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雨红尘-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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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蓦然响了,千尘看了眼是萧阳的电话,她无力地挂了。她不想让萧阳听出她在哭。然而,电话又来了,千尘怔怔地看了会儿,吸了吸鼻子,擦干眼泪接听,“阿阳……”
“千尘,对不起,今天实在不好走。”
千尘正想说刚才是没接起来,萧阳急切的道歉声让她心里又是一酸。她慢慢地深吸一口气,轻笑着说:“我知道,你朋友多,有时候真的会很难办。”
“千尘……”
“嗯?”
“是我不好,”萧阳语气里带着一丝焦虑,他沉默了下缓缓地说,“以后,我不打牌了……对不起,千尘。”
“阿阳……”千尘的喉间霎时肿起一个包块,哽得她呼吸困难。
“嗯,真的。是我不好,宝宝……”
“阿阳……”
萧阳的声音变得喑哑,“乖乖睡一觉,今天是我不好,以后不打牌了,乖!”他想不出用什么话来表达心里的歉意。
“没事,我知道。”千尘理解了萧阳。听到他说再也不打牌,千尘心里又酸又痛。
“明天我陪你,嗯?”
“嗯。”
挂了电话,心里的那股子酸涩却越来越重。怎么就这么难呢?千尘疲倦,倦得直想找个谁也看不到、谁也不认识她的地方一个人待着。
萧阳心里也不好受。千尘什么都没说,他却听得出她呼吸间带着的鼻音,她哭过的,再带着笑意的声音也掩盖不了。她没有说,他也没有问,心却隐隐地抽痛。原以为公司做起来了,经济条件改变了,一切就会好转。然而,千尘父母的那种门第观念却不是他凭自己的努力能达到的。
他约了佟思成喝酒。今天话多的是他,心情不好的也是他。
昏暗的灯光下,萧阳清俊的脸已浮上一层醉意,“师兄,人怎么可能选择自己的出身?”
佟思成拍拍他的肩,“那是妇人之见,人哪有什么出身?”
“有的,”萧阳惨然一笑,“我再有钱,我爸妈还是离退休的工人,我家也不会有书香气息。”
“阿阳,怎么能这样想?千尘并没有嫌弃过你什么!”佟思成皱皱眉。
萧阳呵呵地笑了,“是啊,所以,我怎么配得上她?”笑声苍凉,他转动着手中的酒杯,小小的一杯透明的液体,一口饮下却如火烧灼着五脏六腑,“没钱的时候想有钱了她家里能接受我。有钱了,才发现原来不是钱的问题……我用尽全力去爱她,她还是过得累……她不可能不要她的父母选择我,又放不下我去将就她的父母……”
佟思成沉默了会儿,“要不先把婚结了慢慢地说服她父母?”
萧阳的眼睛亮了亮,瞬间又黯然了,“怎么可能?喝酒吧,别去想了。”
“尧尧剪头发了……”佟思成笑了笑,转开了话题,目光沉沉地看向黑夜。
“看到了,其实比她长发好看。”萧阳努力地把心思放到其他地方,“人家都说女孩子剪发意味着重新开始,恭喜了,师兄。”
佟思成笑而不语,喝下一杯酒,突然说:“我下周去珠海同学那里谈项目合作,你让千尘帮我给她样东西。”
第三十四章 耳环的秘密(4)
“嗯。”提起公司萧阳还是觉得前景美好,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现在需要用钱的地方多,攒不下来,以后会慢慢好起来的。
尧雨瞪着眼前的盒子看了有一个小时。她习惯性地去撩头发,触着空空的后颈,心里一黯。她怎么会这么疯狂地剪了呢?
晃了晃脖子,嗯,轻松!轻松不就好了吗?头发不就是三千烦恼丝么?何况,所有人都说短发的自己比长发好看,更衬她的脸形,更漂亮、更个性更……她努力说服着自己,找各种理由安慰自己。
目光再专注于眼前的盒子,千尘递给她时说:“佟思成让转交的,不明白他为什么自己不肯直接给你,这些日子你们不是很好吗?”
