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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浓华如梦-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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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水本自是温婉的笑着,此时听了这句话,就想起冯远的话,心头不免刺痛,眼中险些落下泪来,急忙玩笑掩饰道,“皇上是说什么呢。”宸煜抬起头来,满脸是欣慰的笑意,易水伸手抚摸着宸煜的面颊,目光流转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七八年的光景,宸煜的目光已经不像当时日的深沉明亮,岁月磨砺下,也带了几分沧桑的痕迹。

宸煜将易水的手贴在脸颊上,易水怔怔然道,“腹中的皇儿以后必然像极了皇上的英武。”宸煜抬手刮一刮易水的鼻梁,亲昵道,“像你这个母妃是妙极的。”

坐得久了,易水只觉得腰间酸软,回身靠着软枕坐了,以手轻轻的覆在小腹上,心头却念念的是冯远说的两个月的期限,心头酸楚难言,只对皇帝道,“臣妾此时有些疲倦了,皇上去别处逛逛,臣妾要小憩一会。”

宸煜坐在易水的身侧,怜爱道,“日日要耐着身上的重量,必然辛苦。朕便看着你睡熟了再走。”说罢亲自替易水铺展开被褥,看着她躺下,易水始终带着笑意,心中却要滴下血来,实在不忍,索性阖上眼去,顺着鬓发偷偷的落下一滴泪珠。

☆、第十七章 楚天魂梦与香销(3) (2028字)

冯远几乎是日日来延英殿看视,亲自送了配制的药来。宸煜在的时候,冯远又是格外的小心,照例药方是要呈报于皇帝过目。冯远为此甚为忧虑,易水却是抚慰道,“你是御医,只要我信得过你,你该懂得怎么做。”

如此即便是皇帝日日查看药方也未有何不妥,只是易水腹中的不安却日渐一日的严重起来。冯远每每会十分焦急,道,“娘娘此时不宜多思,更会伤及胎儿,请娘娘安心静养吧。”易水的眉头轻颦,口头上虽是答应了,然而心底的隐忧日复一日的更重。平日里由着锦如描绘了精致的妆容尚且盖过,晚间卸妆便露出破如败絮的神色。连锦如也觉得吃惊。

因为这样的缘故,易水越来越不愿意让皇帝留宿在延英殿,以免苦心掩饰的骗局一朝被皇帝堪破,便死无葬身之地。一月间皇帝的赏赐伴随着圣驾的到来频频光顾延英殿。阖宫之中皆道延英殿贤妃宠眷优渥,没人能夺去风头半分。

锦如日日悉心的炖制了各色补品与易水,然而再精美的馔食在易水看来却是味如嚼蜡,每吃一口伴随的便是心底深深的悸动。然而锦如亦是忧愁不展,进补如斯易水却日复一日的消瘦了下去,直至再瑰丽的妆容也无法掩饰去眼底的那份憔悴。

转眼便入了秋,易水偶尔会停驻在延英殿的长廊里,看着桂花纷纷叠叠的盛开出一片绚烂。延英殿新植入了菊花,沾染着青霜,傲然的立在枝头。易水会每没暗自蹙眉,手覆在小腹上,心里是抹杀不去的伤痛。

泉珠自入了慎刑司却是一无所获,任凭几番的拷打逼问,泉珠是咬死了自己一心要谋害主子。易水听得后不由得动怒,“倒是好个忠心耿耿的奴才。去告诉慎刑司,发到掖庭去,既然她要忠心,自然有让她忠心的地方。”

甚少见得易水动此大怒,一面抚慰她,锦如也觉得心寒。从来说是伴君如伴虎,即便不是伴君,也未必有一日可以偿得心安。低低道,“娘娘息怒,奴婢自会派人去安排。”素白的手抚在易水湛青色的外衣上,锦如直觉得那指缝间渗出了血来,不忍再看,微微别过头去。

因着易水夜间不得休息,白日里常常于宫中小憩,宸煜特地下旨,一干嫔妃不得贸然打扰了贤妃休养。此旨一出,举宫哗然,连皇后亦颇有微词,几番劝谏皇帝收回旨意皆为皇帝所拒绝。皇后碍于自身情面,也只得作罢。

每每夜深人静,似乎宫里的人一夜间皆消散了一般,静得令人生出恐惧来。易水独自卧在榻上,伸手覆盖着冰凉的小腹,任凭怎样温热的药也再不能驱散她身上的寒意。这寒意来自心底,时时吞噬着易水的心魂。

“娘娘。”锦如小心翼翼的立在易水身后为她打理着衣装,自妆奁中抬起眼,映着镜子看向锦如。“奴婢听掖庭的人回奏说是,泉珠昨日夜里忽然就自尽了。”

手一抖妆奁直直的落在了地上,珠钗四散,锦如不禁惊呼,“娘娘!”却看着易水的唇边慢慢的浮现起一抹清冷的笑意。“很好,这才叫做死无对证。”停了一停,复道,“当年下药的事便不了了之,如今还要不了了之吗?”

