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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邻室的音乐-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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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听见。

可晴只得问:“在舍下便饭可好?”

“嗄?”他抬起头来。

“在这里吃饭可好?”

“我不饿。”

可晴从未见过那么傻气的书呆子。

“喝碗汤也好。”

“秦小姐,令祖父留下的是一个宝藏!”

可晴笑笑,“他喜欢书。”

“不,你来看,这是海明威亲笔签名《战地钟声》初版,这,这是罗伦斯在德国印制的《查泰莱夫人的情人》,该书当年在英国被禁,只得移师欧陆出版。”

他看着可晴,觉得这女孩大约不知情。

“他都告诉过我。”

“拿到苏富比或佳事得拍卖,价值连城。”

可晴微笑,“书馆馆长也计较钱吗?”

他搔着头笑了,“这——”

“捐给图书馆保存多好,不必我费心书本会发霉潮湿。”

“我代表广大市民多谢你。”

“现在,可以吃饭了吧?”

“当然可以。”

他很健谈,也很能吃,声称肚子不饿的他添了两次饭,可晴早已住筷,看着他吃。

“我在贮藏室看到各种漫画初版,大开眼界,从张乐平的三毛到比亚翠斯波特的彼得兔子都有,哗,我兴奋得手足无措,秦小姐,请你见谅。”

可晴颔首不语。

“你有无翻阅过这些书?”

“每一本我都仔细读过。”

“你真幸运。”

“祖父怕我寂寞,时时鼓励我读书,你呢?”

他展开阳光般笑容,“我自幼是书虫,家父是《光明日报》的总编辑,我时时到报馆资料室看书。”

“呵,我们家一直订阅《光明日报》,祖父说,单读社论,值回报价。”

“社论由家父所撰。”

“失敬失敬。”

电话铃响,女佣去接听。

“甄律师,妹妹在吃饭,要叫她吗?”

“不不,那年轻人还在?”

“尚未走。”

“可晴与他谈得来吗?”

“非常投契。”

甄律师宽慰地笑,挂断电话。

女佣也满面笑容。

年轻人忽然醒悟,“呵时间到了。”

可晴送他出去。

他在门口说:“秦小姐,今天真是一个愉快的经验。”

可晴答:“我也觉得。”

两人都由衷地高兴。

“待我回去报告后即来搬书。”

“请随时与我联络。”

多么有趣坦诚的年轻人,与许仲轩刚相反,仲轩一上来就存心隐瞒一切。

正当以为没事人一样,她又忍不住惆怅。

从前,每到这个时分,祖父总会去午睡片刻,她便一个人蹲在书房内看书。

那些书,都是老先生为她置下。

得到的已经那么多,再也不应抱怨。

女佣走过来,“洛美芬小姐想在本周末借新泳池一用。”

“没问题。”

“有三十位客人呢。”

“你准备五十人自助菜吧。”

“消息真灵通,泳池一盖好就有人来借。”

“热闹点好。”

“你也参加?”有点盼望。

“不,”可晴说,“我另有节目。”

“不如同他们一起玩。”

可晴摇头,“太喧哗了。”

“那么,别借给洛小姐。”

可晴笑,“小器的人没有朋友。”

“都来白吃白喝呢。”

可晴倒过头来劝她:“人清无徒,水清无鱼,去,去联络酒店叫他们送酒菜来。”

女佣无奈地笑着走开。

她一定在厨房里发牢骚,可晴听见她抱怨。

“妹妹这种脾气是必然吃亏的,怎可以予取予携。”

是园丁的声音:“不怕,那样好,积福,不比刻薄人家,子孙不昌。”

“唉。”

“妹妹自有分寸。”

可晴站起来,走到园子,对白声才隐去。

听得太多,说得太多,知得太多,全无益处。

可晴回到楼上,拨电话找到张思悯医生。

“可晴,情况怎么样?”

“张医生,如果你路经我这,我有事与你商量。”

他笑,“你有事,我下星期便可经过你家。”

可晴有点不好意思。

“免我挂心,可否先透露一点消息?”

给他一问,可晴疲态毕露,“我想你给我耳朵装个开关,不该听的话,统统听不见。”

“怎么,情绪欠佳?”

“是,生命诚可怖。”可晴颓然。

张医生笑出来,“有这种事?”

