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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粉红四年-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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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长裙子拖在寝室的地板上皱成一团,随着整个人的抽搐而轻微地晃动。她一直在努力压抑自己的哭声,可是倔强的哭声丝毫不肯妥协,因而声音变得梗塞而颤抖。像是在寒风里沙沙作响的枯叶,下一秒就会支离破碎,不复完整。

她蹲在那里,很久很久。她的脸一直背对着我们。我看不见她的脸,看不见她忧伤的眼睛,看不见她愤怒时紧咬着的双唇。。

我和郑瞬言对视了一下。虽然我们都知道,在苏萧背后一直都有种种难听的言论。作为一个不够收敛的美女,她天生就难以逃脱这些。但是,这一次,像是一把无情的剑,刺得她鲜血淋漓。她亲眼看到在她的身后,那么多女生,一屋子的女生,在议论她,讽刺她,侮辱她,诋毁她,唇枪舌剑一起刺向她,要置她于死地,每个人都毫不留情。而她软弱无力,无法反抗。她只能够在曲终人散后独自哭泣。

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如果不知道内敛点,真的很惨。

美女如果有心计,就可怕。美女如果没心计,就可怜。

做女人难,做美女更难,在女人堆里做美女难上加难。

郑瞬言说话了,她说,算了,苏萧。其实你也知道那些人无聊就会这样说话。你别跟她们计较了,她们是嫉妒你长得这么漂亮。

苏萧没有说话,她试图停止哭泣。可,停不住,声音混杂着液体的混沌,压抑而倔强。

我叹了口气,很想说点什么,可是,我清楚,此刻所有的语言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萧停止抽泣后说了句谢谢,就站起身来,哪料还没有完全站起来就一下子摔倒在地板上!

我吓了一大跳,快步跑过去扶起她,扶了半天扶不动,这才发现她的眼睛闭着。她晕过
去了。

我和郑瞬言赶紧背起她,下楼去。从走廊里经过时,班上有的寝室门没关。看到我们三个人乱成一团手忙脚乱的,赶紧都跑出来看。看归看,结果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来帮忙。

我对这个大学那种痛心的失望感觉再次在心里翻涌。一片荒凉。人情冷暖。

可怜我和郑瞬言两个人都长得很瘦,苏萧被我们折腾了半天终于从二楼搬到一楼去了。

到了一楼还是门卫打电话叫来了校医,才把苏萧送到了医院。

原来苏萧贫血,因为蹲在地上哭了太久,起身时感到眩晕,她的高跟鞋又刚好踩在她拖在地板上的裙子边缘的一角,结果整个人就摔倒了。幸亏没有什么大碍。医生说打了一大瓶吊针就会好了。

我和郑瞬言坐在那里陪着她。校医院光线暗淡的注射室,很多人坐在那里,他们的上方都吊着一瓶液体,无色的,慢慢的流到他们的手背或者手腕上。每个人都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有的人闭着眼睛,有的人茫然的看着那无色的液体一点点滴下来,无声的,却分明把自己的心砸起了一个坑。有的人的视线停留在苏萧的脸上。

很压抑的气氛。寒冷,萧瑟,旧的椅子散发出陈腐的气息,已经看不清那些花纹或者划痕。医院特有的那种味道混杂木头的干涸气味,像是谁流下的泪,凝固了,经年不散。

我看着郑瞬言和苏萧,想起我们大一的时候,想起那天一起赶走罗艺林我们三个一起搬家的情景,有种世事沧桑的感觉。或许我们三个人不会成为很好的朋友,但是我们不是敌人,从来不是。那些隔阂,只是人与人之间与生俱来无法摆脱的距离。我们只有隔阂。我们根本的没有利益冲突。所以,我们成不了最知心的朋友,最贴心的姐妹。

苏萧给那个男人打了电话,男人很快就赶到了注射室。在他来之前,苏萧很坦然的告诉我们,那个男人是个结了婚的男人。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苏萧的这个“男朋友”。一个中年男人,微微发福的身材,黯淡的面容还有额头隐约的皱纹,我想,或许她们的猜测是正确的。我拼命阻止自己有这样的想法,我觉得当这苏萧的面有这样的想法,认同她们那些人的流言蜚语,是无耻的。可是,我控制了不了自己的思维。我观察这个男人的外貌举止谈吐,我企图判断他的身份婚姻和其他,我还是悲哀地联想到了很多并不光彩的词,比如婚外恋,比如二奶,诸如此类粘满金钱和情欲还有美色,散发着颓靡腐烂绝望色彩的词眼。

