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策,素手天下-第1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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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生……我并非云王妃,如今只是深宫中自保艰难的女官……”
前世的祁云澈,将慕汐瑶护得很好,好到她一无所知,天真得只消他一个疏漏闪失,她便会枯萎在无情深宫。
最后,连帝王都无法将她保全,便只能由她死在自己眼前。
不同了,都不同了……
她为此感到恐慌难安,不知所措。
可是除了沿着那条不确定的路走下去,她别无选择。
“汐瑶……”冷绯玉艰难启齿,言语晦涩的问,“你想我相信你吗?”
他觉得自己疯了,可竟然是疯得有理有据的。
“不必了,我只是想找个人说说。”
对他耸耸单薄的肩头,汐瑶眉梢间尽是疏阔散尽的愁绪,她只想与人说说而已。
一个人知道得太多,没有人懂,太寂寞。
“唉——”长长叹一声,叹出那些无力的忧愁。
她转了身,挠挠手臂各处,再道,“差不多了,明儿请个信得过的御医来给我瞧瞧,程御医吧,他话少,医术也高明。”
吩咐罢了,就在冷绯玉闪烁不定的注视下干干脆脆的走了。
小小的背影,何其洒脱。
可是忽然之间,他便是深刻的悟了又悟,直觉当日城墙之下,他不该与她说那些话。
什么帝后同尊、并驾齐驱……
他寄予厚望的,只是让他看起来很强悍的慕汐瑶,与那座表里不一的深宫一样,根本不是真的她。
也许,他错了。
……
次日,袁皇贵妃身边的宫婢潜入沧澜殿勾丨引云王一事,没过辰时就传得人尽皆知。
祁尹政连早膳都未用,便将袁雪飞传入静心宫,期间候在殿外的奴才们都听见里面怒极了的训斥声,之后,便下旨以‘皇贵妃身体不适为名’将其送返燕华城。
夏猎第二日,袁家真真成了众人口中的笑柄!
始作俑者远离东都,汐瑶自然落得轻松。
她那身自讨的‘伤患’,对外人只道初来东都自不习惯,夜里出外纳凉散心,误入密林,被山虫蜇得满身是伤。
冷绯玉果真请了她‘钦点’的程御医来为她拔毒诊治,还为她讨来个静养足月的好由头。
平宁夫妇等人去看望了一番,无不是摇着头从她那小院跨出来。
巧了也不知何人故意放了风声,说裴王妃与慕掌簿不知因何在深夜争执得极为厉害,真切得似谁谁亲眼瞧见了一般。
故而一个寻了慕容家的小姐饮酒解闷,一个出外闲逛,逛出满身的毒包,都不知会不会破相!
袁家闹了笑话,慕家的二位也不甘落后,着实让人唏嘘。
便是在啼笑皆非声中,由一身戎装的祁尹政放出第一支箭,开始了这年的夏猎。
……
午后,饭罢,饮着闲茶,汐瑶和祁璟轩选了行宫一清静的八角亭坐下,对弈。
还不得半个时辰,慕掌簿就兵败如山倒,瞧着棋盘上一片落败之势,直让她不敢相信!
“璟王爷,你不该走这步,你应该走这里。”
四下只得两个在旁伺候的宫婢,汐瑶耍赖动手,把围剿自己的白子捡走,放到另外一处。
祁璟轩立刻变脸,“不行不行,落棋不悔,你怎么能动本王的?”说着就要拿回那颗白子就要放回原位。
“你让我一下不行么……”带着面纱遮丑,汐瑶拧眉不满,“都让你赢了还有什么意思?”
“本王连打猎都不去,专诚来陪你,你不能恩将仇报!”
“下棋而已,不要那么在意胜负。”
他再不让,汐瑶就要借佛理来说教他了。
“唉……真是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一番争执,祁璟轩拗不过她,只能让她毁了自己的棋。
“那可不是!”汐瑶洋洋得意,皇家的饭不好吃啊,瞧她这一身伤痛,只能靠欺负皇子来缓解一下了。
“我走这里。”
兴高采烈的落下一子,祁璟轩先是面有一讶,接着眸光骤然大亮,毫不犹豫的再下一子,“你输了。”
“……”汐瑶面黑黑,她不服气!
怎么说她也能和祁云澈耗上两盏茶的功夫,何以与自己同岁的祁璟轩能把她杀得片甲不留?
再者说啊,她还是重新活过一回的人呢!
“璟王爷,再让我一次吧?”
汐瑶厚起脸皮,冲正在喝茶的十二皇子笑得献媚又讨好。
祁璟轩斜眼瞥她,昨个儿的事,今早他也听玉哥说了少许,加上自个儿亲眼看到的,他人本就聪明,还有什么想不到的?
