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策,素手天下-第1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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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识破真身的男子极怒中一僵,还来不及反映,瘫坐在椅子上的张文翊惊愕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或者该问,她是什么时候看穿的?!
话音落,一道黑影蓦然向他逼近,‘啪’的一声响起,张文翊歪了脖子,挨打的侧脸立刻青紫。
“没让你说话就闭上嘴,不然——”柳宿森冷威逼,“割了你的舌头。”他们可不拜前朝的轩辕氏。
张文翊恼羞成怒,碍着自己已是刀俎鱼肉,又唯恐不知慕汐瑶接下来要做什么,思索再三,额上都泛出细密的汗珠,最终只得紧闭双唇。
方才他听得清楚,八十护院,两百精骑,连同府中上下两百三十七人。
这是张家留在河黍仅有的兵力,不想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被拿下。
汐瑶弯身,揭下张清琰脸上那张做得精细的面皮,再凑到面前好奇的看了看,道,“若不得轸宿同我说,我还真不知,这世间竟还有如此一门手艺。”
把面皮随意扔掉,赏了张清琰戏谑一眼,她笑,“想问我是怎么察觉的?这还用问吗?你那么蠢,喜怒形于色,看我的眼神恨不得要将我生吞活剥,张清曜虽讨厌,但还不至于。你学他,学得着实不似。”
“你这个贱——啊!!!!!”
张清琰还没骂完,数根两寸长钉深刺进他身体周身,巨痛噬心,他忍不住嚎叫起来。
“对小姐不敬,该死。”厅外又进一人,正是云王身边的长随,颜家朱雀暗部的鬼宿。
见到此人,倒是等着看好戏的沈瑾瑜先有一讶,“莫非云王也来了么?”
未等阿鬼开口,汐瑶便笑道,“张家的人可都期望他能来呢。如此这般,就能以我要挟祁云澈,以陈月泽要挟陈国公和大长公主,兵权在握,挥军东都,弑君夺位。而真正的张清曜则与张文轩一起直捣燕华,将皇城占为己有。我猜得对吗?”
一边说着,她将轩辕氏逐一扫过,最后目光落在霜夫人身上。
触到她惊惶不已的老脸,汐瑶扬眉,将手中的灯笼放在供台上,挡住那块‘华煜轩辕’的牌位,再顺手轻一拨弄,有六面的灯笼便灵活的转动起来。
灯笼的每一面都描绘着同一个女子的脸容,只那人儿面目狰狞,像是正在遭受莫大的痛苦,让看的人觉得她要死了,或者说……她已经死了。
不止霜夫人,就连张文翊和元黛蓉都认出来,这上面画的是老六家消失多日的——珍儿!!
“小女初次得见霜夫人,小小礼物,还请笑纳。”
听汐瑶温软一语,霜夫人踉跄跌坐在身后的紫檀阔椅上,手指颤颤指着那还在转动的灯笼,“这是……这是……”
“没错,这是那位珍小姐。”毫不客气的在左边高座上,眉间倏的冷淡了下来,“伤我者,便是此下场。”
话罢,厅中几乎齐齐响起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
汐瑶仿佛听见他们正在心里骂自己恶毒,可是无人敢说话,他们看她的眼神明灭不定,复杂得难以言喻。人都是怕死的啊!!
那么——
“先从谁开始好呢?”端起桌上的热茶,汐瑶饮下一口,略作思绪,恍惚想起了什么,先看向同是坐在旁侧其中一把椅子上的苏月荷,问道,“我的二叔呢?”
苏月荷不语,沉凝着脸容紧迫的看她,如临大敌。
汐瑶全无所谓,放下茶盏,如素日话家常的口吻,“许久不见,二叔母气色不错。即便,中了沈家独有的‘沉香散’。”
“妹妹不该多谢为兄么?”沈瑾瑜不时插话道,那样好东西可是他专为她所备。
拨弄着手腕上的宝石链子,一枚毒药,一枚解药,一枚媚丨药,为今还独独剩下一粒自救的没用,汐瑶不禁同他笑道,“看来天不想亡我,给我机会,今夜血洗张家。”
“那还等什么?”
风流倜傥的沈二公子扬手一招,随着一阵清淡的桃花香气,劲风旋来,窈窕的粉衣女子恭候身侧。
她身形矫捷,不逊于颜家死士,是让轸宿几个都暗自吃惊!
而她身上近似花香的味儿,他们立刻察觉,是能让人涣散心智的迷香!
再听沈瑾瑜带着自傲说道,“你们都是慕家军的后人,河黍张府,祸心包藏,以至武安侯战死巫峡关,如今更想伤你们的少小姐。”
他轻顿,眼底掠过一丝残忍,“给我——杀!”
