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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满城春色宫墙柳-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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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嫔嘴巴一撅,道:“皇上尽爱说笑,臣妾什么时候成辣椒了?”她知道皇帝心情愉悦的时候,她说什么也不会生气,有时,皇帝还很喜欢她狡辩横蛮几句。果然,皇帝揽了揽她的腰,极为宠溺道:“真是辣手辣脚的丫头。”稍顿,却又道:“苏贵人寡淡,不愿与人交往,你平日要是闲着,多和她说说话,免得她天天闷着,生出病来。”说着,忽而正了正色,定定望着她,露出几分凛冽,道:“她性子柔弱,可不许你欺负她!”

自她入宫,皇帝在她面前一直是温文尔雅,随和亲善,从未如此摆着脸色说话。她愣了愣,旋即喜笑颜开,道:“皇上你又说笑了,苏姐姐端庄大方,待臣妾又客气,臣妾干什么欺负她?”皇帝已然恢复常色,徐徐笑道:“朕不过白叮嘱一句。”

侍过寝,夜色已深,舒嫔不能在养心殿过夜,穿戴好了由太监抬着往后头围房安寝。围房的装置简略,铺盖也硬,她是认床的,压根就睡不着。“朕不过白叮嘱一句”,她的脑中一直盘旋着这句话,总觉不对劲,总觉心里不舒服,可是却总想不明白,为什么。

次日下起大雨,檐角的驭水龙头势如破竹般瓢泼而下。因着二阿哥忽染了寒疾,皇帝亲自往阿哥所探望了,问过太医病状,又仔细叮嘱了一番,方才摆驾回宫。沿经御池,见满池碧叶团团生绿,在烟雨蒙雾碧浪翻滚,忽见有面目清秀的宫女从树后转出来,那宫女撑着一把素白山水墨画纸伞,在池边拧了两三株莲叶便急急离去。皇帝心中一动,挥了挥手,吴书来上前,躬身问:“主子有何吩咐?”

皇帝道:“叫人摘几束莲花给苏贵人送去。”吴书来道:“下着大雨,并不好摘花,等天晴了,奴才。。。”皇帝转身一瞪,道:“你倒是脾气见长了,朕让你做什么,也敢推三阻四。”

吴书来心头一颤,连忙诚惶诚恐道:“奴才遵旨。”皇帝转了身,道:“起驾吧。”雨势越下越大,太监们抬着轿子,靴声橐橐,半丝不慌犹似一人行步。拐入偏僻甬道,忽有人急急从角门里撞了出来,雨幕垂帘,吴书来也看不清楚。

他唬了大跳,喝道:“是谁咋咋呼呼的,冲撞圣驾。”那人伞也没打,浑身浇头,噗通跪在水里,喊道:“皇上万福,臣妾想跟您说一句话。”庆嫔虽已打入冷宫,但毕竟还是主子,吴书来只得向皇帝禀告。皇帝已然听见喧闹,见庆嫔冒雨拦轿,想必是有什么冤屈,便道:“这是在哪里?”

吴书来回道:“翊坤宫就在旁边。”

皇帝略一思忖,便道:“摆驾翊坤宫罢,你去扶着庆主子。”吴书来应了,轿子转了头,斜过宫街,从侧门入,直去了庆云斋。青橙才吃了膳,搬了藤椅坐在廊下看雨,拿了本李白的诗集翻着,半会便心生倦意,随手将书搭在胸口上,慢慢睡着了。因着下雨,里外的宫人都没事做,躲在直房里偷懒闲话。见青橙没有什么吩咐要做的事,海安和尔绮便坐在门槛边上拾掇针线,偶尔低声说上两句。

事出突然,吴书来身边没人通传,海安听闻靴声响,抬头一看,皇帝已经下了轿子站在阶梯上了。她心里一慌,连忙搁了针线盒,尔绮也有所发觉,两人起身正要行礼,皇帝却竖起食指放在嘴边,示意她俩不要说话。

青橙睡得恍惚,隐约觉得身前站了人,雨声阑珊,她素来贪睡,想要睁眼,却醒不过来。皇帝背着手立在她身侧,垂首看着她。一身半旧不新的月白纱袍子,绾了方髻,朱钗尽褪,只戴着两只细如黄豆般大小的珍珠耳坠,垂在脖颈间,微微荡漾。

皇帝微不可闻道:“去拿毯子来。”海安忙蹑手蹑脚的进屋,取了张薄薄的凉毯,皇帝接过,亲自帮她盖上,捡了她手中的书,将她看的那页折了角,才放轻了步子,慢慢入屋中。吴书来瞧着阵势,连忙给人打了眼色,御前的人都是极为伶俐的,皆静静的行事,不敢发出声响。

庆嫔立屋中瑟瑟发抖,皇帝厉声问:“怎么回事?不在冷宫好好呆着,非要出来闹事,上回朕罚得还不够么?”庆嫔噗通跪下,哽咽道:“臣妾也知道如此于情于理不合,但臣妾若不冒死出来告发,只怕会被人害死在冷宫里。。。”

皇帝不爱听后宫阴谋陷害之事,眉头一皱,绝然道:“你已失宠,谁还会害你?”

