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策,素手天下-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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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的圣意不可违,饶是祁若翾那般刚烈都屈服了,那么她慕汐瑶能够凭一己之力走多远呢?
宋成远几乎是在万众瞩目中,风风光光的前往宝宣寺出家,梅园里的琴声每日照旧,所有人似乎都在等。
又得两日,长公主出嫁。
这天还未有天光,汐瑶便早早的起来了,嫣絨与雪桂按着平常她起身的时候走进厢房时,才发现她们姑娘坐在窗边的榻上,手里握着那封信,借着身旁微弱的油灯,反反复复的不知又是默读了多少遍。
“姑娘若念得紧,不若此刻出城去送,还来得及的。”嫣絨心里叹了声,便对她说道。
“不了。”汐瑶轻声回道,“想来她也是不愿在今日见到我的。”
又不是嫁给自己心仪的人,有何好送的?
她倒比她们想象得要干脆,且是觉着人心里是难过的,却没表现出来。
将信放下,汐瑶起身去浴室沐浴,想了想再吩咐道,“雪桂,帮我做个香囊,将信放在里面。”
回想当日在鸳墨阁的莽撞,祁明夏虽可恨,但他说字句都说中了要害,她也不过逞了一时之快而已,若他真要计较,到头来她还是要自尝苦果。
她要将祁若翾留给自己的信时时带在身上,当个提醒。
雪桂应了,走过去收好那信,又听她问,“那件事做得如何了?”
闻言,屋里两个最沉稳的侍婢均是一顿,姑娘总算下定决心了吗?
见她二人整齐的将疑惑的表情投降自己,汐瑶云淡风轻的一笑,“姑娘我今日不痛快,怎能容了她们的好?”
……
辰时刚过,用罢了早食,心蓝兴奋的从外院跑进来道,“姑娘!二公子到了!这会儿正在花厅坐着吃茶呢,姑娘快过去吧!”
瑾瑜哥哥到了?
他再不来,汐瑶真是不知该拿她那位成日和永王厮混在一起的大表哥如何是好了!
心头那是大喜,放下筷子便对四婢道,“走,随姑娘我一睹沈家二公子风采去!”
自从鸳墨阁回来,汐瑶就一直没出过梨香苑,片刻不怠的过了跨院,转进花厅便先听到个厌人在奢笑……
“哎哟哟,沈二公子真会说话,我这老婆老脸了,被你这么一夸,竟都如年轻了十岁那般。”
汐瑶闻声先是皱了眉头。
好个张恩慈,二哥哥来慕府,她自己都还没见上,她这半点亲缘关系不沾的,倒忙不迭从梅园跑了出来。
残花败柳一个,挺着肚子也能同公子哥卖弄风***?
最绝的是沈瑾瑜说起大话来连个草稿都不需在心里给自己打,那是张口就来,回道,“慕夫人说笑了,方才晚辈随下人来时,一眼瞧着夫人还以为是灵儿妹妹,还好不曾失礼,哦,晚辈此次从江南来,带了几份薄礼,待会就命人送到夫人院子里去。”
也许是张恩慈入了慕府就没受到过如此礼遇,于是笑得更加忘形了。
没等她礼尚往来,汐瑶便先扬声道,“不知二哥哥可有给我带来礼物?汐瑶最喜欢的水粉和丝缎可在其中?若哥哥没带,我可是要生气的。”
这话里有计较,也有俏皮,让旁人听着就知道即便是表兄妹,那关系也比这层来得更好。
言毕,她落落大方的跨了进来,面带笑容,直接忽视了那艳俗女人,看向坐在厅内左侧的年轻公子。
太宗年间,沈禄借故发了战祸之财,如今沈家乃江南数一数二富商之家,他膝下一双子女,女儿嫁到京城,与武安侯曾是一段佳话,而儿子沈海川则继承家业,其长孙为大祁第一才子沈修文,次孙便是这沈瑾瑜了。
见到汐瑶来,他便回以个许久不见,又应有的笑容和表情,道,“我家妹妹喜欢什么,二哥哥怎可能不记得?只我来得匆忙,又不知你在慕府,便都悉数送到武安侯府去了,你若现在就要,我派他们去给你抬来!”
听了他的话,汐瑶心里便踏实了几分。
沈瑾瑜是个绝对的聪明人,且那奸商的狡诈本质,在他身上彰显无疑。
所以在她给他的那封信中,几乎毫无保留的说了她在慕家的情况,他不来则罢,既来了,便是在明里暗中都要向着她的。
沈瑾瑜更是个地道的生意人,对谁都八面玲珑,他与张恩慈的话可以不予作数。
本汐瑶是不愿计较的,不过她今日心情不好!
