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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上善若水-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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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是嫁给了自己想嫁的人,而自己,注定了要流浪。

“可怜的人。”秦千夜豁然开口,连太白却一笑而过。

“我想去见见她。”

“好,我带你去。见完她,你就自己下山吧。”

回廊上,一前一后两道人影,彼此安静闲适,却各有各的心情。

连太白想的是明日的比武,秦千夜想的是那名女子。

稍稍顿足,整了整北风吹乱的秀发,秦千夜的目光有些呆滞。

“小师傅,你,爱过人吗?”

“嗯?”

走在前面的白衣男子止步沉思,尔后,说了什么,可是他说得很小声,小声地连秦千夜也没能听见。

“什么?我没听清。”

“我们到了。”连太白敲门而入,跨步前,转身投来淡如青莲的笑容,“她叫红绸,当今礼部尚书大人的女儿。”

朝廷的人?秦千夜忽然有些困惑,她没有想到连太白会去娶一个朝廷的人,即使诚如他所说,不过是到了娶妻的年龄,毕竟,惹上朝廷,不是一件好事,况且,对方还是礼部尚书。他,究竟是怎么想的,明日一战,怕是终究会有些人要获罪了。

连太白早已进门,秦千夜却依然杵在门口。房内有女子的声音,她在唤她,可是秦千夜并没有听到,她依然在想事情,而让她回过神的并不是女子的叫声,而是满室的香味,清雅的檀香沁鼻而至,抬头看的时候,才发现一室的冷清,那分明是一座佛堂,简陋而单调。佛像前,红衣女子静跪蒲团,拨着念珠念着佛经。此时连太白早已不知去了何处,秦千夜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只听得:“须菩提,与意云何?汝等勿谓如来作是念:我当度众生。须菩提,莫作是念。何以故?实无有众生如来度者。若有众生如来度者,如来即有我、人、众生、寿者。须菩提,如来说有我者,即非有我,而凡夫之人,以为有我。须菩提,凡夫者,如来说即非凡夫,是名凡夫。”

女子吟诵完,缓缓起身,转头之即,尽显面容。她本以为那会是个形容枯槁的女子,却并不如此。她闲散着长发,精神却很好,容颜焕发,神采飞扬。她闲定地放下念珠,指了指身旁的简陋的椅子,“请坐。”那声音纤细柔和。

然后她转过身,去沏茶。

馥香浓郁,清雅茶香扑鼻而来。

“是顾渚紫笋吧!”闻着芬芳馨香,秦千夜感慨着。

红衣女子一顿,微微颔首。“你知道?”

“以前和小师傅学过茶道,顾渚紫笋也是小师傅最爱的茶,所以经常会泡来喝。”

“噢,是吗?”女子低语。转而将茶杯递与千夜。

“小师母,”秦千夜启口。

“还是叫我红绸吧。”女子倏然一笑。

“红绸,嫁与小师傅可曾后悔?”秦千夜问得很直接。

“嗯,真是一针见血的问题。”红绸拨着杯盖,品了口茶,继续说着,“太白这样的人,本不是我这样的人可以匹配的。太白他太淡然,他的心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他是个随时都会离去的人。可是我爱他,就爱这样的他”

红绸娓娓地说着她的故事。

他们的认识,起因很简单,因为她是病人,而他是大夫。病人爱上了专注于治病的大夫。他很冷淡,除了医病,不会和她多说一句话,他很细心,使得她很快的康复。本来是没有什么的,可是她就是这么爱上了他,甚至几乎到了要逼婚的境界。只是没有想到的是,当时连太白稍有踌躇,但却答应了她的求婚。

或许,可能,他不过是寂寞得太久了。

红绸一直不明白,连太白会答应娶她的原因,她本就是个豁达的人,倘若连太白拒绝了她,她也就死心,更不会死缠烂打。然而他答应了,甚至从下聘到完婚不过一月之内便解决了,就像是,像是完成任务。

本来,她不在乎连太白心中是否会有其他女子的存在,因为她有自信,可以胜任一名好妻子的角色。可是三个月来,她鲜少见着他,更别说和他说点知心贴己的话。她只是当这个木头般的女主人,料理着家事。可是她没有任何怨言,因为真的很爱他,直至今日,虽有悲哀,只不过她是真的认了,连太白的心里装着的是永远看不透的东西。大伙儿都道他侠骨丹心,却没有人懂他的心思,也无法成为他刻骨的人。

