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如珏传-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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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珏想起当晚在馨香园的情景,皇帝眼底望着她时的深情款款……莫非连月歌都看了出来了?那这皇帝演技挺差啊!
不知道怎么的,皇帝有些微的缺处,卫珏心底就痛快。
卫珏慢吞吞地问:“你没试过,又怎么知道皇上他没将半丝儿的心放在你身上?”
月歌笑了,抬起头来,望定了她,却也慢吞吞地答:“珏姐姐,其实馨香园那一晚,我知道你躲在那丛花树底下。”
卫珏吃了一惊,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幻:“你知道?”
“不错,我怎么能不知道呢?”月歌轻轻地道,“我那个时侯,我的视线没有离开他半点儿,他望向了哪里,我怎么能不知道?”
卫珏张口结舌:“不,不,不可能,我躲得严实着呢。”
月歌笑了:“躲得再严实,但落在有心人的眼里,却是彰然若昭,你知道么,我跳的那只舞,是我偷偷练了许久的,为了能跳好,每日连饭也不敢吃,脚底下坠了一个铁块,那件衣裳,是我花了所有的积蓄请了尚衣房最好的绣娘制成,为了只是让他记着我,让他多看我一眼,我初初的时侯,当真以为他在看着我,那时侯,我的心快要飞了起来了,可渐渐地,我却发现,他的视线透过了我,望向了别处,就象我是透明的一般,我从来没那样的沮丧过,那等时侯,我才知道,深入骨髓的悲凉,身子是那么的冷,冷到了骨子里。”
卫珏以为她想得太多了,心底道,原来戏曲里演的那些害相思病的人真是这样啊,见一片树叶子跌了下来,也要悲伤许久,见天上有片云彩飘过,更要吟上首诗。
她这明打明的相思成疾,把所有人都当成了假想敌了。
卫珏认为,对于这种病人,只能温和着劝说着,不能逆着来……她可不想她临出宫了,还莫名发一场病。
所以,她温声道:“月歌妹妹,你也别想太多,皇上见的美人多,想的事儿也多,有时侯眼睛里看着舞蹈,脑子里却想着其它的,偶尔一晃神,那也是有的。”
月歌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真是这样?”
卫珏道:“当然是这样?”
开玩笑,不然还是怎样?说皇帝有透视眼,透过了树叶,望着她呢!就算知道了她躲在那里,心底定也想着坏主意,把她往刺丛儿里丢,还是往青石板上砸!
他不就是这么做的么!
月歌望着她,却是笑了:“原来你一点都相信?”
卫珏奇道:“相信什么?”
月歌道:“象你这样,不相信也好,我就没能想得明白,后宫之中的女人,来来去去,不知有多少,我却偏想在他心中留一丁点儿的位置,只盼着他日后看到了跳舞之人,会想起,有这么个女子,她跳的舞跳得极好,脑子里会闪过我的容颜……只要这样,便够了。”
卫珏听她酸酸叽叽,腻腻歪歪,实在烦得慌,便劝道:“月歌,你也别想那么多,皇上忙着呢,在朝堂上想着国家大事,回到宫中又要想着佳丽三千。”
她的意思很明显,皇帝没那小情小性儿,再者,有那小情小性儿,脑子里闪过你的容貌,有用么?
第一百三十九章 羡慕
如果你想他闪过你的容貌,还不如把那容貌弄丑一些,几遇更大。
如卫珏来说,不能得到实际利益的东西,都没多大的用处,就如月歌,费尽心思在皇帝面前跳了那么一只舞,有何用?就为着他一双眼睛在她身上遛哒得多些?
还不如换成实际的赏赐来得好。
月歌垂了头去,嘴里边喃喃:“如果我象你这般,一点都没有期望,该多好。”
卫珏的牙都快酸掉了,本着事不关已,她便从不多言的原则,便劝道:“月歌,日后你出了宫,你便会渐渐淡忘了的。”
月歌抬起头来,看清了她眼底的羡慕,不由又是一怔:“珏姐姐,你且告诉我,你想出宫么?”
卫珏打了个哈哈,“出宫?为什么出宫,我现在刚在太皇太后面前露了脸,正是大有前程之时,怎么会想着出宫?”
月歌知道,她不信任自己,便不会向自己说实话,可那一闪而逝的羡慕,却是她看得清楚的,她嘴里微微有些发苦,自己已向她说得明白了,皇帝稀罕着她,可卫珏不相信,也许,正因为如此,她才比别的人看得清楚些,更为理智一些。
所以,她才能在那样的情况之下先一步救了自己。
这样是好,还是不好呢?