庆嫔声泪俱下,道:“前头皇上去了行宫,高贵妃让人送了碗参汤给臣妾吃,臣妾喝了以后就发病了,若不是恰好有医女在,替臣妾施针,臣妾。。。臣妾只怕早已经死了。”

皇帝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到底生了几分疑虑,道:“诬告贵妃,可是大罪,你若是妄言,朕便不能留你性命了。”

庆嫔历经生死,早已不顾死活,拼尽性命,只求扳倒高贵妃报仇,便笃定道:“臣妾说的半分不假,高贵妃不仅陷害臣妾,而且指使臣妾命人盯紧长春宫、景仁宫和翊坤宫的,也是高贵妃。”她早已做好鱼死网破的打算,又道:“不知皇上还记不记得在潜邸时,有个刚进府的伶人,不过半年就落水死了的,其实并不是落水,而是她有了身孕,被高贵妃知道了,叫人活生生用绳子勒死的。。。”

皇帝气得乍然站起,指着庆嫔道:“你要是胡言乱语,朕绝不轻饶你。”

庆嫔叩首道:“臣妾什么都没有了,容颜已逝,再也不敢奢望得到皇上的宠爱。”稍顿,又道:“臣妾原本还想着有朝一日能出冷宫,和先前一样在宫中终老,可是高贵妃,竟然落井下石,使了她的宫婢金玲假意送了汤给我吃,亏我傻,竟然信了她,差点就命丧黄泉。臣妾没有什么可求的,只求皇上知道高贵妃的真面目。”

皇帝见她哭得气堵声咽,心里信了大半,气愤难忍道:“吴书来,立刻遣人去把高贵妃宣来,让她与庆嫔对质。”吴书来知道出了大事,半点不敢耽搁,连忙叫人去通传。海安不知发生了何事,和尔绮立在廊下不敢进去,连茶也不敢端。

屋里静静的没了声响,如此大的动静,青橙睡得虽沉,却还是吵醒了。她恍惚睁开眼,见皇帝的仪仗候在廊下,愣了片刻,方弹起似的坐立,问:“皇上呢?”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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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朕以为你是懂理之人

海安见青橙起身,连忙跪下给她穿鞋,道:“皇上在屋里审问庆主子。 ”青橙急急往鞋里套,道:“怎么不叫醒我?”海安道:“皇上不许,奴婢不敢违命。”青橙顾不得旁的,趿了鞋疾往里奔,皇帝正是忿然作色,见青橙进屋,微微一愣,问:“怎么醒了?”

青橙犹如归心似箭,忽而见庆嫔湿漉漉跪在地上,满面泪痕,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脚下便顿了顿。皇帝将她的神色收在眼底,数日不见她,只觉她又清瘦许多。他道:“你去给朕端碗茶。”语气依旧是往时的随意平常,青橙久不习惯,怔了怔,便应着出去。

待回来,屋里的人却都不见了,皇帝脱了外袍盘膝坐在炕上,右手抚着额头。刚才去茶房,青橙大约听说了庆嫔之事,知道皇帝烦心,就搁了茶盘,依着皇帝身边坐着,柔声道:“皇上别太过忧心。”皇帝垂下手臂,将脸歪在她肩上,道:“还是你这里清静,是朕不好,带着她们过来烦你。”

海安站在窗下仔细候着,皇帝刚才生了大气,保不准会将怒火延顺到青橙身上。再说,自己家的那位主子也不是省油的灯,有时说话没个尊卑规矩。她在窗下心惊胆颤的听了许久,直待里头的声音渐渐柔缓下去,方领着廊下一众的宫人蹑手蹑脚的走开。

阴霾天气,屋里晦暗不明,雨帘哗哗有声,波涛翻滚般潜入耳中。皇帝道:“朕刚才路过御池,莲花开得甚好,就想起了你。”青橙划过一丝寒意,眼角蒙起若有若无的水汽,道:“若不是那莲花,皇上是不是要将我给忘了?”

皇帝见她神色凄凉,好似要哭了,眉间紧蹙,道:“朕以为你是懂理之人。”

青橙半分不让,道:“就算我懂一万个理,受了委屈,也还是会伤心难过。”她眼角的泪水滚落,连日来压抑在心底的愁苦,汹涌而至,如黄河决提一般,越哭越是伤心。皇帝慌了慌,百般不忍,却不知如何哄她,若是平日,有妃嫔胆敢在他跟前诉苦,他定是要大发雷霆一番,可此时,他心里除了怜惜,竟有些手足无措。

他轻抚着她的背,嘴里不停的道:“别哭了,别哭了。。。”待青橙发泄完了,止住了哭,皇帝才道:“朕冷落你,自有理由。”说着,抚去她脸上的泪痕,道:“上回你要是真的冒冒失失闯进养心殿,朕该拿你怎么办?舒嫔尚且不说,太后那里自是无法交代。”顿了顿,越发低柔道:“你才跟着朕从承德行宫回鸾,后宫众人都盯着你翊坤宫,若朕还是一意孤行,岂非将你置于炭上炙烤?”