“张医生,我想你帮我取出助听机,它并无使我快乐,它增加我烦恼,我情愿无声无息过日子。”

张医生沉默片刻才说:“可晴,任何医生都不能给你快乐。”

“对不起,张医生。”

“我下星期三之前一定来与你详谈。”

可晴放下电话。

她换上泳衣,走到泳池,跃下水中。

呼吸汽泡一连串升上池面,水底碧绿幽暗,十分静寂,是一座避难所。

童年时她潜泳多时不上水面,令祖父担心,他设计泳池时决定在池底安装探射灯,说好要她升上来时便开灯示意。

祖父每一项细节替她设想妥当,无微不至。

忽然之间,射灯一明一灭,连接三次,可晴急急冲上水面,哽咽着叫:“祖父,祖父。”

泳池边一个人也没有。

她披上浴袍,“谁开启射灯?”

没有回应。

可晴坐在池旁泪如泉涌。

“我明白了,”她说,“祖父,我不该自暴自弃,我会克服这一个难关。”

园子处两名工作人员正在做最后维修,“这个掣通往何处?”

“泳池底。”

“泳池如此豪华?”

“正是。”

“哗,有钱真好。”

“少见多怪,井底之蛙,有些人家还有咸水池,你见过没有?”

工作人员笑着散开。

周末,人客一早就来了。

可晴没有亲自招呼,却吩咐道:“咖啡果汁松饼三文治招待,切勿怠慢。”

“你去什么地方?”

“我避一避。”

走到楼下停车场,看到一个背背囊的女孩子,正靠着辆开篷车与司机调笑。

那女孩高身段,穿小T恤与三个骨裤,配极细高跟鞋,时髦、漂亮,青春气息直逼上来。

像煞了一个人,可晴脱口而出:“少屏。”

女孩闻声转过头来,呵那双慧黠的眼睛更似少屏,但她不是少屏,她又是新一代。

她走近可晴打招呼:“你也来游泳?”

可晴不置可否。

“你认识主人吗?”

可晴微笑。

“我一早乘公路车进来,想玩足一天,也许,会有机会认识一个重要的人。”

可晴笑,“那你还不进去?”

女孩意外问:“可以吗?”

“当然可以,主人会欢迎你。”

女孩很高兴,“我叫刘枝芯,你呢?”

“我是秦可晴,快进去吧。”

女孩笑,“祝我幸运。”

“祝你今日找到你要的人与事。”

“谢谢你,你真可爱。”

可晴驾着车子离去。

走进中央资料图书馆,她自有节目,找缩微底片看起当代作家的小说来。

管理人员认得她,“秦小姐,三楼有文艺讲座,名作家映虹主持。”

“谢谢你。”

她并没有打算往人多的地方走。

看得眼睛疲倦了揉揉双目,墙上大钟指着下午一时。

往日祖父会打电话叫她回家吃饭,现在当然不再有人管她。

还未到回家的时候。

她走到电梯大堂,忽然听见有人叫她:“秦小姐。”

  第9章完结

可晴抬起头,“呵,是你。”

可不就是屈展卷。

“真巧。”

他微笑,“我天天在这里上班。”

“对,你是书馆馆长。”

“有没有约人,一起吃饭可好?”

不知怎地,可晴觉得她心理上还没有准备好,她:“我已经约了人。”

“那么,我们下次再约。”

可晴维持缄默。

“今天下午,我们会讨论秦氏藏书捐赠问题。”

可晴点点头。

电梯到了楼下,可晴向他道别。

她注意到他仍然芽白衬衫卡其裤,笑容似阳光般,令寂寞人更加落寞。

走进商业区,可晴想起美国人一句笑谑话:“凡说金钱无用的人不知往何处购物”,橱窗展品琳琅满目,游人如鲫。

她忽然累了,决定回家,吵就吵一点吧。

车子驶到门口,看见新搬来的洋人邻居正在张望。

那老妇也不管可晴是谁就对牢诉苦:“里头起码有一百人。”

可晴微笑,“哪有那么多人。”

“吵死人了,大声叫笑跳水。”

可晴劝慰;“周末,又是白天。”

老妇扁着嘴,“我可是要睡午觉。”

可晴不再说什么。

老太太坚持,“我要同主人说话。”

可晴见软的无效便来硬的:“现在别进去,他们会把你推落水。”

果然,老太太害怕了,退后几步,“我通知派出所。”

“对,”可晴只得励她,“叫警察来好了。”

进到屋子,才发觉真正喧哗,屋子里起码有三十名年轻人,方才在停车场见过的刘枝芯正在表演跳水。

已经吃过午餐,佣人正在收拾。

身后有人说:“如果还有香槟就好了。”

可晴不禁微笑,贪婪是人类本性。

另一人说:“喝醉了游泳开车都不好,又有人会藉酒意闹事。”

“下次我们自己带酒来。”

“怎么可以,这是人家住宅,洛美芬说不守规矩下次没得玩。”

“还有半小时散场,去换衣物吧。”

“什么,三个钟头那样快就过去了?”

