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都赋-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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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定会替你照顾弟妹,让她生活富足安乐,夜王府和江家上下都将安居乐业,平安一生。骁骑营中的将士此战有功,连升三级。便是你身边那四人,朕也会给他们安排一个好归宿。”
夜王听他这么一说,知形势已不可再变,他看不见彦帝的表情,只觉他笼罩在阴影之中,但并非王者霸气,而更像一个垂暮老人的消沉之气,原本想同彦帝说望皇兄珍重,但话到嘴边却如何也道不出来,只拜了一拜,道:“愿我大胤江山永固。”说罢便起身出去。
四喜见夜王摇摇晃晃地出来,面有泪痕,他头一次见朝中的第一将领如此神色,不禁大惊失色,忙走了进去,却被彦帝喝住:“站住,你出去,让朕静一静。”
彦帝面对着雪白的墙壁,再忍不住心中的闷痛,咳了数声,用手帕掩住唇,咳出的血在巾帕上若点点红梅,触目惊心,他心中只默默想道,二弟,总有一日你会了解朕的。
胤朝彦帝九年的一个狂风大作的春日,改变了胤朝的历史。
即便是后代史官也不知道彦帝和夜王那一夜究竟谈了什么,他们只知道那一夜过后。胤朝的春色便慢慢明朗起来,那一夜过后,原本意志消沉的夜王第二日便开始整集骁骑营。也是那一夜过后,原本被宣判已没有多少日子可活的夜王妃据说得了良药,渐渐地好转了起来。
夜王回府后,忙将那张方子给了在府中久住照顾江轻竹的秦老太医。秦太医接过方子沉思良久,点了点头,命人抓了药便给江轻竹服下。夜王见江轻竹虽没有立即好转,但绝无恶化迹象,呼吸也渐平稳起来,只觉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但他知,三日后,此生便再也见不到她,想到她醒来时定会寻他、念他,心中不禁一酸。他抚了抚她的秀眉,道:“轻竹,若你醒来,定不要伤心难过。很抱歉,我对你又食言了,我曾同你说过今生今世永不分离,但这回我是真的做不到了。我不求你原谅我,只求你能平安一生。”夜王替她掖了掖被角,便命人取来前线战报,于床前连夜阅读起来。
次日一早上朝时,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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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颇为惊异久未出现的夜王竟出现在朝堂之上,更令他们惊异的是夜王会主动请缨前赴燕北,朝臣均以为夜王久不上朝定是了解前线状况,以此好好要挟皇帝一番,但看到的却是神色冷峻的夜王请战坚决。
彦帝则也表现出一副很是欢喜的样子,笑道:“好呀好呀。我胤朝第一大将出马,定能马到成功。朕信任你,你定不会让朕失望。这次便拨你二十万大军,一举收复燕北。”
夜王见他不再称呼自己二弟,心中一闷,面上却不再表现出来,亦是只道了一句谢主隆恩。
彦帝又笑称:“朕绝对信任尔,本不应派监军,但派遣监军是我朝祖制,朕也不能轻易违反,况且这又是重大一役。这样,这回朕便派上江老宰相做你的监军,望你们能互相辉映成为我胤朝的文武栋梁。”
夜王听他此说,不由手足一凉,心想昨日彦帝不是同他说过会照顾江府上下么,怎么今日又扯上了江怀秋,这水是越来越不清浅,这一战,若是败,江府便同自己一损俱损,皇兄此意便是命他此战,只许胜,不许败,若胜了,应该便是赐江怀秋一个安乐职,再赐他一个富足晚年。但这一赌注,却不禁令夜王手心微微出汗,想及江轻竹,便说道:“回禀陛下,江老丞相年事已高,且近年来伤病缠身,燕北苦寒之地,臣觉得还是另派一人为妥。”
彦帝却皱了皱眉,道:“诶。你此话错也,莫不说江老宰相不过是去做监军,且江宰相此番也是寻子心切啊!再者,朕如此,也是为了你没有掣肘啊。”
彦帝此话一出,朝中又是议论纷纷,更有大胆言官说说彦帝给了夜王太大的权力,江怀秋是夜王的老丈人,此监说不定会监守自盗。若是夜王有异心,挥师进攻洛都,胤朝便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彦帝却笑眯眯道:“你们莫在说了,朕是绝对信任百战百胜大将军和江宰相的。江宰相,你说是不是。”
江怀秋虽闹不明此间究竟发生了何事,但他心中隐隐感觉不安,却也只得说道:“这是陛下恩赐的荣耀,臣接旨,谢主隆恩。”
