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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道长,带我回家-第1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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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张了张口,话却噎在喉咙口。

该让我如何告诉他,这些同心结发对我的意义?

扬起脸面,我闭了闭眼并努力深呼吸几回,方调整好情绪。

“小裴,你是何时发现异变的?”

“小裴没注意。好像突然之间,就这样了。”

“期间可曾见过谁?”

“没有。”

“怎么会没有?!一定见过的!你应该看得到啊!”我一把抓住小裴的腕子。

“星君,你抓得我手疼。”小裴吃痛,却不忍甩掉我的手。

“你再仔细想想,是不是一个和你一般着一身雪白衣衫的!他也绾着这样的发髻,也横插这样一枚翠笄。”我连说带比划,生怕形容得不够确切,令小裴漏掉什么。

可小裴一双眼只是怯怯地望着我,好半响方低声嘟囔一句:“星君,小裴就是照着他的样子打扮么?”

我这才惊觉失言,叹口气放开抓住他腕子的手。而小裴就勾了勾唇角,道:“星君别多想,小裴真的没难过。星君不开心小裴也会不开心。星君既然喜欢小裴这样打扮,小裴就这样打扮下去。除非哪一日他回来了,星君不再需要小裴——”

他甚至故作潇洒地勾了勾唇角,朝我露出个极勉强的笑意:“星君,不如小裴帮您先查看一下。小裴觉得它们突然出现,其中恐怕还有大古怪呢。”

言罢他也不等我说话,便一株株树、一个个同心结发仔细查看起来。

我没力气如他那般走来走去。只是原地站定,伸手想将其中一枚同心结发解下来。可我控制不住抖个不停的手,如此简单的动作偏做不来。狠狠的咬手背,待到鲜红血水子涌出,方镇定了情绪。

解下一枚同心结发,我细细观瞧。但树上那枚同心结发仿若寒冰做成,我只瞧了一眼,它便在我掌心迅速消失不见。

忙忙的再解下一枚,仍是同样的结果,我不由气结。

陆少卿,你既然来了为何不露面?为何要弄如此多的虚幻泡影?你到底在暗示什么?!

你告诉我好不好?你明明白白与我说清楚好不好?你明知我是个痴儿,明知我无法释怀这段情,为何要撩/拨我心却又隐在暗处,看我为之疯狂?

我疯了般沿着小路狂奔,并不停解开一个个同心结发,再看着这些虚幻泡影在我掌心消失。直到累得喘了粗气,我方朝那前后空空的羊肠小路扯脖子嘶吼:“陆少卿你个胆小鬼!为何不敢见我?为何不敢出现?!”

转身,再转身。唯有我撕裂般的音在半空中荡,以及那随着风摇摆的同心结发,被风吹得哗啦啦响动不停。

雨。

雨是自午后开始下的。大旱以后的头一场雨。

起初只是淅淅沥沥,到了傍晚时分便滂沱起来。屋子里很暖。篝火将将升起,烧得枯枝“噼啪”作响。

风极大,不时将窗鼓开。小裴忙忙碌碌的又是堵窗又是堵门。我只席地而坐,自包袱内寻出纸笔,重复五百年来每日都会做的事。

画背影。

当他的背影在宣纸上逐渐显露时,我突然觉得无比疲累。而眼前便又浮现那数以万计的同心结发。我泄愤般将就要完成的画揉烂,恨他也是恨自己。

小裴好不容易方将门窗弄妥当,他俯身将地上那团烂纸拾起,一脸莫名地瞧我,张了张口,却又硬生生将话咽回。

他不知同心结发的典故,也不曾到过这间月老祠,自然想不通为何今日我情绪大变。

我随手捡起身旁枯枝凑入火堆,痴傻傻瞧火光熊熊。瞧着瞧着那火似乎也成了一张脸,本是眉眼温柔,却突然面露狰狞。

陆少卿,你如今到底变成何种样儿了?!是仙?是魔?!你还记得这间月老祠么?

于是就环视一圈这巴掌大的月老祠,我感慨任由时光变迁,月老祠仍好端端的立在此间,果然死物比活人更长情。

“星君?”沉默良久,小裴终是耐不住性子,开了口。

“别问。你要问何我都知晓,可有些事很难三言两语说清。”我搪塞他,不想将伤疤翻开。

小裴便闭紧了口。

已是深夜,正是一日中最冷的时候。

我们就这样沉默了许久,我见小裴竟开始不停颤抖,方发现他浑身湿透。只好叹口气朝他招手:“小裴,来烤烤火吧。”

小裴就怯怯地摇头。

他还是个孩子,自打有神识之日起,第一眼见到的人便是我。我深知他心底对我那种很难说清的感情。

我更是无比理解他面对我时那种小心翼翼,就像当年我面对陆少卿时——陆少卿!