锦如的手停了一停,易水微微侧目,锦如伸手将衣领整饰平整。缓缓道,“当年是娘娘一己之身,自然可以不了了之。而今娘娘腹中是有龙裔的了。”

衣裙自腰间便松散开来,易水低头看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心里低低的一叹,“我要拿我腹中的孩子去博弈么?”苦笑一声,展四躬身进来说是轿辇预备下了。想了一想,方道,“让他们撤了吧,今日本宫不适,不往别处去了。”

身上只着了件雪纺的夹衣,随意的靠坐在软榻前,香炉在案前沉寂了许久,细细的一闻似乎还有牧兰香的味道。易水嫌恶的蹙一蹙眉,对锦如道,“让人把香炉洗刷干净,本宫再也不想闻见牧兰香的味道了。”

锦如依言让人将香炉拿去洗刷,复转身道,“奴婢自是会派人多加小心。”易水靠在软卧上,目光看着香炉下空白的一处,“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我实在是有几分灰心了。”锦如无言的立在易水身旁半刻,方缓缓道,“外人不可不防,宫里的大小服侍奴婢以后自会好好把关,不再出一点岔子。”

易水欣慰的点了点头,接过晴柔递来的燕窝粥,用了半盏,才道,“门户上若是出了纰漏,才是百密一疏,咱们都白防了。”

锦如深以为然,继而缓缓道,“娘娘说的是,奴婢谨记了。”说着替易水揉捏着肩颈。朦胧里即将睡去,梦里的孩童伸展开双臂朝自己扑来,不过一瞬却又眼睁睁的看着他消失在了眼前。猛的睁开眼睛,愣愣的看着屋顶上椽木的雕花,锦如体贴道,“娘娘又做噩梦了?〃

缓缓的点着头,这样的梦魇早晚有一日会成为现实。易水的心绞痛得无以复加,侧过身去,面向着里面越鸟百朝的花样儿。寝殿里的多子多福图悬挂在当中,看着却是那样的讽刺和心酸。各宫嫔妃送来的送子观音,玉如意诸类贺礼一一的陈列在宫中,以掩人耳目。

“我的孩子。”只说了这一句却潸然落下泪来。锦如在一旁劝道,“娘娘能保全至如今实属不易,不宜大伤心神小心功亏一篑啊。”易水勉强止住了哭泣,擦拭干净眼泪,又劳锦如重新匀面勾绘妆容。对镜自视,人比花娇,然而花心却早已经被侵蚀得没了痕迹。

☆、第十八章 尽日惊风吹木叶(1) (2386字)

不过是一月间,十月里因为穿着厚重,易水更是不敢轻易挪动,只向皇后告了病,不必日日问安,秋意渐深,皇帝几次见易水十分辛苦,越发连初五的问安议事也免了去。

常常披了外氅坐在窗下阳光最充足的一处,四个月下来,易水已然闻尽了各色的药气。却是无端端坐着便觉得冷,锦如日日勾勒妆容也花费了更多的时间。

除却嬛妃,倒未有他人来探视。易水亦不以为意,情知此时众人皆怕一个不留神被沾了不是,谋害龙裔是死无葬身之地的大罪,没有人愿意平白的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

闲来无事却越发的愿意缝制一些小儿的衣服饰品,皇帝每每心疼,易水却越发做的精致起来。锦如看得清楚,好意规劝道,“娘娘此时不宜过于劳神。”易水轻轻的一叹,手里的针线自棉布间轻轻穿过,“如今唯有如此方可掩人耳目,连皇上都看出来我的脸色不好,冯远拼尽了性命替我保住了这几个月已是不易了。”

自发落了泉珠,易水更是除了锦如一人不信。看着锦如日夜不分的服侍,人也瘦下去一圈,不免心疼,无奈此时不比寻常更是不可轻信一人,时日一久,连外殿侍奉的奴才日日里皆见得是易水容色丰润,并无不妥之处。

这一日正巧用了燕窝粥甫要睡下,却听得外殿里极恭敬的一把女声,“奴婢见过贤妃娘娘万安。”易水不由诧异这声音却不是熟识,遂唤了锦如,仔细察看面上并无不妥之处,才叫了她近来。

那宫女进了内殿依然是恭谨的问了安,易水端详了半晌,方道,“你是瑜妃宫里的?”那宫女抿嘴一笑,眼角有细细的菊花纹。“娘娘好眼力,奴婢是珠镜殿瑜妃娘娘派来的。”

瑜妃,易水想了一想,本自素无往来,唯有在丽妃处似乎见过几次,自那之后,除了阖宫觐见,并没有交集。遂道,“瑜妃派你来可是有何要事?”