一位姐姐说,女孩不要去招惹三种人,浪子,文艺青年,已婚男人。浪子和已婚男人不要去惹,大家好理解。文艺青年为什么也被列入黑名单呢?文艺青年感情太丰富,情感上太没有安全感了。你感觉你在和小说谈恋爱。但是有太多热爱文艺或者喜欢梦幻感觉的女孩喜欢找文艺青年,因为她们把自己对文学艺术的抽象爱好寄托在生活中某个具体的人身上了。和那样的人谈恋爱,仿佛就和梦想靠近了一点点。

我想起我爱过的那个已婚男人。如果当初不是我们懂得适可而止,今天苏萧的遭遇就是我的范本了。

婚外恋,这样的游戏我们玩不起。

我明白苏萧把他叫到我和郑瞬言面前来是对我和郑瞬言的信任。这份信任让我觉得自己可耻。我虽然没有像别的女生那样唧唧喳喳的议论,但是我同样有这样一些龌龊的想法。只不过,我习惯性地沉默。

49。公然同居

苏萧从医院回来后就搬出去住了。她明明知道搬出去住,大家会说得更难听,她明明知道搬出去住就让大家有了更多诋毁她的机会和借口。她还是义无返顾地搬出去了,和那个男人同居。搬走的时候她对我和郑瞬言说,学校有什么事情就替她担当着点,实在担当不住的时候就说不知道,不要到后来连累了我和郑瞬言,让学校以为我和瞬言知情不报还编谎话。其实她还是个善良的女孩子。

关于她搬走后的一些事情,我就不大想说了。大家还是无休止地议论。大家似乎对她这样一走了之不再直接面对尴尬与耻辱更加愤怒。仿佛她要是乖乖的藏着掖着讨好着,我们就可以放你一条生路,她要是这样明目张胆地搬走,分明就是不把我们的议论放在眼里,公然和广大人民群众做对,我们怎么能够善罢甘休。

不过,闲言闲语说来说去,当事人一直不回应,好像大家就说得不起劲了。要是当事人有个回应或者反击声明什么的,大家就反而越说越离谱,津津乐道,乐此不疲。

只有我和郑瞬言见过苏萧的这个中年男朋友。但是我们两个人从来都没有对任何人说起。包括我们两个人之间也从来不提这件事情。

苏萧的事情就这样慢慢平息下去了。

开始我还担心有人去告她,说她搬到外面同居去了。按照我们学校的“家规”同居是要被开除的。但是,大家似乎也就过过嘴瘾,说说就算了,也没谁跑到学校去告状。想来,现在的学生也都学聪明了。告别人自己又捞不到什么好处,还平白无故多竖了个敌,毁了人家一生不如捞点实惠强,大家又不是真的残忍的人,把别人搞开除了自己总会有点不安的。所以校园里同居事情很少有暴光到学校的,我想大概是这个原因。

我不知道苏萧是真的爱他还只是与他做了一场交易,其实,爱又如何。爱上一个人,从来不会有自始至终的幸福,爱上一个人就是幸福和痛苦的不等价交换。若痛苦多于幸福便是不幸的爱情,若幸福多于痛苦,大家就说这是幸福的一对,当事人也配合的做出甜甜蜜蜜的样子。其实,爱过的人都知道,爱了总会有某一刻让你痛了。

生活平静进行。各人幸福自己的幸福,痛苦着自己的痛苦。直到,刘莎莎跳楼自杀。

50。自杀

那个春天的早上,每个人都像往常一样奔到各栋教学楼各个教室去上课。从物理学院楼经过时,看到那里围了很多人,还拉了一条红色的警戒线。我一向不喜欢看热闹,只还以为是出现路障之类的,头也不回的继续往教室冲。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我来到教室,教室已经乱成一团。我们班的刘莎莎自杀,跳楼自杀了!她从物理学院19楼的楼顶跳下来了!!无数张面孔在眼前晃动,每个人脸上都是难以置
信的表情,我不断的听到有人说,“刘莎莎跳楼?是她!怎么可能啊!”仿佛世界全部乱了套,仿佛下一秒这个世界就会爆炸般,每一张脸都布满了惊恐,每一双眼都在疑惑,每一个人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那一刻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的眼睛,自己的大脑,身边的一切。我一直以为那是个梦。大脑里一片空白,来不及思索,无力去思索,恍惚了好久,直到听见有同学哭了出来,直到自己的眼泪也忍不住流了下来。

