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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丑医-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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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徐奶奶,丁举文关上房门,把那包银子放在桌子上,在床边坐下,沉默良久。

那天,真相随面纱落下,在他眼前展露无遗。

后来回到家,他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想了很多很多天。

那时候,娘一直以为自己在发奋读书而已,可实际上,他一个字都没有读进去。

丁举文有些回过神,伸手拂过放在床上的一本书。那是她借过的书,似乎还残留了一丁点她的神识,让他有些恍惚。

是的,他想了很多很多天。

一直以来,他的执念便是发奋读书,考取功名,不负娘亲多年辛苦。还记得小时候,那是似乎刚刚记事,娘在爹坟头几乎哭瞎了眼,被人抬回去后就不大清醒了。可即便在娘最不清醒的日子里,她依旧在劳作,在干活,在告诉他,好好读书。

这么多年下来,娘早已失去昔日光彩的容颜,白发似乎成了她头上最理所当然的装饰。每当娘哭喊发狂的时候,他总是既无奈又痛心,他无力改变这一切,他也没法保护生他养他的亲娘。他所能做的,只有发奋读书,而已。

他向往书中描绘的那个世界,向往考取功名出人头地,特别是在卢照廷考上举人之后,衣锦还乡,举家迁往淮南。他们光鲜亮丽的衣着,还有前簇后拥的出行,让他有了一种新的渴望。那时候,他站在门后边,兀自思量,如果有一日他也能这般,就能让娘亲过上这样的生活,便能得偿所愿。

后来,他遇到了阿丑。

出身乡野间,虽不算得没见过世面,可他真的没有接触过知书识礼的女子。然而阿丑,又不是知书识礼的木头,她的沉郁超越了她的年龄,令人望之便觉怅然,可却从她骨子里透出一股韧劲。

她不泼辣,却也不是文静,她似乎集聚了一切特质,又似乎超然独立于他们之外,与世人相异。

是的,她是那样特别,那样与众不同的存在。

她似乎什么都没放在眼里,却又不是无知的倨傲,她对待这个世间的态度,也相当殊异。

可他,就是被吸引了。

他不曾见过她面纱下的容颜,却总怀揣着一种对美好的热切期盼,觉得,即便不是绝色,也会是个清秀端庄的女子。

少时读书,书中自有颜如玉,他摇头不信,却也畅想过自己日后的妻子,定该是惠美贤淑,琴瑟和鸣。

而今,出现了一个他愿意期盼的人,他理所当然地就把这样的期盼加诸于她,并且深信不疑。

起初,他以为她只是个落魄千金,家道中落,兴许还背负血海深仇。

于是,他知道自己要努力,要很努力,才能配得起她的身份,才能,给她兴许只是微薄的帮助。

可是她拒绝了他。

他以为,她是觉得他的平民身份和她不相宜。

然而后来,当真相落幕——

他回到家呆坐了很久,将自相见相识以来的种种,都想了一遍,他才发现自己多么可笑!

不是被她骗了,而是被自己骗了!

欺骗他的,一直都是他自己!

他所以为的美好,他所以为的期盼,都是他自己想象出来的谎言!

是,她从未对他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情谊,也对他的情谊义正言辞地拒绝,她更加从未提到自己的容颜。是他,骗了自己。

当幻想破灭,他嘲笑自己的愚蠢,嘲笑自己的无知,嘲笑自己的一切。于是他开始发奋读书,想用读书来麻痹自己。

他不知日夜地苦读,甚至一个月也没有出过门,直到他满脑子装的都是那些文道政论,快要将他逼疯了,他才有些憔悴地走出家门,他才知道,山脚下那间屋子,早已人去楼空。

听小五说,她在淮南城过得很好,大约,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但他,是要去淮南城参加秋闱的,这是冥冥中自有注定,还是别的什么?

他不愿去想,他一直在逃避,逃避到了今时今日。

昨日在开安客栈一楼的大堂,他看见了她。

秋香色的衣裙,算不上华贵富丽,却雅韵非凡,与古井村时的装扮截然不同。看来,她真的过得很好。依旧不变的,是米色面纱。

她从自己身后很远的地方走过,无声,无息,可他却嗅到了一丝悲凉的气息,不知是她发出的,还是自己的心。

ps:

补更二

☆、113 广告

他没有上前打招呼,确切的说,是不敢。

因为他早已不知如何面对她。

说客套话,装作之前的告白和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不,那样,他不是孬种又是什么?