依依不舍。

可见主人是成功的。

美芬经过书房,看见可晴独自坐着,笑说:“今天谢谢你。”

“不客气,美芬,生日快乐。”

“我们到市区跳舞,你要不要来?”

“下次吧,玩得高兴点。”

洛美芬扬扬手离去。

可晴低下头。

过了许久,车子一辆辆离去,人声渐沓,佣人已把地方收拾妥当,可晴仍然没有动。

她用手托着头,丝毫不觉太阳已经西斜,落在她头顶,映成一圈金光。

背后忽然有人轻轻叫她:“可晴。”

她转过身子,这样一来,眼睛朝着阳光,一时间有点刺目,看不清楚叫她的是谁。

片刻习惯下来,她才发觉大沙发一直坐着一个人,只不过她没有注意到是谁。

那人走近一点,轮廓渐渐分明,可晴动弹不得。

是许仲轩。

他终于找上门来。

可晴心中闪过一丝不安。

呵感情消逝,只余忌惮,不见激动。

幸亏这时佣人走过,顺便问一句:“客人要茶吗?”

怪不得那时盂少屏一上来就藉故辞退保姆,好叫她孤立,易于摆布。

她连忙答:“斟一壶咖啡来。”声线十分不自然。

佣人机灵,立刻知觉,吩咐下去之后在门外附近抹灰尘。

许仲轩欠欠身,“在这里等了你三个小时。”

可晴只点点头。

“功课还好吗?”

“托赖,还赶得上。”

他又说:“公司赚钱。”

“甄律师已同我说过。”

“希望十年内本利一起归还。”

“祝你顺利。”

“我心中永怀感激。”

可晴不出声。

“恳请你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可晴刚想说不必要,忽然听到他的心声。

许仲轩的嘴唇没有动,可是可晴清晰听见他说:“我想知道事情真的已经不能挽回了吗?”

佣人进来替他们斟咖啡。

接着,园丁也开始在长窗外巡视草地。

许仲轩并不笨,他当然知道人家已经对他起疑。

他开口,又闭上嘴。

可晴又听到他的心声:“到了后来,我发觉我们的兴趣爱好是那么相似,我希望进一步发展。”

可晴开口:“一次受伤,已经足够。”讲得再明白不过。

“不再给我机会?”

“我从不相信背着创疤重头来过,大家找新的出路岂非更好。”

“我已经与少屏分手。”

“你有否照顾她?”

“有,我的薪水,一半交予她,直至她找到工作。”

“也许,你俩可以重修旧好。”

“你毋需向我交待。”

许仲轩颓然,“我们太低估了你的智慧。”

可晴直认不讳:“是,我其实很懂得保护自己,不过,怎么可以让你们晓得呢,若无机可乘,还有谁来理我。”语气异常不在乎。

许仲轩知道这次是白来了。

“是我装可怜吗,不见得,我并没有做戏。”

“我知道。”

这时可晴站起来说:“我还有点事。”

佣人一听这句话,立刻进来:“大门在这边。”

许仲轩只得告辞,走到门口,他还想回头说些什么,一心以为可晴似平日那样在背后送他,等转过身子,才发觉她早已不在。

那样坚强与决绝,真出乎他意料之外,不久之前,信任他的时候,还百分之一百全情投入。

许仲轩黯然离去。

可晴坐在一个幽暗的角落,看佣人吸尘,机器哑哑的声音有催眠作用,可晴发觉她的双手仍然在簌簌的抖。

刚才的表现那样镇定、冷淡、老练,叫她用尽了全力,此刻她只能坐在一角发呆。

脸颊有点凉,伸手去抹,才知道是眼泪。

可晴意兴阑珊,动也不动独自坐着直到大厅的灯亮起来。

她踯躅回房间。

忽然之间,像是听到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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