挥手把旁边两个碍眼的宫婢赶到远处去,他凑近了那人儿坏笑着道,“让你也可以,除非你同本王从实招来,昨夜你与七哥……”
说着,他竟伸出手指,隔着面纱,在汐瑶肿起的左边脸颊上轻轻一戳!
“怎得闹成这样,有那么……激烈?”
汐瑶疼得大叫,还被他带着颜色调侃,当即捞起袖子就要借长公主之威收拾动手动脚的胞弟!
今日这忘忧山上没得几个人,有气的都跟着圣驾出南门往鹜莽山的皇家猎场围猎去了,剩下这两个肆无忌惮的大闹,谁也管不着。
见汐瑶凶相毕露,祁璟轩自然是跑!
两人打闹着出了八角亭,一个满身伤患短手短脚的没处撒火,一个嬉皮笑脸上窜下跳。
直到汐瑶捡了根长树枝当武器,把祁璟轩逼到荷塘边踮脚站着僵持,二人才发现又得一人趁虚而入,占了他们的亭子。
“哎呀……这黑子真是惨,太惨!!”
棋盘前,一如玉男子颔首端详,自言自语罢了,随手拿起黑子落下,“不过如果这样的话……”
伺机心怀不轨
下棋的人最忌讳的是什么?
当然是对弈当中突然不知打哪儿冒出个人来,对着他们的棋盘动手动脚……
汐瑶和祁璟轩几乎同时放下彼此的‘新仇旧恨’,跑回八角亭内,阻止那陌生男子的无礼行径!
“你走了哪一步?”
“黑子还是白子?玳”
两人着火的眸子向棋盘上扫去,接着齐齐一愣!
不该黑子落败胜负已定?怎的才动了一子就势均力敌,大有还要再杀半个时辰的阵势?!
祁璟轩立刻不愿意了,黑亮的眼一瞪,还没来得及开口,遭汐瑶抢道,“下得好!下得太好了!!鼓”
“如何?”那人笑眯眯的附和,一副沾沾自喜乐在其中的模样。爱咣玒児
并拢了干净修长的两指,他指在棋盘那处,对汐瑶道,“我也是走了这一步之后再来回味,觉得真是绝妙!”
听他自顾陶醉,倒把本在对弈的二人弄得有些尴尬,才想到去打量这个人!
他身着墨绿色绫缎袍子,外面罩一件水墨画的半透明纱衣,手执一把折扇,扇骨的雕花图案相当精致,尤为握在他素指中,霎是好看。
他欣长的身孑然而立,虽方才在远处望时,显得有些柔弱纤瘦,但不乏个文质彬彬,与人一种洒脱飘逸之感。
走近了来,见得他的模样,生得那叫一个俊朗!
鼻若悬胆,面若冠玉,明眸皓齿,猜测着不过弱冠之年,就那么举手投足间,尽显尔雅温文之气,再与人露出一抹青涩又自若的笑容,亲和得没法找词儿形容,瞬间把祁璟轩给比下去了。
“这位公子,以前有没有人夸你长得很好看吖?”
先汐瑶得他帮了一步,这会儿将人打量完,越发觉得顺眼,没脸没皮的套起近乎来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啊……
洒脱男子星眸浅浅弯起,顺风顺水的答道,“常有人夸。”
“汐瑶,你这样不对。”祁璟轩苦了脸为他家七哥叫屈,“做人要有始有终,我们家……”
“你们家的牡丹花开得真好看!”威胁兼具暗示的眼神使劲递过去,冲他又是挤眉又是眨眼。
来人是谁都没弄清楚,他着急帮祁云澈操的哪门子心?
祁璟轩及时会意,挺直了腰板立在一侧,不说话了。
汐瑶缓缓收回瞪他的眼色,看向那云里雾中的男子,问,“你……很喜欢下棋?”
他笑容和煦的把头点了点。
罢了,汐瑶也不管认不认识人家,拉了他按在自己位上,“来来,你帮我下!”
那人笑呵呵的坐下,连道两遍‘却之不恭’,随即就凝下神来望住棋盘,霎时间,表情都与之前不同了,周遭的尘埃都仿佛与他一并沉息。
好厉害的专注力!
汐瑶和祁璟轩暗吃一惊,不由对望了眼,似乎……有什么关键的被他们遗漏了?
可是这人已坐下,露出静待出招的诚恳模样,璟王爷只好硬着头皮奉陪到底。
八角亭内静了下来,来往间,只闻棋子落盘的声音。
两个人落子不慢,乍看水到渠成,各人都稳操胜券,可就在祁璟轩拿起第八粒白子时,他人一顿,恍然发觉已无处可放。
“我……输了?”他总算反映过来。
茫然的双眼看看那与自己对弈的人,他温和无害的俊庞始终端着暖如阳光的笑容,实在不像是那么……阴险狡诈的人啊!