那么,他需要解释些什么?

可是,他自己都没想明白的事情,他从何解释?

于是,他也一般,无声,无息。

今日徐奶奶前来,定然是她授意,否则徐奶奶又怎么会来。而她的态度,一如既往地客气礼貌,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是他知道,她也在回避,否则昨天,她不会无声,无息。

那么如今,他又该如何面对?

堇堂药业门口,花琉离走出来,语气带了几分调笑:“阿丑姑娘,你这群手下,还是挺有天赋的。”

“呵,花公子说笑了,”,阿丑瞄了眼花琉离那不达眼底的笑意,语气和他十分相似,“我们再如何,都是业余水平。我对底下人的要求,向来活泼,他们只是不拘着。有一句话叫做,戏剧解放人的天性,似乎是这样说的,我也记不清了,反正就是这个道理。”

花琉离大笑,这次眼底是真的有了笑意:“姑娘见解果真不一般,花某倒不是这个想法。”

“哦?花公子的想法,愿闻其详。”阿丑面纱下挑眉。

“戏,创造人的天性。”花琉离神色变得认真。

阿丑思索了阵,并不甚明白。但也没有勉强:“这句话的意思,许是我年纪还小,倒不能体会的很深刻,也许过几年,我就能有所感悟了罢!”

花琉离一本正经点头:“那么就祝姑娘早日修成正果!”

修成正果?阿丑掩唇扑哧一笑:“承花公子吉言!”只不知修成正果要经历多少劫难,兴许,还是不修来得好,不过这也由不得她。

送走花琉离。阿丑正要回店,金大成跑过来:“布庄的老板说愿意和我们谈谈看。”

“愿意谈就好,你直接跟我去吧。”阿丑转身便走,戏场的布置可耽误不得。

阿丑离开后,一直站在不远处的丁举文也转身离去。

她一切依旧。没有因为容貌,有过半分的自怨自艾,从前没有,现在也没有。她只是一个姑娘家,尚且如此豁达。他堂堂男子汉,在这里愁苦郁郁,又算什么?

想罢。他有些自嘲地笑了。

是呀。他一个堂堂男子汉,心胸尚抵不过她一介女流。那么,丁举文,是你配不上她呀!

从一开始,他也不是因为容貌对她上心的,不是吗?

那如今又何必如此在意?

她的才华胆识。就算一千个美貌女子加在一起,也不能相比,那么,他又何必执着?

噫!还是自己见识短浅,心胸狭窄呀!

丁举文停下脚步。回头又看了眼堇堂的招牌。

阿丑,你等我。我不会辱没你,等我考中,便来向你求亲。

七月底,堇堂因为八月初一的新产品推出忙得不可开交。那天佟宁信在信中说,阿丑家田里的四亩麦子都熟了,阿丑当即让佟宁信雇人割下来,其中两亩的收成运到淮南,她也想尝尝自己种的粮食是什么滋味。另外两亩收成交给佟宁信,当做雇人割麦子和运来淮南的运费,剩下的就给佟宁信当做看田的工资了。

于是,这部分事情都交给了徐奶奶,让她帮忙看着一点。

淮南上善阁,阿丑把药材交接全部处理好,对老翁说:“怎么样,永和堂没有察觉吧?”

“上善阁办事,姑娘放心。姑娘这个计策,真是打了永和堂一个巴掌!”老翁笑容满面。

“就看这个永和堂,什么时候会察觉,有人在故意趁低价买进,让它巨亏了。”阿丑微微摇头,似乎在等着好戏上场。

“最新的消息,那个何家二公子,又来淮南了。”老翁透露。

阿丑面纱下一挑眉:“哦?何家来来往往,是要闹哪样?”

