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令(武则天之女)-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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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力的摆了摆手,“碧芯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一个人待着。”李令月声音压得很低,很低。
她心中埋藏深深的对贺兰敏之的怨憎,忽然为之一空,替代的是一种忽降而来的愧疚和悔恨。她撑开双掌,手心有淡淡的粉色,这是精细剔透的一双手。
这手,染尽了他的鲜血!
贺兰敏之……
默念着,心中蓦地酸软。
可是,李令月低吟,可是李弘之死怎么算?
难道,也不是贺兰敏之下毒的吗?
她一直以为即使他恨着他们,恨着武则天,所以不想让他们好过,对大哥李弘下毒,他的动机顺畅,目的明显。
但,今天得出的事实真相,至少曾经她以为她亲眼看见,亲眼听见的,就是事实,他也一直那么默认的,可此时事情显露得并不是这样。
她以为他给她下的是不孕之毒,可今天发现,贺兰敏之在竹子芳露里做的手脚,却和她当时亲自听闻和目睹的阴谋情景,这两处从道理上根本就不相符合,矛盾重重。
脑中思绪荡漾了一下,如同携消息而过的风儿吹过,在低低地倾诉着,告诉着她事情的真相:
——“竹子芳露,可好喝么?”
——“我记得弘最喜欢舍了他的份例攒给你喝。”
……
许多,许多。
历历在目,耳里也充斥满他的低诉声,回响,回响——
李令月的心颤抖,眼睛微闪,湿潮弥漫了她的黑眸,睫毛长长地,密密地泪水。她脸上湿痕渐多。
这炙炎的夏日,屋内却泛着一股凉意,冷得她浑身透着冰气。
大哥的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
真的是贺兰敏之主谋下毒的吗?
他真的经手此事了吗?
还有,喉咙泛上来一股酸味,勉强抑了下去,李令月又想到了她莫名其妙受到侮辱的那天,那件事,还有肚子里这个……孩子。
也许自己的态度转变的快点,可是她此时真的叫不出这个孩子是“孽种”。她叫不出,已经叫不出了!
如果贺兰敏之是冤枉的,可他为什么不在活着的时候辩驳,为什么轻易承认,甚至笑着赴死呢?
阖上双眼,李令月心痛得厉害,胸口噎堵得发闷,隐隐地阵痛,泛滥的情绪仿佛潮汐突涨,汹涌得让她承受不住它的拍击,冲刷!
贺兰敏之,除了不孕之毒,这件事情……其他的,你也是冤枉的吗?不,或许不应该称“冤枉”二字。
是什么人,让你甘愿顶替呢?
又是什么人,连她也想毒害,在她小小的年纪,就算计着,让她一辈子不能生儿育女?
李令月越想越后悔,虽然查到的事情,仅仅是冰山一角,但是显露出来的却很多,很多令她震撼讶异的事实。
屋内的光线不是很充足,再次看了看自己的双掌,她后悔了!她会后悔杀死他了!她后悔让双手沾满他的血!
那血液,是那么的鲜红!艳目!刺眼!
此时,更是扎透了她的心。
这种潮涌般的悔意,湮没了李令月整个人,她仿佛被压沉在海底,透不过气,挣扎不出。
良久。
她用袖头使劲地拭净眼眶,擦干面庞的湿痕,然后端坐在铜镜前,静静地梳着长发。
不管事情真相具体如何,原计划,她要打掉的孩子,她忽然不想了。
她是大唐最尊贵的公主,也没必要为了以后的嫁人,或者遮掩丑闻面子,去动手流掉这个她忽然就想留下的孩子。
没有不得已。
没有不情愿。
她,甘心情愿,生下他。
说是为了悔意,杀死他的赎罪,填埋自己心里的愧疚,或者是其他什么理由……
她想为已经死去的贺兰敏之留下一个血脉,没有了厌恶,她腹中的那团血肉,也是她自己的孩子,血脉传承,是多么神奇。
只是——
在慢慢追查明贺兰敏之背后的一切真相之前,她需要招一位驸马。
一个对于她腹中的骨肉,毫无疑义的驸马。
一个性情良顺的,并且属于武氏家族集团的驸马都尉。
冲着铜镜中晕黄的影子,李令月笑了笑,她凝神望着她自己的身子,仍旧苗条,因为这两个月情绪一直不是很良好,饮食也少淡,她比之以往,有些微消瘦。
“碧芯,你进来。我想用膳了。”她扬眉,淡淡地说道。
27、第二十七章 驸马都尉 。。。
贺兰敏之“病死”之后,今上后族里再也没有拿得出手的人物,但随着武则天前两月发出的赦免旨意,武氏族人已从曾被发配的苦寒之地,纷纷回到长安京畿和洛阳神都,几乎都被封有散职在身。
尤其是天后陛下的嫡亲侄子武承嗣和武三思,他们父亲虽然被武则天流放变相致死,但是此时周国公的位置空置,武则天也需要武氏家族的人,顶替一些职位,朝堂上皇后一党的势力瞬时大增。
其中,武攸暨是太平公主的目标。
而其他的,李令月对于武承嗣和武三思只考虑了一遍,便发觉很是不妥。不仅仅是血缘太近,或者是她想着往后生的子女怕有缺陷。其实她也没打算真正的成亲,她不喜欢的男人,她根本就无法忍受发生实质的夫妻关系。
她需要的是傀儡驸马!