一眼横扫向坐在主母位置上的张恩慈,再看看放在她身侧小案上的那盅她日日都要吃的补汤。
汐瑶心里冷笑,脸上也登时浮出抹不加掩饰的凉意,“方才我还没走近时,听着二哥哥一口一个‘慕夫人’,我心想定是二叔母在此,走进才知原是张姨娘,二哥哥没见过叔母,无心识错也就罢了,姨娘这是唱的哪出?我们自家人在此说话,且是可以不计较,若传了出去,不定让外人以为姨娘是个心大的,一个庶出来的,还想妄自尊大!”
话罢就见张恩慈脸色变了一变,不过她当真算是能忍了,转而就难看的赔笑道,“瞧我,听说沈二公子来了,便想过来一睹江南沈家的风采,一时疏忽了礼数,是姨娘的不是。”
说着她就在宋嬷嬷的搀扶下,吃力的起身,心头再不情愿也好,屁股还是远离了那刚坐热的主母之位。
还没来得及往旁侧第一把椅子上坐下去,汐瑶又道,“姨娘乏了,宋嬷嬷就扶你主子回梅园休息吧,我与二哥哥有些话要说。”
那一巴掌的痛还记在心里,她本没打算给张恩慈好脸色看,罢了直接侧了半身,更多的说话?
没有!
“那……”僵了半响,张恩慈看看不作声的沈瑾瑜,再看看慕汐瑶那让她恨不得立刻扑上去撕碎了的身影,心有不甘,又无可奈何的僵笑着,说,“你们兄妹二人多时不见,姨娘就不在这里多扰了。”
这才随宋嬷嬷扶着,慢吞吞的移出花厅。
待她们走远了,汐瑶刚回过身来与沈瑾瑜的眸光撞在一起,便得他闷声一笑,不可思议道,“我的妹妹,才半年不见,你怎凶成如此了?”
武安侯去时,沈瑾瑜就放下手中生意,快马加鞭从边城赶来。
当时汐瑶还是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别说当日,就是从前,任何一个时候,在他心里,这人儿连说话都不会太大声,哪里像方才,像此刻,全然换了个人。
他总算不再怀疑那封信是他人借汐瑶之名写与他的了。
“我这么做可是为你好。”走到沈瑾瑜对面的椅子前落了座,汐瑶慢声道,“若我晚来一步,二哥哥可就要晦气上了。”
她自是知道的,生意人最讲究那些,尤其不能见血,更比如……孕妇小产……
瞧她满脸自若,说话漫不经心,却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狠劲,加之她话中有话,沈瑾瑜心头一亮。
还没容他问个所以然,外面便传来老嬷嬷歇斯底里的嘶叫——
“来人呐!!!快来人呐!!!!”
落毒之人,你该死!
梅园被凄痛的惨叫充斥。爱虺璩丣
下人们将自个儿的皮绷紧起来,走路都垫着脚尖。
大夫和产婆在屋里面忙活着,那一盆盆血水不断被端了出来,守在外头的人看了,便都跟着愈发暗沉了脸色。
闻声赶来的苏月荷坐在园中的石桌旁,每见门打开一次,她都紧张得想站起来亲自往里面瞧个清楚明白!
汐婵本想来凑热闹,愣是被柳舒按下,关在秋枫苑嫘。
站在旁侧的慕汐灵无助的往屋子里望着,那未曾间断的痛呼声似敲在她心上,她害怕极了,不自觉就绞紧了手里的丝绢,眼泪也跟着簌簌落下。
母亲被抬回来时,下身被鲜红的血浸染,那么多……那么可怖……
连她都忍不住在心里胡乱猜想,小弟弟怕是保不住了吧殍?
那么母亲的命呢?
若母亲死了,往后留下她一个人在慕府,她的日子怎会好过?
想到此,她被眼泪模糊的眼眸往坐在苏月荷对桌那端的慕汐瑶看去,只见那女子神色从容,端的是副事不关己的清淡架子,听着屋中震颤人心的喊叫声,竟是无动于衷,面不改色。
甚至,还能在她略微上扬的唇角找到一丝快意!
母亲虽有孕之后性情变得越发暴躁,可平日里都是极其留意小心的,加之还有宋嬷嬷帮衬打点着,哪里可能出那么大的岔子?!
越想,慕汐灵就越觉得当中有问题!
这府里谁最爱同她们母女过不去?谁最有恃无恐无事生非?
再看慕汐瑶那张过分淡然的脸孔,越发的让人横生恨意……
是她,一定是她!!
许是察觉有道眸光放在自己身上,汐瑶侧首看去,与那对含着泪的眸子撞在一起。
见慕汐灵盈满仇恨的双眼狠狠瞪视自己,她嘴角的弧度索性张扬开来,是她又如何?她能奈她何?!