我和刘莎莎不是很熟。她个子比较高,长得也还算漂亮,就是皮肤很黑,平时很少说话。听说家里是做生意的,还有点钱,外地人。这都是听说,我和她的交情仅限于见面时点头打个招呼。我觉得她有点清高和孤僻的样子,但是对她没有恶感。

太突然了。昨天中午我还看见她打开水,一个人提着两个开水瓶慢慢的上楼梯,我还帮她提了一瓶上来。她这一生对我说的最后两个字就是谢谢。

然而,今天,有人告诉我,她死了。她自杀了。她从19层高的楼跳了下来。她像一片花瓣在昨夜从高空慢慢的凋零,落下,从生到死只是十几秒的时间。

他们说她落地的时候全身完好,没有一处伤口,没有一滴血,侧躺在楼前的花坛下,一条腿高高地搭在了花坛的边缘。

他们说她死的那晚曾给寝室打过电话,说她有事,晚上不回来睡觉了,有人打电话找她就让人打她手机。他们说她自杀是因为精神郁闷,有抑郁症;他们说她自杀是因为被男朋友甩了;他们说她自杀是因为长得太黑自卑……好多女同学听到她死的消息时,都哭了,伤心不已。哭过之后,大家又都拼命揣测她自杀的原因,兴奋不已。然后纷纷在背地里谴责刘莎莎的室友为什么平时不对她好点,多点关心,为什么她那天晚上打电话说她不回来时没有人劝她回来。等等。

那几天,公寓楼乱了套,不停的听到这样那样的传闻,揣测,谴责,惋惜,唏嘘。到处都是惊魂未定的面庞,到处都是关于刘莎莎的传言和议论。仿佛大家都很关心这事,又仿佛在谈论一件己无关的事情。

我很害怕,那几天每次她们说到“刘莎莎”三个字,我都觉得害怕。即使很多人在一起,即使寝室人声鼎沸,可我觉得刘莎莎还在我们身边,她在听着,她只是没有说话。刺眼的白炽日光灯使整个寝室弥漫着白色的光,墙壁,她们的面孔,地板,都被涂上了一层惨淡的白。那是刘莎莎的眼神。我无法摆脱这个想法,我觉得那是刘莎莎的眼神。冷漠的,惨淡的,无处不在的白色。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直到刘莎莎的父母来到我们隔壁寝室清理她的遗物时,才让我们又震惊了一次。

51。她的父母

这是我第二次目睹死亡。生命在结束时,才如烟花开的那一瞬间,再怎么卑微的生命也会有人伫足看它的消逝,然后天空黑黑的,烟花不见了,大家继续自己的事。

高中时,有一个女同学头一天还在课间操时趴在桌上睡觉,就在我侧前方。我问她怎么也没去做操,她说她头昏。我说我也头昏。我们俩趴在桌子上,相距不过一米。窗外是上千学生在整齐划一的伸手抬脚,生命欣欣向荣的样子。下午她请假没来,第二天早上我进教室
的时候看见有几个女同学在哭,她死了。得的是急性脑膜炎。好多同学进教室时都哭了,哭了后每个人都马上急着去打疫苗,连年级里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个女同学的人都参与了集体打疫苗的活动。据说脑膜炎属于传染病。虽然都知道在17岁的时候还得急性脑膜炎是很不正常的。哭完了,打完针了,接着上课。教室一如既往的安静,每个一张课桌依旧是一块小小的田地,每个成长中的孩子都在辛勤地耕耘,把青春和未来都默默的埋在里面,耕种未来。

那一年我17岁,我亲眼目睹了一场死亡。我明白了《说文解字》对死的解释,死,人所离也。

死亡是残酷的事情,这残酷让我知道没有任何一个生命与另一个生命有着真正息息相关的联系。不过是离开,生活总在继续。花还是开,雪还是下,欢乐和悲伤还是继续。

刘莎莎的死再次证明了我的想法。大家很快从悲伤的情绪里出来,将兴趣转移到她自杀的原因上去了,这似乎比一个人死亡的本身更具有吸引力。我听着她们兴致勃勃地猜测她到底是因为被男人甩了而自杀还是因为长得太黑自卑而自杀,唾沫横飞里有彻骨的寒意。

那天中午我们正在午休,被一阵凄厉的哭声给吵醒了。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大声的号哭,那种抑制不住的巨大悲痛在两个成年人的哭声里显得格外凄厉。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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