还有一则,武承嗣她不觉耳熟,武三思她印象中却好像是没有好下场的,他历史上逃不了“谋反身死”的罪名——他们两人随着时间,会距离武则天的权力中心,越靠越近!
这也是李令月一直担忧的。
她考虑来考虑去,武氏家族里没有和武则天有过较大矛盾的武士让之孙,武攸暨入了她的眼,这人看着沉谨和厚,于时无忤,并且职微位低。
此时待在弘文馆的武攸暨,额头和两侧鼻翼正冒着密密的细汗,他使劲儿的扇了扇袖子。
正值盛夏。
暑气蒸熏,闷热难当,他不算胖,身材还颇为挺拔,可就是耐不住热。
武攸暨面貌俊秀,算得上武氏家族出品的又一翩翩美男子。许是不是纯正的汉人血统,他们眼睛都是双眼皮,大而微微深邃,远远的打量,首先看到都是那双含情又迷人的双眼,然后才是高挺的鼻梁,武氏族人从来就没有太丑的人。
在旁整理几册书籍的李令月淡淡地瞅看了他一眼,也未言语,自顾地的喝着冰镇酸梅汤,手上摆弄着几本线装书籍。
《三十国春秋》——这是贺兰敏之编撰的。
手指默默地又慢慢地抚摸着书封,然后她轻轻合上,素蓝的色调展现眼前,一切华美的辞藻只能被深深地隐藏在它里面,只有手指上还残余些淡淡的墨香,垂下眸眼,她把书搁置在桌面上,微微响动,武攸暨奇怪地瞥看了李令月一眼。
他们只见了几次,每次都是匆匆忙忙,每次他都远远的站在两位堂兄后面。武攸暨很奇怪,他既无武承嗣的果毅,也不如武三思的伶俐,太平公主这个远房表妹,怎么就看上自己了?他居然将会被招为她的驸马!
奇怪啊,奇怪!
他摇了摇头,继续安静的站在另一旁,随意的翻看了几本书,尤其是遇到农田水车之类的农耕内容,他看得很认真。
李令月没有过多关注她的驸马人选,她心里此时越发觉得从前的自己是多么片面,彻底的忽视贺兰敏之的一些……优点。
这本书写得文采飞扬,内容诱人又详实真切,是难得的好书。
贺兰敏之,居然有如此文采!
她忽然想到了从前在薛绍那次举办的诗会里,他也曾作了一首小诗,那诗如春风拂面,算得上极好的。可是,包括她在内,大家都以为这诗是他找人捉刀的,却没细想诗会的题目,并未提前公布,之前只有薛绍自己知道。
右手食指略略地划过封面,放置之前,她最后摩挲了一次那上面的松烟墨迹,书写的字体隽秀,深重而不姿媚,携有淡淡的苏合香味。
她从来没发现他的字也是极好的。
阖闭上眼睛,轻淡地叹了口气,李令月吩咐旁边侍候的人,让他们把这套书抄写一份,送到她的宫里。
“表哥,我们走吧。去外面逛一逛。”踏出弘文馆大门的李令月望了望天色,她突然说道。
转头看他,又道:“我唤你攸暨可好?”只因为“表哥”这个词,她曾经总是不甚诚心的唤过一个人。
武攸暨受宠若惊!可,他却也不敢反驳。
夏深绿碧,荷叶叠青,两人牵马,洛水河畔,缓步慢行。
堤岸两侧树荫下,不少人站着,或斜倚着树干,避躲着暑气。忽而,卷风拂吹,云飘蝉停,这里果然比宫内凉爽多了!