青橙何等聪慧,稍稍一想,便通晓了大半,却不肯服软,撇过身道:“那晚皇上负气而走,是真生气的。”皇帝道:“朕难道不该生气么?朕掀谁的牌子,后宫里头谁敢多嘴?!”他含笑扳过她的脸,道:“朕现在消气了,你也消消气。”正是说话间,忽听吴书来在廊下低声禀道:“万岁爷,莲花摘来了。”

皇帝道:“拿过来罢。”又取了粉彩牡丹纹盘口瓶上前,亲自往青橙跟前一送,道:“夫人,你素爱的莲花。”青橙被他逗笑,睨了他一眼,顺手接过吴书来手里的莲花。

吴书来瞧着形势,福了福身,悄然退下。

皇帝做事缜密,将庆嫔之事权权交由皇后处置,高贵妃日日在养心殿守着,皇帝总是避而不见,只说让皇后查明了再决断。

一日夜里,檐下高悬的青纱宫灯直亮到巍峨深处。景仁宫寝殿里唧唧而谈,声音低许,几欲叫人听不见。娴妃怀里抱着波斯进贡的白猫,金镶玛瑙的护角柔柔的拂在猫背,慵懒道:“皇后与高贵妃素来不合,忽然被庆嫔捅了篓子,可真真是场好戏。”

顺嫔端着碧瓷盖碗,轻轻吹开青绿的浮叶,道:“皇后怀了龙嗣,却为此事操心劳力,皇上又在后头紧盯着,想来颇为辛苦。。。”话还未完,忽听见“嘭”的一响,唬了两人大跳,连忙嘘声往窗上望去,原来是风大,吹落了支杆。

洛晴掀帘进屋,在槛边屈了屈膝,道:“启禀主子,高主子来了。”娴妃与顺嫔面面相觑,顺嫔已起了身,道:“我到后头避一避。”娴妃点头,让洛晴收拾了顺嫔喝的茶碗,方穿鞋亲自迎至廊下,笑意盈盈屈膝道:“高主子万福。”

高贵妃连忙将娴妃扶起,道:“你身子向来不好,无需多礼。”两人携手而入,娴妃心里回转千万,却依旧猜不出所为何事。高贵妃往炕上坐了,面色泫然,开门见山道:“不怕你笑话,我正是有事要请你帮忙。”

娴妃心眼一跳,客气道:“贵妃娘娘位阶比我高,又比我得圣宠,哪有什么能让我帮忙的。”稍顿,踢开偎依在脚边的白猫,叹气道:“您不知道,自我上回有孕,到现在,还没被翻过牌子呢。”

高贵妃道:“皇后和庆嫔合伙起来谋害我,皇上又不肯信我,太后跟前我又说不上几句话,你是太后的外甥女,说的一句抵旁人百句。”见娴妃面色不郁,似想推却,忙转了话头,道:“只要你能帮我一次,往后我必定记着你今日的落难相助。”稍顿,眼底一亮,压低了声音道:“待事情成了,我就告诉你是谁害了你肚中的龙嗣。你也知道,庆嫔曾是我的人,她往各宫各殿皆安了眼线,宫里发生了什么,她都会向我禀告。”

娴妃乍然听闻,觉得胸腔都欲然裂开,强压着惊异道:“高主子别说笑了,宫里查了那么久,也没查出所以然。。。”高主子端详着娴妃脸色,胜券在握道:“内务府虽然查不出来,但并不意味着,没有人知道。”说着,便起了身,道:“你自己仔细想想罢,我先去了。”她回头见娴妃跌坐在炕几上,神思恍惚,嘴角不易觉察的溢出笑容,款款而去。

舒嫔人小胆大,新鲜玩意多,见雨后天色阴凉,不冷不热,便求了太后在寿康宫前院里放风筝。太后闷得慌,有小辈的想着法子邀宠,心里高兴,就允了。除了皇后,和几位高位的妃嫔,连着金贵人、王贵人、陈贵人、海常在等人皆一同来了。院中热闹,如同盛宴。皇帝下了朝,换了衣衫,穿着一身墨蓝则团暗纹的袍子,被宫人簇拥着摆驾寿康宫。

青橙早早就候在廊下,她素又不喜喧闹,静静立在树荫下,看着别人嬉笑。皇帝一眼就看见了她,却朝舒嫔笑道:“就你鬼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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