好么?尧雨有点恍惚。这些天看上去是很好,怎么不好呢?下班一起吃饭,一起逛街,看电影,还回了C大。
C大变化也很大,校门重修了,校园里增加了几栋建筑物,原来的宿舍楼居然改成了男生楼。尧雨望了望513室的窗户,窗户上原来的彩贴已经被扯掉。她凝神看去,在窗户靠近窗棂的角落里露出了小半粉红色还没被清除干净,牢牢地粘在上面。
原来513所有的人都剪了自己姓名的字母及男友姓名的字母贴在窗户上。尧雨的是两个“Y”。当时室友还笑,两个YY呵!尧雨嘿嘿地笑着贴了个“T”在“YY”的下面。她得意地看着,这样一来,三个字母就成了一个扎着两只叉角头发的脸。
佟思成送尧雨回宿舍的时候,尧雨就指给他看。佟思成抬头瞧了半晌,笑了,“牛魔王!”
“什么啊?”
“呵呵,自己想呗。”
尧雨看了很久很久,才呆呆地问:“你说像牛魔王?为什么?”
佟思成忍不住大笑起来,拎起她一绺头发说:“蛮横!”
尧雨反应过来擂拳就打了过去。佟思成包住她的拳头,笑着看她,眼睛里闪动着的就是被尧雨理解为喜欢的光芒。
那天佟思成也和她一样抬头望,也看到了那一角粉红字,只有一点点固执地贴上面。他轻声说:“哪怕只有一点,也是好的。”
尧雨一惊回头,那双眼睛里闪动的却是另一种光,一种深沉若有所思带着些微的痛楚、带着她分辨不出是什么感觉的眼神,她垂下了眼睑。佟思成却笑了,伸手揉揉她的短发,说:“这样子好看,尧尧,脸型亮出来了很漂亮。”
她低下头露出一个笑容。
佟思成揽住她的肩,“看,我每次在路灯下都在想,要是不伸出头来挥手说再见,我会等多久?”
“我每次都跑得很快呢。”尧雨想起那时候,笑了。
佟思成也笑了,“你慢慢走,我一样等的。”
一种莫名的奇异感觉又从尧雨心里浮起来。不是听到深情表白的羞涩,不是那种打心底发出的笑意,是种慌乱,一种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的慌乱。而佟思成的笑意与目光直直地看进她心底里,让她无处躲闪。尧雨讷讷地开口,“思成……”
“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佟思成不再看她,牵着她的手顺着校园里的林荫道一直往前走。
这是C大四教后面的校办工厂,旁边是泳池,树荫隔开了一方天地。中午时分,校办印刷厂里静悄悄地。
“哟,那不是思成嘛!好多年没见着了!”守门的林大爷从门口的藤椅上眯缝着眼睛打量着他们。瞬间老脸上的皱纹迅速地变化,像朵秋天的黄菊,灿烂地笑开了。
“林大爷,是两年,不是好多年!”
“你又想来上班了?”
“不是,我来看看!”佟思成略微提高了声音。
林大爷打开门,“好,好,看看,可不许再拿边角纸料走啊!”
“知道!我哪回拿您不知道啊?”
尧雨有点奇怪地听着他俩的对话,微笑着没有吭声。佟思成牵着她进了铁门,林大爷又上下打量了下她,“嗯,带女朋友来看啊?思成可是好小伙子,棒着呢!”
第三十四章 耳环的秘密(5)
“哦?怎么棒啊?”尧雨觉得老人很可爱,这么久了还记得一个人必定是印象很深。
“咳!”佟思成有点尴尬,“林大爷,我们就进去转转就出来!”
可是林大爷嘴快,已经说出来了:“他一个人可以扛两包纸料呢,有力气!”
尧雨抿嘴笑了,“思成,你在这里打工?我怎么不知道?”
“傻瓜,”佟思成怜惜地瞧着她,她也不动脑子想想,那些良木缘的咖啡、那些江边的鱼,不靠他打工,家里给的生活费够么?他笑了笑指着厂子中间的空地说:“卸纸料的时候总是过来帮忙的,一次三十元,算是加班费了。”他偷偷地看了林大爷一眼,悄悄在尧雨耳边说:“有时候还拿印好的书去卖的。”
尧雨笑了起来。佟思成“嘘”一声,拉着她围着厂子走。
尧雨悄眼望过去,佟思成的脸上满是留恋与感慨。目光中似乎又闪现出分手那天的熟悉神色,一种无奈,一种痛楚。她突然有点明白,鼻子一酸,头已靠在佟思成的背上,“思成……”
佟思成一动,尧雨轻呼,“不要动。”
佟思成侧侧头看不到她,他挺直了背,任尧雨靠着他。她热热的呼吸全喷到了他的背上,一种灼热从背心蔓延至全身,佟思成的眼眸变得更深。
这个静寂的中午,风轻轻地吹着,温暖的阳光从凤凰木椭圆形的叶片映下来。安静的校办工厂内,尧雨与佟思成默默伫立。
佟思成想起了进大学开始就四处打零工的生涯,每学期为了考第一名付出的努力。是的,他一直努力,努力学习,努力挣钱,努力地去爱他身后的这个女孩。他有错么?他为了获取更好的物质条件、更好的社会地位而努力,他有错么?