我脑中突然有个奇怪念头腾起,突然很想赌一把。

我在脸面上尽量摆个温和的笑意,朝仍旧杵在原地的小裴勾手,并道:“别傻愣着,将湿衣服脱下来烤烤火吧,这样很容易着凉。你若着凉,我心内也不好受。”

少年显然不知我心思,闻言便涨红了脸,垂首瞧着自己脚尖,嗫嚅着:“可是,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你我哪是普通关系,何必这般见外?也罢,少年人毕竟害羞,不如我帮你。”

言罢我便缓缓走近小裴,直到离他近在咫尺。我闭了闭眼,待再度睁开时,就轻抬手搭上小裴的肩。

少年身子立刻颤了颤,倏地红了脸。

“星君——”

“你大可唤我锦绣。”

“锦,锦——”

我再凑近他一些,闭上眼,手自他肩头往上,顺着他脖颈爬上那年轻面颊。梦呓般喃喃:“你只是个孩子,又怎知这世上极乐事儿。道长——”

就试着那张年轻的发烫面颊缓缓在我掌心蹭,那把年轻嗓音早已因激情而沙哑:“锦绣,自打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似曾相识。”

“是么?”

“你知不知道,每夜你因梦魇的折磨而赤着脚跑出去时,我都默默的跟着你。”

“为何要跟着我?”

“我怕你梦醒后发现身边空无一人,会寂寞。”

“九重天的确好寂寞,哪有这万丈红尘逍遥。”

“九重天与万丈红尘都无所谓,只要有你的地方,就不寂寞。”

“可这些年你身边并无一个花锦绣。你是不是很寂寞?你会不会也在梦醒时分,赤着脚奔进夜色深处?道长——”

我不敢睁开眼,只是不停的讲,不停的讲,仿若只要如此,这些年的思念便会随着这些话宣泄出。

没有人回答我,只有越来越粗重的喘息音。

那样急促的喘息,正居高临下的,向我唇靠近。

仿若将当年事重演。可我面前的人,还是当年那位眉眼温柔的道长么?!!

我多想将自己困在一手编织的幻景儿中,永世不醒。我多想告诉自己,那对我深情款款说着情话的,不是小裴!可笛声,突然而来的笛声穿透雨幕,直直撞入我心底,将所有幻景儿打破。

《凤求凰》?!

那是一曲《凤求凰》。陆少卿的《凤求凰》!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皇……

我随着那笛声低吟,恍惚间所有逝去的恩爱岁月,皆一幕幕涌上心头,闪现眼前。

陆少卿,你可是在暗示我,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陆少卿,你可是在暗示我,即便岁月匆匆,时光荏苒,你仍未忘记灵山脚那不懂音律,却每每都抑制不住自己,随着你琴声笛音哼唱这首《凤求凰》的花锦绣?

豁然睁开眼,我脱口而出一句:“陆少卿!”

却发现本紧闭的门已大开,正有风一股股自外而来,带入满室冷寒。

这间月老祠,突然就只剩我一个。小裴,不见了!

“陆少卿,你出来!”

我疯了般大喊,跌跌撞撞冲出门去,一头撞入那重重雨幕之中……

☆、日更君赐我力量

疯了般推门冲入雨中;任由雨点子兜头盖脸将身子淋湿。我只是嘶声大喊:“陆少卿,你出来!陆少卿;你到底敢不敢见我?!”

已沙哑的难听音穿透雨幕;在夜色中回荡不停。但四野除了雨声再无其他;哪还有陆少卿,甚至小裴的踪迹!

颓然跌坐在泥水地儿,这场雨来的倒是及时!不但解了卧龙镇大旱,也抹净了任何蛛丝马迹;令我无从追踪。

雨下得越发大起来;地上已积了不少水洼。我朝其中一个探头瞧,内里就有了个花锦绣。

“他为何不敢见你?!你是鬼吧?!”

“只因身份互换;他难以承受么!”

“那该怎么办?”

“解铃还须系铃人,无论如何都要寻到他!”

“该如何寻?”

“用仙眼术么!”