那宫女有些年纪办事也极为稳妥。“本月廿二日是我们娘娘的生辰,特请了诸位娘娘同庆。”话语一落,易水心中却犯起难来,目光自锦如脸上划过,复又落在了那宫女面上,心下微微迟疑。锦如却上前一步道,“姐姐先回去吧,我们娘娘当日必然赴宴,此时只是该睡下了。”

那宫女面上犯难,只是犹疑不定的看着易水,易水与锦如的目光只一碰,旋即微笑道,“回去替我谢过瑜妃的一片心意,我廿二日必当亲往赴宴。”

只不过一瞬,那宫女的神色松缓了下来,又躬身请了礼,起身道,“奴婢替我家娘娘谢过贤妃娘娘。”言罢却行退下,殿门吱呀的一声,全然阖上,易水重重的出了一口气。

“该来的还是来了。”

锦如的面色沉静而平和,隐隐的宫殿的晦暗衬托得如同明珠一般。为易水打点了铺盖,跪在床榻旁道,“奴婢若是做错了什么,请娘娘狠狠的责罚奴婢。”易水的手覆在她面颊上,隐隐的透出一丝凄苦的笑意,“我为何要责罚你呢。”目光看向案上的药碗,缓缓道,“我说过,即便是冯远拼尽一身之力,恐怕也保不得我了。”

锦如沉静得一如既往,竭力的稳住了易水的颤抖,镇静道,“既然保不住了,奴婢情愿这个孩子不是消失在延英殿里。”

易水的身体剧烈的打了一个寒战,看向锦如的目光已然生出一丝畏惧。“你是说?”锦如紧紧的握住易水的手,一手攒紧了被褥,目光凝聚在易水眼中的恐惧里,“自然会有人替娘娘了结了这桩心事。”

易水挣开了锦如的手,绝望的蜷缩在角落里。身上的锦衾松软而舒适,然而此时她却只是觉得冷。紧紧的咬住下唇,双手不自觉的抚上小腹,感受着那许久不曾悸动的生命。喉头哽咽,重重的呻吟了一声,将头埋在了膝盖中间,许久才爆裂般的哭泣出声,“我的孩子。”

锦如目睹着易水的惊惶和绝望,也不再多言,只是木然的跪在床前,许久方才道,“是奴婢狠心。”易水抬起泪眼,双目泛着红肿,紧蹙的眉头揉皱了娇嫩的容颜,水水的双眼落下泪来,很一狠心再很一狠心,门外却是展四道,“娘娘,冯御医到了。”

说着冯远已然夹着药箱躬身请安,擦干了泪水,放了帷帐下来。冯远不由得微微一愣,锦如在一旁含笑道,“娘娘午睡方醒,冯大人莫怪。”

冯远恍然一般,向着易水问了安,遂摘去药箱,半坐在床头为易水诊脉。目光里有隐隐的担忧,“娘娘的脉象比之昨日又有些浮动了。”抬起头来却隔着一层纱幔,复低头道,“娘娘实在不宜有太大的情绪起落。”

轻轻的舒了一口气,自帐中别过头去,“本宫何尝有一日安稳,本宫与腹中龙裔得大人悉心照料,已然添了一个多月的母子情分了。也不过是捱一日算上一日罢了。”

冯远却是一时无语,只拿了纸包里配制好的药材,递给锦如道,“微臣行臣子之忠,亦会护佑娘娘及龙裔。”微微的一笑,似是极欣慰,对易水道,“娘娘该进药了。”

易水轻轻的一叹,手覆盖在小腹上,如同护佑着世间瑰宝一般。“冯大人,本宫近来气色上微有好转,不过夜里醒来的更次却是愈发的久了。”说着掀起纱幔,微微露了半张脸来。

冯远抬头望了一望,因是泪痕始干,面上的憔悴一望即知,冯远也不觉得倒吸了一口气。许久方蹙眉道,“娘娘此时不宜再多用药了,微臣建议娘娘服用些珍珠汤,只是薏米煮起来费时,或者要耽误一些工夫。”说着目光看向锦如,含笑道,“恐怕微臣此言一出又要带累锦如姑娘劳动了。”

锦如的目光与冯远相接,却是微微的红下脸来。易水隔着纱幔虽然看的不清楚,却也觉着古怪,锦如轻轻的一啐,笑道,“冯大人这话差了,既然是对娘娘好,奴婢是万死不辞的。”

冯远却也是不再玩笑,只停留了一晌便去了。锦如端了药出来,易水看着浓黑的药汤,睫毛微微一抖,落下泪来,打在药碗里,激起小小的涟漪。涟漪激荡,一直入了易水的心里。

一扬手,一碗药皆饮了下去。浓浓的苦涩渗入到心里,渐渐的反而轻松起来。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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