月歌不由替皇帝微微有些心痛,那么高贵于云端的人,却被卫珏瞧着如空气一般……那一日晚上,她看得清楚,他目注那里,嘴角有笑,那是她从来没见过的微笑,如碧蓝的天空忽地飘过一缕白云,就为发那缕微笑,她也愿意倾尽一切,只可惜,卫珏不一样。
卫珏从来没有把目光投于他的身上,从来都没有想过,其实皇帝,已将她摆在了心里边。
小情小性……她说的皇帝小情小性?
可月歌却觉得,他已经不是小情小性那般的简单了,从他的眼底,她看到了志在必得的决心,如果那样的眼神,投在自己身上,那该多好,只要有一丝儿的投在她的身上,那么,宫里边如何的艰险,她也会求着留了下来。
只可惜,一丝儿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看着她,仿佛看着一只花瓶,一株树,一棵草。
她怎么能不明白那眼神呢,那般的冰凉,他嘴角虽有笑意,却也那般的凉,凉到了骨子里去了。
只有老天爷知道,她要费了多大的劲儿,才忽视那样的目光,把那支舞跳完。
这样便好了,从此之后,她便不用再看那样的目光了,心也不会再痛,痛得如刀子绞着一般。
月歌道:“是啊,姐姐怎么会想着出宫?姐姐前程大好,如此,妹妹就向姐姐告辞了。”
月歌向卫珏行了一礼,慢慢向殿门外走了去,临到门口,脚步却缓了缓,慢慢地道:“珏姐姐,我很羡慕你。”
说完这话,她脚步没有再停,往门外走了去。
看见她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卫珏有些愕然,心想,她羡慕我,我还羡慕她呢,我费了老大的劲儿想要出宫,几次三番竹蓝子打水一场空,她倒好,没费多大的劲儿,还得了太皇太后的赏赐,便顺顺利利地出宫去了。
她要什么时侯,才能达成心愿?
卫珏如此一想,便有些沮丧,在殿内站了许久,才慢腾腾地往外走。
……
小殿里边,孙辅全对趴在没洞眼儿里往偏殿看的皇帝道:“皇上,人都已经走了,奴才该伺侯您歇了吧?”
皇帝哼了一声,站直了身子:“急什么?”
孙辅全道:“这月歌么,也确实是个聪明人,奴才只略一提点,便照着奴才的话来向卫小主说了。”
皇帝抬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说什么,全都是些胡言乱语。”
孙辅全眼观鼻回道:“皇上,这次之事,奴才得承认,这卫珏么,的确有些本事的。”
除却那动不动就勒索人的品性,的确是个不错的人,她若入宫,和皇帝有得拼。
孙辅全默默地想。
皇帝那俊如雕刻一般的脸便露出丝微笑来:“是么?”
孙辅全知道,此时此刻,既便他再不愿意,也得说些卫珏的好话儿了,于是,他道:“是啊,您瞧瞧,很少有女子能象她这般,人家走一步棋,她便猜到了日后对方要走的几步棋,就象奴才这样的人,说一句话,她便如脑子里的蛔虫一般,猜到了奴才往后要说的好几句话,日后相处多好,一个眼神儿,就明白了您的意思……”
皇帝嘴角的微笑加深,侧过头去,看了孙辅全一眼,“怎么朕听你的话,不象是在夸奖?”
孙辅全忙垂了头:“皇上,奴才这正是在夸奖卫小主呢,日后她若入宫,皇上一挑眉,一个眼神儿,就知道您要做什么了,多好。”
皇帝收了笑意,哼了一声:“孙辅全,她有这般厉害?”
凡遇到卫珏之事,孙辅全总要做做奸奴的,所以,他垂目道:“她厉不厉害,您刚刚也看得明白了,她多会装……不,会演啊,一开始进殿,那脸色白得……连奴才见了都有些心痛,让瓜尔佳氏得意洋洋,不知不觉就暴露其所有,到了最后,她的脸色转得多快,象那戏台上唱黑脸的,一下子转唱红脸了……”孙辅全觑着皇帝的脸色,见他的脸阴阴的,心底暗乐。
女人么,就得象其它的秀女那样,温柔一些,顺从一些,懂点儿琴棋书画便成了,如卫珏那般,猜透人心,谋划人心,这可怎么成,若有这样的女子在皇帝身边,哪还有他孙辅全的位置?