红绸细细地看着秦千夜,这个女子,是连太白的小徒弟。这是之前连太白进房时告诉她的,那时的连太白的神色是为人所不知的,那是一个被光环围绕着,四处散发光芒的人的眼神。那一刻,其实红绸有些嫉妒千夜。因为那一刻,她知道,连太白并不是个无欲无求的人,至少他的心里,还装着一个秦千夜。

红绸叹息,在秦千夜的面前却佯装微笑,她说,“其实,现在也很好,太白对我很好,他对任何人都很好,他是个善良的人,也很温柔,是个能让所有人都欣赏他,不由自主喜欢他,感恩他的人,这样也就够了,我这样爱他,就够了。当然,如果他能爱我,我将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桌上本是蒸腾的茶水已然变凉。茶水见底,如兰状的茶叶静静的躺在杯底,不再浮动。

“人生没有可以满足的事,如今这般青灯礼佛,也很惬意。”红绸又给千叶斟了一杯茶。

“以后也这样,你,甘心吗?”秦千夜仰望窗外,狂风依旧,雨水扑面。她问这话的时候,就像是在审视自己的心一般。或许她要的答案会呼之欲出,或许她会知道今后该怎么样,怎么样,在走上这条不归路后还能坦然地面对自己,并坦然地走回来。

“何苦为难自己,也为难他呢。”红绸苦涩的笑着,“达观知命才能长久,我们都是凡夫俗子,没有太大的能耐,至于将来,将来的事,我不去想,也不愿意想。”

“很晚了,我还要坐禅,你下山吧。”红绸不愿再多说了,便又跪在了佛前,吟诵经文。

她在祈福,为明日之战,明日必有损伤,怕是不可预计。可是她也好,连太白也好,他们谁都没有留她,没有人开口让她帮忙。他们只是很平淡得让她下山,貌似,这本就不甘她的事。是怕连累了她吗?他们都是很淡定的人,真的遇到了困难也不会让人帮忙。无所求。如此得。

千夜不曾想到,爱一个人,可以如此得寂寞。而不去做些什么,争取什么。红绸是他的妻阿,可是这样她就能满足了么?

秦千夜困惑着,但是她还是下了山。

清晨,云雾迷蒙,白茫茫的一片,看不见前方的山路,山林俱静,嗅到的是浓浓的湿漉的气息。

秦千夜和凌起风赶路上山,乘着云雾缭绕。

秦千夜彻夜未眠,她想了一整夜,还是决定上山。也许她想看的不过是一个结果,想要的不过是一个答案,而并非是那些正道武林,禀着惩奸除恶的心理,誓死与阎王门,与朝廷斗上一斗,以标榜自己的正气凌然。这是江湖阿。不是谁帮谁,而是标榜自己,体现自己的时候。

悄然进入庄内,庄内俨然做足了功夫,各派的高手摩拳擦掌,似是随时恭候着阎王门的到来。秦千夜和凌起风隐了起来。

庄内鸣笛,一干人浩浩荡荡闯进了连家庄,杀气弥漫,咄咄逼人。

杀戮却没有展开。

一干人众退至两旁,让出了一条路来。

缓步而出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子,衣着光鲜华丽,白色的缎面上用金丝绣着鸾凤和鸣,玉带束腰。他手持羽扇,脚踩鹿皮长靴。满目讥笑与讽刺。

光华,与荣耀。

闪烁不已。

那个男子是谁,在场的人怕是都不知道。可是他的身份,地位当是不寻常的。

“这阵仗还真是他妈的狗日的啊!”也不知人群中谁叫嚣了起来,顿时惹来一阵笑声。

那一头的辉煌男子始终不以为杵,闲然自得的摇着扇子。

场面刹时吵闹起来。架还没有打,口舌之争连绵不绝。连家主事之人还未出现。那群草莽无人约束,吵的面红耳赤之际,正欲大开杀戒。

“吱啦。”一声,连家大厅门户顿开,素衣男子徐步走出。

他今天精神很好,束着高发,穿着那件洗得毫无光鲜的白色长袍。信步走出,身后跟着的是他的娘子,也是一身的白衣,清雅如斯。

那对面的男子总算放下了扇子。他开始端正的忘向对面的白衣男子——连太白。那个即使穿着一身毫无颜色长衫的男子,却也不失风采。

他又望向了连太白的妻子,然后他开口了,“李姑娘。”他开口唤的是红绸未嫁时的姓氏,而不是连夫人,足见他的轻狂。

“奴家已是连家的夫人,不知小王爷光临寒舍有何指教,对了,王爷怎么会和阎王门的肖宁之辈在一起,莫非王爷是受了威胁。”红绸回应。她知道朝廷的人会下来,却不曾想到来人竟是曹子由——

