”林婉娥?那个在宫门外笑话过李思韵的小丫头?
她一定同我们一样,是带着父亲的嘱托来的皇宫,虽然她性子单纯直率,但总归不会做出这等偷窃之事!我已经完全相信这是李思韵自编自唱的一出戏,她早知皇帝要甄选优良,便开始伐除异己,且她本就记恨林婉娥,定是先拿她开刀的。看李思韵一脸惊讶又不忍的样子,我从心里感叹她绝佳的演技和深沉的心思。
没有人在乎林婉娥是不是真的偷了东西,事情就像它突然发生一样,很快地结束了,除了空出的一间房,没有任何东西证明林婉娥曾经到过皇宫。我不知道林婉娥有没有被安然地送回家中,但这次的事让我更加提防李思韵。
翌日清晨,当我想要起床时,忽然发现头很沉,无法起身,我暗想着是不是真的着了凉。在床上躺了半个时辰,有人敲了门,门外瑾儿柔声问:“姐姐,你可起了?瑾儿看你未来用早善,特为你留了一碗粥,瑾儿可以进来吗?”
我挣扎着坐起身,唤瑾儿进屋。她将粥放在桌上便过来看我,接着惊叫,“姐姐,你脸色煞白,可是不舒服?”我摇摇头,懒得说话,瑾儿见我不愿出声,便坐在床边陪着我,偶尔为我倒水。
我在床上睡得昏昏沉沉,忽然听到外面十分嘈杂,瑾儿出去了一趟,很快便回来,同我道:“是长乐公公,代皇上传我们去御花园听戏。我同公公说了,姐姐身体不适,我留下照顾姐姐。”见我想推辞,瑾儿接着说:“姐姐莫想推我走,今个瑾儿留定了。”看她坚定的眼睛闪闪发亮,我倒不好再说什么了。
本以为睡一天就能好,谁料第二天,我竟病得连眼都睁不开了,浑浑噩噩躺在床上,我连怪自己没用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模糊感觉到瑾儿一直在身边照顾,后来的事便不记得了。当我再一次睁开眼,头脑已清明许多,入目的便是瑾儿憔悴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