夜王也不得不跪拜接旨,他接过圣旨时。只觉彦帝坐在那金碧辉煌的龙椅上正朝着他笑,那份笑既似当年彦帝在冬日里对他的温煦的笑,又似彦帝幼时责打他想让他屈服时的那抹嘲笑,他竟一时觉得恍惚,觉得彦帝身上也同那黄金打造的椅子一样闪着令人不可逼视的金光,似天上游龙。这是他真切地感受到坐在龙椅上的那人已不再是他的兄长,而是君临天下的霸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所有的大臣叩首。
这声音浩浩荡荡,直穿云霄。
彦帝自信地望着跪拜在自己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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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的一切人,尽管仍在交战,但他心中却有着无限的自信与骄傲,北狄不过是北方一隅,他要的便是这整齐划一的声音,这份傲视天下的感觉,只要思想统一,又有何处是不可战胜的?只要天下归心,又何惧武夫。
他望着自己御赐给夜王的金盔,心中有些怅然,但却并不后悔。但看着台阶下那个个跪拜在地,只能看见后脑勺的躯体,他又突突地觉得有些寂寞了。这寂寞,便似春日里的荒草,在彦帝的心中大片大片地长着。
作者有话要说:=。=··会继续写下去的。二日一更,绝不弃坑T。T不过可能因为前一段的不稳定更新,收藏一直掉555真是不好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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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离别 。。。
夜王又要出征了,而监军是当朝大宰相江怀秋,这一消息一下传遍了街头巷闾。民间都传言此次若夜王凯旋归来,这不论是夜王府还是江家都将更加名垂青史。而朝廷之中则士大夫三五成群,议论纷纷,或觉夜王功高盖主,或觉皇帝给了夜王过大的军事权力。而夜王府和江府却是一派萧条景色。
江怀秋来看了看女儿,女儿中他本就最疼惜江轻竹,而唯一的儿子江睿轩却又在战场上失去了踪迹。本尚未进入暮年的他,此刻却觉得自己垂垂老矣,此前他装病示弱,但如今却是真的病了,头发一夜之间白了一大半。但看江轻竹时却又不敢显出悲戚,怕影响她的病情,只笑说:“爹爹这回随你夫君出征,也不过就是个闲职,我年轻时也出使过北狄,与洛都并无大差异无非就是气候更寒冷一些,你千万放心,安心养病。待到我们收复失土归来,你一定也康复了。”
江轻竹服了药,身子微微好转了些,就是因为长期不怎么进食,而面容消瘦,但此时听闻此消息,面上又有了些不豫之色,说道:“爹爹您也上了年纪了,虽是虚职,但此去北狄奔波千里,舟车劳顿,您的身子骨也不是太好,他怎能让你去呢?”
江怀秋知她是心疼自己,才迁怒夜王,只笑道:“轻竹,夜王怎么也是你夫君,你别他他他的叫。况且,这是皇上下的圣旨,夜王殿下也进谏过,你可别怪夜王。夜王殿下,心疼你,怜惜你,对你可算是百般恩宠,你病了,他也滴米未进只坐在床前照顾你,这些爹都看在心里。说实话,得婿如此,夫复何求。”
江轻竹被他说得脸红,嗔笑道:“爹,你说的这些女儿都明白。他对我好,我又怎会不知。只是……”她眼眶一红,“只是您年事已高,女儿舍不得。再者,这是打仗,虽然他未曾败过,但我这回却很是不安,生怕出什么意外。”
江轻竹见江怀秋的眼眶似也红了,忙拭去眼泪,笑道:“无妨无妨。定是我这回病上太久了,一个人闲来无事就会瞎想,生病了也就老往不好的想。爹,你们放心去吧。等您们回来时,我一定健健康康,吃得白白胖胖的。”
江怀秋如同十几年前一样,摸了摸江轻竹的脑袋,道:“乖女儿,等爹回来给你买些小玩意儿,北狄特产。”
江轻竹扑哧一笑,道:“爹,女儿年纪都这么大了。”
江怀秋年轻时时常在外公干,每次出门前,江轻竹总是用自己小小的手抓着他的手晃道:“爹爹给轻竹带个东西吧。”只要一回洛都,他也都会将当地特制的小玩意带给江轻竹,或是泥娃娃或是布老虎,江轻竹便乐呵呵地笑得很开心,会高兴上一整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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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些小东西江轻竹总是收拾齐整锁在柜子里,乃至出嫁时都当做嫁妆带到了夜王府。江怀秋见眼前的女儿明眸皓齿,与亡妻很有几分相像,只觉一恍惚,亦道:“是啊,你都已是别人的妻子了。”