皇帝年纪小,还不明白自己需要什么样的女人在身边,这等事情,就得象孙辅全他这样忠心的奴才时常地提点着。
皇帝既使一时间被卫珏蛊惑了,他也得将其纠正了过来。
孙辅全暗暗在心底给自己鼓气,瞬间胸中充满了天降降大任于斯的豪情。
“是么?”皇帝眼睛扫了他一下。
他那一眼让孙辅全有些心惊,摸不透皇帝到底在想些什么,道:“是啊,皇上,奴才就觉得,这卫珏么,简直有些象战场之上的大将军,运筹帷幄,不知不觉的,便使人落入陷阱,取得胜利。”
第一百四十章 睡不安稳
他这么地‘夸’着卫珏,皇帝应当起了警意了吧?对卫珏这样的人,就应当时刻地提防着,警惕着,试想想,日后若有这么个人在枕边呆着,只怕睡觉就睡不安稳!
皇帝安不安稳,他不知道,但就孙辅全自己来说,就不会安稳。
可他怎么瞧着瞧着,皇帝眼底半丝儿不满都没有,反而充满了欣赏?
坏了坏了,‘夸’过头了。
孙辅全正想补救,却听皇帝一声低叹:“她确实如此,让人放不下……”
孙辅全心底一沉,瞧皇帝这神情,他把他的‘夸’从正面听了进去了?
可皇帝不是不喜欢这样的人么?他尤记得鳌中堂被皇帝和索额图私底下议论,皇帝便咬着牙道,这鳌拜,倒真是运筹帷幄的大将军!
那一日,鳌拜因官员调动之事,在朝堂上训斥群臣,皇帝回宫之后,孙辅全记得很清楚,无人之时,从来喜怒不形于色的皇帝,把那金镶玉的杯子都给摔了。
他今日特地提起,便是把那卫珏归于和鳌拜一样的人去,提醒着皇帝,远着她些。
可皇帝全把那日说过的话忘了么?
又或许这不同的人,原是一句让人生厌的话,此时也变成好话了?
孙辅全暗自后悔。
皇帝看了他一眼,忽道:“你且说说,她此时,会去哪里?”
孙辅全怔了怔,醒起皇帝问的是卫珏,道:“皇上,卫小主定是回储秀宫了。”
皇帝便道:“走。”
说完,领头便向殿门外走了去,孙辅全怔了半晌,这赶紧的跟上,他虽对卫珏不是很满意,但对自己的职责,却是尽职尽忠的,他想了一想,唤了人来,在那内侍耳边吩咐了几句,那内侍听了,急急忙忙便离开了。
皇帝没有理他,直直地往前走,走到几十步路,慢慢缓下了脚步,有些迟疑:“孙辅全,可有近路?”
孙辅全忙道:“皇上,奴才知道一条近路,等卫小主走到哪儿,咱们早就到了。”
皇帝便抬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还不带路?”
孙辅全忙提了灯笼,在前边带路。
……
卫珏被宫婢领着,走到回储秀宫的路上,因今日是太皇太后亲自召见,她并不着急,因此,只慢慢儿地走,想理清思绪。
接下来,可要怎么办才好?她抬头望着天边那轮明月。
今日月光甚好,光洁明亮,天空一丝儿乌云都不见,月光铺撒下来,把明黄色的屋顶染上了层银色。
树影婆娑,在青石板的地面上投下阴影,却也阻挡不了那样的朗月润泽。
可卫珏只觉脚步越来越沉重,心底象有股火烧着,让她无法发泄。
尽管她不肯承认,但月歌说得没错,她很羡慕她,打心底里羡慕,她便要离开这里了,离开这冰冷的金碧辉煌之处。
没有人知道,这样辉煌的建筑,带给她的,却只有深深的疲倦,以及若有若无的厌恶。
会让她想起父亲在牢狱之时,那朝南的牢窗,正巧可以远远地见着皇宫一角,那般的金色灿眼,带给人希望。
每一次探监,竟管年纪幼小,但她却记得清楚,阿玛总是对那里望着望着,眼底充满了希望。
直至最后,那希望彻底熄灭。
如今,她身处于这金碧辉煌当中,却使她更为经常地做起了那个梦,梦里边,总有一间狭小的牢房,有一角黄色明瓦的屋顶伸出,牢房里边的阿玛,朝那里,日日夜夜地望着。
她只想逃开这一切,只想不再做那样的梦。
可她要怎么样才能逃得了?
皇帝的手段,她已见识过了,月歌的情形,她也已明了……象她这般无权无势的秀女,日后便是皇帝用来哄那些权贵之女开心的玩具,为了巩固他的政权,平衡朝堂权力,他这样做,理所当然。
他是玩弄人心的高手,瓜尔佳凌月,不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