嗜杀的死令一下,院中哀嚎求饶声随之而起,粉色勾魂的身影交错往来,掀起一道道血光,血雾翻腾,惊心动魄!
无论身份地位——杀!
无论男女老幼——杀!
只要与张家有关,一个不留,统统杀!!
铁血杀机弥漫扩散,如火炼狱,如修罗场,哀求声越来越小,越来越少,血腥味愈发浓厚,染红了月色,染红了这寂夜……
眼睁睁看着外面血流成河,张家的人一个个命丧刀下,成为亡魂,张文翊切齿,“你……你疯了吗?!!”
“不然呢?”汐瑶反问。
她何尝想看到这一幕?
她何尝想过,自己有生之年,会做到这一步!
回以他一记漠然的眼神,她诡丽的脸容显出凄然,“你是想告诉我,外面那些死了的,还有将死的,也许他们什么都不知,他们是无辜的?”
她呵声冷笑,拧起细细的眉,“可是轩辕文翊,若非今夜我早有准备,难道容你们将我任意宰割,才是对的吗?”
难道她不无辜?
她战死在巫峡关的爹爹不无辜?!
端坐在高位的正座上,汐瑶面目清冷无情,“轩辕氏藏匿张家数百年,苦心绸缪。利用道家,拉拢慕坚,京城中定还有你们的人吧?我猜若非我突然出现,对张恩慈步步紧逼,引煜王明王对张家生疑,你们还不会这么快反呢。”
她说得一点没错,轩辕文翊恨得不能言,都是她坏了他们的大计!
见他露出怨色,汐瑶笑了笑,接着道,“借璟王辰宴,欲将我除之,可惜我命大死不了,又入了宫,你们不好下手,便让我二叔暗中观察,想看我目的为何,借机拉拢。东都一行,我将计就计,入河黍张府,为的就是今天!”
外面的喊声不知在何时全然消失了,只剩下死寂一片。
汐瑶站起来,向外看去一眼,强压下眸底的怜愧之色,转而狠狠道,“剩下的待会儿再说吧,栽在我的手里,你们很不服气不是?外面景色大好,全赖你轩辕皇族所赐,将他们都搬出去——”
她一字一顿,“让他们好好的欣赏!”
繁华中,总有个人一世孤寂
行善的缘由有很多种,更可以不问根源初衷。爱夹答列
而为恶,却定要与自己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如今夜。
若轩辕氏和张家无谋逆之心,若慕家没有因此受到牵连,又怎会有这场血光之灾?
在张清琰的叫骂声中,轩辕文翊一干人等被拎了出去,夜风轻轻从外面吹拂而来,将死亡的气息卷入红烛并燃的大厅。
随后,苏月荷与倒在血泊里的慕汐婵也被抬往偏厅。慕汐灵借故身体不适,与那母女二人去了一处,凝香陪伴她左右,得张宿以‘保护’之名跟着,此时她该站在何种位置,拿捏得极好榧。
这厅中便只剩下汐瑶和沈瑾瑜兄妹二人。
厅外血红一片,再往更远处些的地方,不时传来谁临死前的惨叫,往往那叫声只到一半就再无声响。
凄惨断续的声音若有似无的交织,最后传递到这处,为这阴郁的厅堂平添一丝冷森鬼气墼。
汐瑶淡然的坐着,低头饮茶,对外面的杀戮仿如未见,纤长浓密眼婕低垂着,将眸底仅有的一丝怜悯遮挡得不露痕迹。
她一身嫁衣似火,自行扯下红盖头后,那张被烛火映照得娇媚动人脸容上,是应有的无情,和轻易难撼动的坚决。
坐在一旁的沈瑾瑜许是觉得血腥味太重,便兀自掏出一方绣了鸢尾的丝绢捂住口鼻。
他神情散漫,甚至显得有些百无聊赖,沉吟了会儿,他视线定在那盏早已停止转动的人皮灯笼上,方是开口笑道,“好在为兄猜到你要用‘沉香散’,事先服下了解药。”
毕竟张家这么多人,用那个最为稳妥。只消将手链上的宝石取下,让香味溢出,所到之处,百步之内,必毒倒所有活物。
沉香散最可怕之处在于,两个时辰内不得解药,中毒之人便永远只能如滩烂泥,生不能,死不得。
对沈瑾瑜假意的客套话,汐瑶根本没放在心上。
他被邀入张府前就早有准备,哪里可能猜不到她会在此时下毒。
“这些日子劳二哥哥为我奔波操劳,我只是有一事不明。”
沉思罢了,她看向那边姿态自若的男子,问道,“来时我便告知张文翊,张清曜娶我之时,就是祁明夏带兵踏平张家之日。南疆王的死讯将将传来,城中的苗人蠢蠢欲动,周围定还藏有祁明夏的密探,何以在此时他们要匆匆忙忙的让张清琰那假货将我娶了。”
娶她的目的有二。
一则为拿她要挟祁云澈。再来她只消入了张家的门,将来轩辕氏复国不成,她即便拿到传国玉玺将功抵过,天烨帝擅猜忌,借故将她一并斩了也不无可能。
张家的人是要她慕汐瑶跟着陪葬呢。
她不但早就没有退路,并且定要先祁明夏一步,将此地灭得干干净净!