再望向站在旁边的女子,汐瑶同是眉眼中溢满诧色,盯着棋盘看得出神。
这人的棋路可谓‘诡异’!
先那黑子就已经被祁璟轩杀得溃不成形,来人顺势而为,看似散乱如沙,暗中却分了四个部分做局!
别人下棋用心做好一局足矣,他竟一心四用,到最后四个局无论以哪边为主,都能将对方逼到绝境。
而最厉害之处,是他只用了七步!
看明白棋势,汐瑶心中暗道,观棋探人,眼前这位并不简单。
那边祁璟轩已然哀嚎起来,他棋艺师从国师,有生之年还没输得这样惨过!
“你定没见过我七哥,有机会一定要让你们对弈一回!”他输得莫名其妙,急忙想要搬救兵,“宋大学士今儿个应该也没下山吧?”
这句,他问的是还在出神的汐瑶。
“这位公子棋艺妙绝,恐怕璟王爷真把宋大学士找来的话,今儿个可要在这里呆上一整天了。”
她淡淡笑着说罢,祁璟轩才觉有些失礼,而那人闻得与自己下棋的人的身份,连忙站起来作揖道,“原来是璟王爷,在下方才多有得罪,实在失礼。”
见他面露恭谦,却不知为何,汐瑶总觉得他是知道他们身份的。
若真如此,他的来意又是什么?
此人实在面生,按说伴驾的大臣里,哪家有个这样超绝的人,在京城是非地,不早该传遍了吗?
“你是哪位大臣府上的?”
汐瑶正思索到此,祁璟轩便问了出来。
不想那人勾唇莞尔,神秘之际的道,“吾乃戴罪之身,不足为道,不过……”
他侧头看向亭中唯一的女子,“敢问姑娘可是武安侯府上的慕小姐?”
汐瑶一愣,“公子识得我?”
她脸上还罩着面纱,对这人丝毫不熟悉,他是怎认出她的?
“在下本不确定,不过得知这位乃我大祁聪睿无匹的璟王爷,能与王爷对弈的女子,自然非慕小姐莫属。”
“就凭这点?”汐瑶挑眉,故意对他刁难道。
男子露出狡黠的笑,“非也,在下与慕小姐一位故友有些交情,此番随家人入东都面圣,他还有话要在下转告你。”
“什么话?”
“他说——”靠近了那人儿,他一脸神秘,又一脸玩笑调侃不停,都快附到她耳边,才轻吐话语,道,“慕小姐千万要小心在下。”
拧眉,汐瑶诧异至极,望他目光的变得防备又探究。
哪里有这样传话的?
祁璟轩也觉出不对劲,正想问他究竟是谁,却被他抢先道,“王爷很快就知道在下是谁。”
话语一顿,他看向汐瑶意味深长的说,“不定慕小姐已经猜到了。”
说时,远处得一个小厮装扮的人慌慌张张的跑来,看上去已经找了他许久。
他更不在亭下多呆,转着手中的折扇走得潇洒。
待人远去,祁璟轩才不确定的问,“汐瑶,你猜到他是谁了?”
看着那人消失的方向,汐瑶的眉间早已压出浅浅的印子,“他是张家的人。”
所谓‘戴罪之身’指的是张悦廉未得皇上传召,擅自离开封地。
他口中的‘故人’便是陈月泽。
只汐瑶想不明白,为何陈月泽会让他带这样一句话给自己……
看他年纪,应该是张家孙辈中人,嫡系的她都见过了,莫非是庶出?
“张家?”祁璟轩神色也沉凝起来,同是看着那方向沉吟道,“本王倒是听说,父皇已经下旨传召张悦廉的家眷来东都避暑,不过这人应是昨日入城,却没有出现在晚宴上。”
那么方才,他出现在他们两个的面前是故意试探?
想罢,抬眼见身旁的人儿愁眉不展,祁璟轩再度挥手,把亭外的两个宫婢赶得远远的。
“张悦廉统共有十七房小妾,子孙满地,怕是都站在他面前,那名字他都不一定叫得齐全。其中长子与四子为正室纳兰沁所出,十皇嫂的生母张恩慈是第七房小妾所生。嫡长子张文轩是个从五品游骑将军,张清琰和张清雅都出自他那一脉。本该在紫霄观修行的张清颖乃四子张文征的独女,不过……”
说到这里,他向汐瑶递去一眼,“你也知道那是个假货,实际上是张悦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