曹子由突然一阵愠色,隐忍了下来。他并不发怒,“李尚书忧郁成疾,思女成病,特让本王等将李姑娘带回去。”又把矛头指向了连太白,“连大夫不会阻止尚书大人父女俩天伦之乐吧。”

“嗯,如若当真如此,我便立即和内子前往京师。”

“那敢情儿好,便让我送二位一乘吧。”当下曹锦带说完,群雄具拥而至,霎时厮杀成片,血染满地。

“奶奶地,王八羔子,看我不宰了你。”

“妈的。”

……

粗口叫骂叠荡起伏。刀枪迸激,光芒四射,空中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酸臭味。腐朽,浓烈,恶心,绝望。

杀红眼的那些人不断砍杀,兵器摩擦肌肤的撕裂声,血如泉涌的惨烈。敌人的血,自己的血,全然不顾,他们只是来回的砍着,互相的不留情面。这一刻,连家庄惨如地狱。而那鲜血,便是通往地狱之门的道路。悠长深邃,而,悲哀,决然,凄烈。

曹子由的目光落在连太白的脸上,他看到了他的惊恐,他的不忍。所以他笑了,笑得极其扭曲,他在嘲弄场上那些厮杀成群的人,他们的命如此的廉价,毫无,意义。

“够了,住手。”连太白怒吼。

厮杀中的快意顿时消失在曹子由的眼中。他满脸的笑意全是讥讽。他点头示意身边猥琐的汉子。一声“停”响彻空中,四散开去。

场中真的就停了下来。

那些筋疲力尽的人绝望跪地,那些痛失亲友的人号啕大哭。依然有叫骂,有推搡。

这就是江湖,今天活着明天死的地方。

山色空蒙,茵茵绿意。却也可怖的很。

秦千夜和凌起风站在树梢上,借着枝繁叶茂的屏蔽,纵观这一场杀戮。

她没有施加援手,她只是在看,毫无表情地看,看死亡,也看愤怒。

连太白开口了,他的脸上一阵凄白,心有戚戚,而无可奈何的悲哀。

他开口了,声音生硬的可怕,他说,“连家的事,连家自己了,不甘他人的事情。”

“好。”曹子由语带笑声,像是早已料到,也像是期望如此。“就等你这句话。我就知道连家庄主不假他人之手。如此甚好。”他扑着羽扇,一阵清幽,然后他斜着眼睛,篾视着对方,“那么连大夫要怎么担当呢?是要跟咱们跟连大夫比医术?笑话。”

连太白脸上一阵清白,不顾曹子由的嘲讽,只是招呼着手下将伤者送进屋内疗伤。

“我们比试三局,获两局者为胜,倘若我方败下阵来,当即退下紫金山,绝不再犯,如若你方败阵,嘿嘿,连家庄自然将不复存在。”曹子由轻泠地开口。嘴角一阵浓浓笑意。

连太白森然道:“好,我便应你的要求。”

曹锦带在身旁那猥琐的男子耳边部署着什么,那男子立马跑开了去。

一道剑光,一道冰冷的剑气罩了下来。不知何时,场中已然站着名中年男子。男子身材矮小,双目无神,但周身散发着逼人的寒意。那是他的气,剑气,迫人的剑气。一股子的肃杀之意。

在场的人一阵寒蝉,不乏颤抖的,也不乏惧意尽显。

有人识出了他,大叫起来:“郑尚宽,是郑尚宽,是天下第一剑呐!”

“我们有救了,我们赢定了。”

有人在欢呼,在欢笑。

场中的男子不言不语,他只是定定注视着前方,而后说了句:“请。”横跨一步,便摆开了架势。

“那感情儿好,能和鼎鼎大名的天下第一剑比试,当真是一大快事!”曹子由爽朗而笑,剑眉星目,丝毫不将郑尚宽放在眼底。

台阶上屹然而立的连太白煞是惶恐,他怕的不是输,更不是死亡,他怕的是会连累到其他的人。所以他出声了,几乎怔怒的出声,“今日,连家之事连某多谢各位帮忙,只是,连家的事,不需任何江湖豪杰的出手,在场的,若能行走,便下山去吧,连太白不做挽留。”

这话当是说给郑尚宽说的,口吻依然淡而无异。可是郑尚宽一动不动站立着。目光无神,却阵阵冷意。

“郑先生!”连太白大声道,“郑先生,连某不领你的情。”言下之意便是,你快退下吧。

郑尚宽依然没有做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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