只她人在这里,要她的命何其容易?这当中有何变数是她没有预料到的?
沈瑾瑜见她秀眉微蹙,她在顾虑什么,他一清二楚。
“你舅父和外祖父特别交代与我,此番务必要将你毫发未损的带回去,你若有个三长两短,为兄也不用再回沈家了。”
他说得委屈,话语调调里酸溜溜的,兄长不好当啊!
看了汐瑶一眼,却得她毫无笑意的扬了扬眉,黑瞳中已经明白了几分。
沈瑾瑜兴趣缺缺,只好认道,“我先你半日到洛州,发现张家的大营早就空了。接着我收到东北长城关口暗人的传书,张文轩派亲信领十万大军直往东都,而他自己亲领两万精兵向京城。”
燕华乃千年帝都,自古兵家必争之地,现如今的祁氏皇宫还是尽毁了前朝的宫殿在其之上重新修建的。
轩辕复国,当然要先占据了燕华城,轩辕清曜登基为皇,再号令天下前朝遗民齐反之。
故而现如今在张家所控的洛州,与空城无异,沈瑾瑜探清了实力悬殊,便开始布局。
这两日洛州城早就戒严,进城容易,出城难。
汐瑶身在张家,怎叫沈瑾瑜不急!
“要怪就怪轩辕氏与张家太贪心,要争帝都,要弑我祁国天子,留下形同虚设的洛州张府吸引祁明夏的注意,他们定以为只要你与张清曜一日不大婚,洛州城就能安然无恙,他轩辕一家老小,加上张家上下便能安好,可如此时候,南疆王突然死了……”
沈瑾瑜立刻觉得是个机会,当即派人煽动洛州的苗人聚集在张府外。爱夹答列
“我命人放出消息,说张文征在边境受了重伤,幸而遇上云王与其人马,得以护送回城。你说,若这时祁云澈在城中,你的价值可否会大增?”
所以张家忙不迭操持这场婚礼,原是想逼祁云澈现身,哪知被汐瑶先发制人,再不坐以待毙。
说到兴头处,沈瑾瑜眉开眼笑,“三妹妹的表现真是让为兄惊喜啊……”
还有那盏人皮灯笼委实精巧得很!轩辕氏的霜夫人见后震惊不已的表情,都足够他回味许久。
此行总算没有白来!
汐瑶见他乐不可支,又因着看他的角度正好能看见外面满地血渍,说是尸横遍野都不未过。
余光闪烁着回避开,到底要做到真正的冷血无情,还是太难。
“莫要急着夸赞我。”她道,笑得并不好看,“方才二哥哥下令时,我可是暗自惊了一惊。”
那时片刻,她才暗暗缓过神来,而后告诉自己性命攸关,江山更替,权利争夺,最后的结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更之余她还夹在这缝隙里偷生!
沈瑾瑜递她一记分担的眼色,道,“所以为兄不是来助你一臂之力了么?况且……”
他话语转了转,却是不说了,只用一种蕴含深意的眼神看着汐瑶。
“况且?”她讶异,难得二哥哥也会有这样的时候。
沈瑾瑜卖着关子问她道,“你真想知道我做的是什么打算?”
汐瑶勾起一笑,“既是从哥哥口中出来的话就没有说一半打住的道理,二哥哥既打定主意要说,便是要我这个做妹妹的认同你了。”
“聪明!”站了起来,沈瑾瑜几步走到厅门中,转身正对那片绯红的惨景,默了默,不知他此刻表情。而后倏的,他口吻变得深谋远虑,“今日不止张家与轩辕氏,就是你二叔一家都必须死,否则将来后患无穷。”
“将来么……”汐瑶随之一想,望着那背影,觉得他说的那个‘将来’,她好像是能明白的。
“妹妹决意要做云王的女人,与他帝后同尊,为兄与沈家岂有不倾其一切相助之理?”
沈瑾瑜回首来,俊庞深沉而认真,对那身着嫁衣的女子扬起一抹从容温柔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