“怎样了?”慕坚走入梅园,连官服都未换下,应该是刚从国子监赶回来的。
不管他平日对张恩慈是有多不咸不淡,可她怀的始终是自己的骨肉,自是在意得紧。
他一出现,整个园中变得更加焦迫。
慕汐灵见到他,眼泪掉得厉害,怯生生的唤了生‘爹爹’,那话音里只差没有明说求他为她们母女做主了。
苏月荷忙站起身,忧心忡忡的对他道,“大夫与产婆还在里面,说是……孩子恐怕保不住了。”
闻言,慕坚眉间一蹙,明显有了怒色,话语拔地高了几分,怒道,“怎会如此不小心?府上那么多人是摆设吗?到底是怎么摔的?!”
家丁去国子监请他回来时,只在路上说张姨娘摔了一跤,恐是动了胎气。
慕家人丁单薄,大哥去得早,三弟又不成器,慕坚自己就得两个女儿,自是希望张恩慈这一胎能诞下个男丁,日后交由苏月荷带着,即便庶出,那也矜贵。
不想都六个月了,竟在这时候生了变。
他人有些急,说话语气没个把持,被他放声一吼,苏月荷心里委屈起来,眼眶‘唰’的红了,不言不语,只盯着他怔望。
那人摔时,她又不在场,况且慕坚的心情她实在太明白!
想她苏月荷嫁入慕府这么多年,且不说没有为慕家诞下长子,那不争气的肚子连个动静都没有,她比任何人都着急,可是有什么办法?
得知张恩慈又有了身孕,她主动要求将其接回慕府安胎,还自甘让她做平妻,试问,有哪个女人愿意与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夫君?
那张恩慈又不是个善的,等她生下慕家的长男,恐怕自己的地位更不如从前,难道她就不矛盾,不害怕么?
这些她都忍了!
此时同床共枕的夫君句句有意指责于她,难道连这点信任都不与?
“二叔莫要动气。”汐瑶见苏月荷几欲落下泪来,便上前扶着她,对慕坚解释道,“早先刚过辰时,我听闻二哥哥来了,便前往花厅去见,当时张姨娘也在,我想着早晨寒气未散,就吩咐宋嬷嬷陪姨娘回梅园休息,不曾想人还没走远,就听外面喊了起来,那会子二叔母并未在场,姨娘身边也只有宋嬷嬷从旁照料着,眼下救人要紧,至于其他的,等大夫出来再说罢。”
慕坚听她说得有理,又觉方才语气过重,沉了口气,再没有说话。
苏月荷早就心力交瘁,不愿解释什么,淡淡将自己被汐瑶扶住的手臂从她双手里抽离出来,与之疏远了距离。
这细节被伺候在旁的四婢见了,互相暗中交换眼色,不屑不诧极了!
大姑娘处处为她着想,她还不领情!
真真叫人冷心啊……
汐瑶倒觉得无所谓,她早就知道苏氏的想法,而今收拾张恩慈全为她慕家的将来,再说直白些是为了她自己。
其他人要如何想,她是管不着了。
紧迫的气氛中,只听见张恩慈的痛喊声越发的小了下去,这更让人忧心,也不知道她还能挨多久,挨不挨得过去。
不多时,见正屋的门被人从里头打开,正用粗布擦着手的大夫满头大汗的走了出来,外面的人以慕坚为首,连忙迎上去,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他对慕坚叹声道,“哎呀,遭罪遭罪……慕大人,恐怕此事要报官府处理了。”
他刚说完,屋中便传来张恩慈嘶声哭喊,“我的孩儿啊——”
众人惊心望去,随着那不住的劝声和哭声,宋嬷嬷从里面跌撞着快步行了出来,老脸上眼泪纵横,跪扑到慕坚跟前,哭求道,“老爷要为我家小姐做主啊!小姐遭歹人落毒陷害,已成型的男胎就这样胎死腹中,苍天有眼,定要将那恶人碎尸万段,为我家小姐讨回公道啊!!!”
……
成型的男胎足足已有六个月,被大夫从张恩慈腹中取出时,早就经没了呼吸,据大夫所言,因是误食了水银,才导致了小产。
慕汐灵闻言哭泼得厉害,与宋嬷嬷一道绝然闹着要报官。
下毒一说落实,不止苏月荷,就连慕坚看汐瑶的眼神都带着挥之不去的怀疑。
张恩慈失血太多,又悲愤过度,哭了一阵就晕厥在屋中,不省人事。老大夫忙又折回去看,一时间慕府上下被搅成乱麻,人心惶惶,怕自己被祸及,下毒可不是件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