我奋力拍打水面,水洼中的花锦绣就成了圈圈涟漪。就地盘膝端坐,我咬破中指令血水子淌满手。

双手结印,将额上仙眼打开,我便四处梭巡起来。但目力所及仍除了雨还是雨,这漫天漫地的雨织成了网,将我困在正中/央。

但我不愿放弃。仙眼继续前移,便发现十数步外的一处水洼略有不同。那水洼呈现出一种淡淡的红,似被雨水晕染过的胭脂,令我神经猛地绷紧。仔细探入仙眼观瞧,我更加确定,这水洼中的红分明是血水子被雨稀释得浅淡。

于是便收仙眼,我忙不迭起身奔着那水洼去。到了近前俯身细瞧,果然见内里是血水子!

流血了?!谁的血?!

我沿着水洼继续前行,又走了十数步,便见到第二个有血的水洼。就这样一路走一路寻,也不知走了多久,竟越走越远。不知不觉间雨停风止,而天边已现一丝鱼肚白。

竟是新的一日了!

身上的罗裙湿了又干,如今贴在身上极其不舒服。我已顾不得这些,只希望尽快找到小裴下落。

虽陆少卿一直不愿露面,但我就是敢确定,掳走小裴的人,便是昔日的灵山七子之首,今日的天罡魔星。

陆少卿,无论怎样,我都要问个明白!

艳阳初升。

我驻足,痴痴地瞧着那轮红日,不由忆起曾在叶府后院,与他相约共赏旭日初升。便有些恍惚,那些事仿若将将发生的昨日事,怎的就倏忽间过了五百年?!

心思方动,剧烈的咳声便又阴魂不散,这一阵重咳令我越发气息不接。到底在九重天养尊处优惯了,体力已不比当年。仅急行一夜我便累得仿佛浑身脱了节,原来满山疯跑也不知累的年纪,竟真真一去不复返了!

我哀叹一回,拖着两条仿佛灌满了铅的腿,随意寻块干净地儿坐下。即便此刻心急如焚,可惜我与这副身子骨沟通不了,人家不肯听我的指挥,不愿继续拼命。

我边捶腿边四处瞧,只觉口干舌燥,偏出来得太急,包袱落在月老祠里未曾带出,如今这荒郊野外却无野果子可摘。舔舔干裂的嘴唇,我不得已就地取材,蹲下/身子鞠一捧积洼地里的黑水,“咕咚咚”往口内好一通猛灌。

借着休息的功夫劲,我将昨夜发生的桩桩件件事皆在脑中过一遍。此刻想来,那些积血的水洼,分明是有人故意为之。

这个人是在给我引路呢!

如若掳走小裴的果真是陆少卿,那么又是哪个在为我引路?!为何要用血引路?那又是谁的血?!

我不愿猜想那个引路的人其实就是陆少卿,不愿猜想那些血都是小裴的血。一个人身体内到底能有多少血水子?!这样流法,恐怕即便我寻到他,他也仅剩半条命了!

便有些懊悔。无论如何,我都不该将这孩子拖进局。

这般想的时候,便再也坐不住。我也顾不得将气息调匀了,忙忙起身检查地势,这才发现此间景物竟十分眼熟。

就见我面前一座山峰巍峨耸立直达云霄。仅瞧了一眼,我便不由倒抽口凉气,不用去寻指路牌我也知晓,此峰便是卧龙峰了!

陆少卿,原来你比我还心急,竟将我引到此处来!

心中便滋生许多莫名情绪,我不知重见他时,开口第一句话该说何?!呆愣愣的原地杵了好久,我方拾起根枯枝权作拐杖,振奋精神,沿着山间那条崎岖小路朝顶峰进发。

活神仙,我们迟早也得见面!

山路难行,又经过一夜暴雨,越发湿滑。这一路摔了无数跤,滑下来无数次,待到我终于登顶之时,已是隔日的正午时分了。

腹诽一万遍那位高坐九重天的正主,怎忍心将飞行术数也给我禁锢?我随手抹一把汗珠子,只觉比累更要命的却是饥饿难忍了!而一夜未眠,更是令我恨不得立马寻到个人家,最好那户人家有张天大的床,并摆了许多好吃的等着我。

方思及此,便嗅到一阵若有若无香气。

放眼瞧,这里已是顶峰,哪里有人家?小心的前行数十步,我立住。往前看,只觉雾霭重重,山风猎猎。而重叠翻滚的云层皆在脚下,仿佛只要你一展臂,便可直上青云。

我便有些头晕目眩,突然理解为何世人只道神仙好了!原来立于巅峰之上,果真会有豪情壮志在胸。我甚至很想大声嘶吼,将心中所有不快都宣泄出。

若此刻闭眼一头栽下去,又会是何样儿呢?!

腿有些颤,我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忙镇定心神小心翼翼后退,方退到安全地界,便瞧见我方才立着的地方突然起了震颤,并有不少碎石土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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