“哎,还不是何思峻和他爹矛盾深重!”老翁叹息。

“这个何思峻,不是一般角色,既如此,”阿丑顿了一下,“也许我要提前准备了。他看出我们的行动,是迟早的事情。”知己知彼,果然百战不殆。

八月初一,堇堂门口人满为患。新盘下的隔壁竹器店装修已经竣工,今日正式投入使用。而阿丑前两日又招募了一批新伙计,统共三人,如今也正式上岗了。

由于提前好几日就让杜一升和金大成到各个大街小巷通知乡亲父老,宣传工作做得十足十,今日人气可谓万分高涨。

戏台上的表演很快开始,众人集思广益写出的剧本,通俗易懂,加了一些幽默元素,引得观众笑声不止,而主线内容,都是宣传堇堂的方剂的,什么样的药什么情况下用,有什么效果,不一而足。

阿丑在一旁延续每月初一开义诊的传统,时不时关注一下现场的情况。

堇堂斜对面的一处酒楼,二楼雅间的窗户半开,里面的白衣男子看着堇堂门口的人山人海,语气不善:“这个阿丑,当初我要杀了她,硬是被你们拦下来了,如今可好,都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

徐泰微微挑眉:“这话似乎,有失偏颇。一来,阿丑并不知道永和堂和我们的关系。二来,永和堂自己也是不争气,何思岱怎么可能接班,管好偌大一个永和堂?如果事实证明,永和堂必须被其他药商挤垮,那么我们留了一个堇堂,也算后路不是?”

容清澜冷笑:“我看你是对那个阿丑存了什么特别的心思吧?每次都护着她。”

“我有什么心思可存,看上一个丑女?”徐泰摇摇头,似乎对容清澜的胡编乱造不太满意。

“没有最好,”容清澜恢复平静的神色,“不过,我还是觉得,阿丑碍事。”

“世间总有你看不顺眼的人,那就不要去看。而且,你敢得罪墨家,还是敢得罪主上?”徐泰提醒道。

“墨家我不在意,不过主上……罢了,留着就留着吧,那如果永和堂再找我们求助,我们该如何是好?”容清澜提出了新的问题。

徐泰沉默半晌,眸光看向堇堂门口:“那就看,永和堂想让我们帮什么了,总之,这人不能死。”

一整日下来,堇堂的各类新产品卖出了十分可观的数量,不过人也累得够呛。

田秋妹在会议室的桌子上趴着,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姑娘,原来,搞一个什么,促销,这么累呀!”

阿丑揉了揉太阳穴:“好了好了,等他们清点完数目,咱们就回家,今天新麦应该到了,回家有烙饼吃。”她也累得慌,又是义诊又要看着全场。

念心坐下叹口气:“好在今日卖了不少,没白辛苦!”

不多时,杜一升走进来把今日的销售明细交给阿丑:“老板,都清点好了。”

“行,那大家都回去吧,回去好好休息啊!”阿丑让众人散了。

晚间吃了新麦做的鸡蛋烙饼,阿丑回到屋里就趴在床上不想动弹。思想斗争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洗洗睡了,账目神马的,明天再说吧……

第二日,正好是金疮药交货的日子。

阿丑来到花琉离的戏楼,把叫人运来的一大箱子药交给花琉离。

“这箱子外围都是胭脂水粉,里面还有一个箱子,装的才是药。”阿丑对花琉离低声说。

花琉离点头收下:“请姑娘随我进去拿银子,顺便买花某一个面子,看场戏何如?”

阿丑点头答应:“花公子如此好客,阿丑恭敬不如从命了。”然而却在想,这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反正不至于杀了她,那么,暂且先看着吧。

被花琉离请入二楼一个雅间,阿丑四处打量一番,便看到楼下的白衣身影。

白清?她在这里?可是,她和花琉璃是什么关系?

不曾思考明白,雅间的门被推开了。

俞则轩走进来,先对阿丑行了一礼:“多谢阿丑姑娘救命之恩。”

阿丑偏头看了看俞则轩:“俞公子气色还行,恢复挺快嘛。至于救命之恩,你要谢还是谢世子吧,我是被他抓去的,不得不治。”

跟在俞则轩身后进来的夏翌辰闻言,也不理她。显然,他已经找到了应对阿丑的冷嘲热讽的窍门——保持沉默,不动声色。

否则他只要一开口,不管说什么都能被她在此抓到把柄。

夏翌辰十分“理智”地认为,这压根不是因为他做错了什么,而是因为,阿丑对他这个人有执着的偏见。可惜他一向不怕人对他有偏见,因而也没放在眼里。至于为什么有偏见,他更是没兴趣探究。反正全天下大多数人都对他有偏见,他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俞则轩瞅了眼老搭档的反应,淡淡一笑,便招呼两人落座了。

“这次两位,又想谈什么买卖?”阿丑开门见山。

“阿丑姑娘怎知我们想要谈买卖,而不是其他?”俞则轩饶有兴味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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