全身凉汗浸出,武攸暨这才舒了一口气,略微舒适了些。
李令月轻轻一笑,一直沉重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她侧过头,看向不远处的醉方楼,眼里藏含着回忆,想到了很多。
她最近思绪总是放得很开,时不时地走神儿,去想一些回忆——谈不上美好,可是却不想忘却,频频回顾,罢休不了!
“攸暨,我们去那里歇一歇吧。”
指了指醉方楼,李令月说得客气,可随即就先走在前头,微微一怔,已落在她身后的武攸暨,也无任何不满,反正他跟着就对了。
醉方楼上,临窗而坐。
“这楼不大,来这里的人,却也不都是俗的。”李令月像是在解释,也像是在呢喃着。
武攸暨只管点了点头,环顾了一周,他放松惬意,这种中型酒楼曾经他是常光顾的,即使他今早上朝刚刚得了右卫中郎将的官位,他也没觉得非得去洛阳达官贵人最喜去的大酒楼才好。
这右卫中郎将官位虽然不显,但是武攸暨只是初授职位便如此,即使过一个月尚公主,这个官位也不算太低、太难看,毕竟他从前只是一个喜在家里园囿,和侍弄农稼事的小小地主,他除了是当今天后的娘家人,无一爵位和功绩德才,至少武承嗣现继有周国公的爵位,武三思也是武则天正经的嫡亲侄儿,甚至如果若是他尚主,多封一个爵位也未尝不可。
可,他们有那心思,她却是没有。李令月手指轻轻抚着桌边棱角,她忽然爱上了忽而用手指关节叩击桌面而发出的声响……
坐在她对面的武攸暨只管喝着淡茶,他看向窗外,随着公主出行的两名千牛卫在他们视线可及之处,甚至对上了他的双眼,那目光眼冷肃穆,惊得武攸暨手一颤,赶忙回旋过头来。
果然,尚公主不是什么好事。心里喃喃,可怎敢说出来,武攸暨想到了他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只叹无缘,得尽快写信让她另嫁了。
“攸暨,你有喜欢的人吗?”李令月忽然想问道,她还是不想拆散一对有情人,虽然他是她最合适的驸马人选。
她知道面前这个人,他曾有一个未婚妻,而且马上就要成亲了。但是,这婚事肯定是要取消了,李令月算计着月份,武则天对于她急于成亲,好像心中略微有数,但是母女两个人只是不言明,从发现李令月不再撒娇开始,从李令月亲手拿着那把藏刀捅了贺兰敏之开始,武则天就再也不像关照幼童那样,言行中过于溺爱她了。
武攸暨闻言微怔,“算不上喜欢。”只是青梅竹马,互相了解而已,他脑中想到了那个女孩小时候蹦蹦跳跳之后,头上绑缚着那两穗红彤彤的发绳,不停地上下跃动……
看了他的表情,知道他确实没有刻骨铭心的爱情,李令月略微松了口气,感到好受些,虽然这么做对他不公平,但是她没办法,她只能自私一些,将来才好过。
“攸暨,我——”她想了想,对他要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迟疑了。“我——”
武攸暨眼神带着疑问,他耐心极好,等着她继续说。
“我……”算了,李令月想了想,还是决定等到新婚之夜再坦白吧,她忽然对他又产生了深深的愧疚。
愧疚,果然是种令人难受的感觉。
异常难受!
憋闷,甚至隐隐作痛!
其实,她真的不必对贺兰敏之感到愧疚,明知道这一切都是有隐情,又怎么能怪罪着自己,可是她就是忍不住这样歉疚着,反复折磨着内心,这些日子午夜梦回中突然醒来时,她的心每次都仿佛像被蹂躏过的花瓣似的,看不出颜色本质来。
楼梯声作响,又有人从楼下上楼来,李令月和武攸暨都只是顺便用眼角余光瞥着。
上来三人。
一个偏偏如玉的公子在前,稍侧后的旁边跟着一个梳着已婚发髻的妇人,长相还算靓丽端方,他们后方还跟着一个青衣侍婢,但是那衣着打扮,和艳色的眸眼,又却像是妾室通房,她那周身行止还算妥帖,但眼神偶对前面的主母,恭敬有余而不足。
李令月打量一圈,收回面上微微惊讶的神情,她只冲着前方的那男人点了点头,竟然是王释之。
她有些忘记他了。
记得他去年不是上京科举的吗?怎么才见?
李令月只一眼就断定他们是从外地进京的,一身的风尘仆仆,她瞥了一眼窗外,果然在侧边停靠了一辆马车。寻常人是用不得马车的,马匹作为战略紧缺物资,可不是十分便宜,市面上流通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