他的背挺得更直,胸腔内的心跳得更急,佟思成一个转身扶住了尧雨的肩,深深地望着她。所有的激动最终还是化作温柔的笑容,“倦了么?”
尧雨微睁开眼,恍惚间她想着佟思成大学四年的努力,大学四年他给她的所有欢笑,还有此时的温柔。
凤凰木枝叶颤动,阳光迎面扑来,有点刺眼,尧雨眨了眨眼睛,心又慌乱起来。她点点头,“走了一上午,有点倦了。”
一丝忧郁从佟成思脸上飞快地闪过,像风轻吹过凤凰木的树叶,挡住光的瞬间飘落的阴影,瞬间又被阳光代替。“懒,肯定很久没锻炼过了。走吧,找个地方坐会儿。”
除了温柔还是温柔。过去的佟思成像山谷,中间偶有险壑激流。现在的他已化作一潭深水,波澜不兴,偶尔石子投下荡起的涟漪一圈一圈圆润无害。
感觉似乎很好,两人除了牵手却无其他进展。他没有吻过她,哪怕像上次醉后深夜前来敲门的冲动激吻都没有。
对坐着,一样的凝视。他挺直的鼻梁,清朗的五官近在咫尺。他同样深情地看她,同样说着和从前一样的话。
尧雨不明白,她没有不感动,她没有觉得他不好,她就是心慌,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下意识地回避。
盒子是镂空金属的,玲珑小巧,上面有个小小的锁孔。尧雨最初没有察觉,拿着看了看就掀盒盖,没开,这才注意到了这个锁孔。
于是,盒子就放在面前,她看了一个小时。
里面装了什么需要锁住?盒子不过两寸见方,能放在手心把玩。既然锁住为什么要拿给她呢?佟思成为什么要等到出差的时候给她?还让千尘转交?
尧雨趴在桌上,瞪着盒子出神。
脑中灵光一闪,她突然想起了那对耳环,生日时佟思成送她的打造成钥匙模样的金耳环。尧雨迅速地打开抽屉拿出了那对耳环,放在锁孔一比,大小正好合适。她正要试着把钥匙拿去试,手突然僵住了。
她恍然大悟,原来这才是这对耳环的秘密。
以前佟思成给她说希腊神话。宙斯为了报复盗天火的普罗米修斯,让火神用黏土造了美女潘多拉,将她送给普罗米修斯的弟弟做妻子,并坏心地送给潘多拉一只盒子让她带去。潘多拉打开了这只盒子,里面飞出了疾病、疯狂、嫉妒、罪恶,种种祸患为害人间,盒底只留下了希望。
第三十四章 耳环的秘密(6)
佟思成曾笑着说:我也有这样一只盒子,不过没有那些祸害,只有希望。
他送给她这只盒子,再送给她打开盒子的钥匙,他是想让她放出希望么?
尧雨怔住。
希望是什么?有人说它是恐惧的另一个别名,有恐惧才有希望,和佛家八苦中的“求不得苦”异曲同工。求不得苦,若无所求则不存在得,自然也不存在苦。所谓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佟思成有所求有希望。他要尧雨打开他的潘多拉盒子,放出他的希望。可是,尧雨心里浅浅地便有了一种疼痛,一种她不知所以的疼痛。
她站起身拿出一只透明玻璃水杯,打开青花茶罐,细细数了四根茶叶泡了一杯茶。她想起给许翊中泡这茶时说的话。对,这茶就是四大皆空茶。
她闭上眼把水杯放在鼻端,水汽洇浮,载着若隐若现的茶香,如昙花月夜吐蕊,蓄意闻时不肯香,香在无心处。
那些青春年少时的懵懂情怀,化作了书页里的昙花花瓣。淡淡的黄色记忆,薄如蝉翼。
尧雨的脸上浮起一丝笑容。那一年分手后,她独自去了腾冲。她只是听说那里有最自然的火山地热景观,她向往去听来自地心岩浆的轰鸣。她的心太冷,需要火山、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