江轻竹牵着父亲的手,晃了一晃,道:“爹爹给轻竹带个东西吧。”
江怀秋将手搭在她的手上,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只要你养好身体。爹爹答应你。”江怀秋其实心中又何尝没有不安之感,此次彦帝忽然执意要让他监军,分明是存着让他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心理,且若是一荣俱荣,此后的问题恐怕就更严重了。他亦是挂怀江睿轩的生死安危,江睿轩处事向来沉静稳重,决不会无缘无故失踪,但他又不敢将此事告知江轻竹,心中悒郁,此刻也不敢再看江轻竹,便起身走了出去,见夜王正坐在花园的石凳上望着他。
江怀秋沉吟道:“睿轩失踪的事,烦请夜王殿下千万要瞒着轻竹。她自幼和睿轩最亲,若是听此,定是心中难过。”
夜王点了点头,叹了口气,他本有些话想同江怀秋说,但话至嘴边却又咽了回去。江怀秋见他如此,当下道:“夜王殿下,你不必多说,你说的话老夫心中也都有计较。我们之间绝无谁连累谁之说,我们本就是这一局大棋中的棋子,一切便听天由命吧。”
夜王只觉他面前的这个人虽已是风烛残年,年迈体弱,身材也相比他瘦弱得多,但却由衷地起了一股惺惺相惜之感,一种敬佩之意,道:“谨遵岳父大人教诲。”
江怀秋也觉夜王身材挺拔,眉宇间自有一股英气,亦是起了英雄惜英雄之感,虽心中悲凉,眼底却泛起了一抹笑意,道:“你进去同轻竹说说吧。”
夜王走进去,见江轻竹正拿着本闲书斜倚在床头阅读,微眯着眼,夜王笑道:“你还是披上件狐裘吧。莫着凉了。”
江轻竹撅了撅嘴,道:“这天气早已暖了,春光无限好,我却只能躺在室内。”
“等你病好,我们便去郊外踏青去。”夜王像许诺顽童似地对她说。
“所以,你明年春天,一定要回来呀。这便当作我们的约定。”江轻竹笑道,这方是她的本意,她的眼睛笑起来,亮晶晶的,又说道:“到时候,二哥哥也回来了,我们一同到云山去,介时云山为晴雪所洗,春暖花开。”
夜王见她满眼笑意与期盼,心中一痛,只想若我回不来了当如何,但面上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说:“定然。”
但江轻竹又幽幽地叹了口气,“唉,但我也知道这是一场大战,你现在这般只是诳我。说不定三五年你方能回来。”
“轻竹。”夜王望着娇妻,知此一面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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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诀,此刻几欲同她说出实情,带她私奔,不顾这所谓的江山社稷,或者同她说出实情,请求她原谅。但说出来又能如何呢,只是徒增她的忧烦和愧疚罢了,可此刻他又多想好好地同她一起。但夜王最终还是未能成言。
却见江轻竹又微微一笑,“哎呀哎呀,我知道你有难处,也不用这么一副有苦难言的样子嘛,我等你便是。”她眼珠一转,道:“要不如此,明年春日你若还不归来,我便去燕北寻你。到时我身体也好了,我还没见过北狄风光呢……你面色怎么更差了,我不会去妨碍你的,我可以女扮男装,就是偷偷地去看看你,你不也说过我轻身功夫还算不错么……诶,你怎么了?”
江轻竹话未说完,却见夜王走向她,忽地把她一把抱起,道:“我们此刻便去赏赏洛都春光去。”
他抱着她,不顾众人惊讶的目光,将她抱上马,扬鞭而去。江轻竹虽然心中也是诧异,他为何突作此轻狂举止,但身体靠在他温暖的胸膛里,却也觉得心里暖暖的。胤朝本规定不得在洛都的主要大道上骑快马,此般做的多是京都恶少,但夜王此时又怎顾上这许多,在街市里奔走起来,觉得犹如在草原上奔驰一般,美人在怀,心中的悲愤也在这一鞭之间倾泻而去。洛都的一幕幕如影画般倒退而去,洛梁宫、夜王府、茗韵楼、沿街的小摊贩、穿着青衣的书生、花枝招展的青楼女子、挑着担子的老翁、玩着弹珠的垂髫小孩……都在他眼前闪过,不一会儿,他便骑着乌杞到了西门之外,一路上柳暗花明,路边开遍了黄色的小野花,盛放在洛都这略有些伤人的春天里。
微风轻轻掠过,江轻竹的发丝拂过他的下巴,微微有些酥痒。他将她的身体搂紧,轻声道:“对不起,我方才有些失态。”
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