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嫁-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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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子好听,追曲而来,只是姑娘年纪轻轻,实在看不出有那般沧桑波折的心历,姑娘临嫁,欢快的曲子更适合姑娘。”
“多谢你费心。”陆辰儿淡淡地说了一句,语气却是生硬,连头也没回转。
初七、初八、初九,陆辰儿一天天地数日子,先是端行打听来的消息,那个所谓的表妹,确有其事,还是从李皓白身边的小厮打听来的。
接着,父亲和娘亲忙进忙出,李家开了祠堂,李皓白于祠堂前当得阖族及亲友的面发誓,终生不纳妾室,这种誓言还是有非常强大的震摄力,一旦违背,将无法在族人及亲友面前立足,死后也难进祖坟。
因着知州李大人以及李大少爷都未纳妾,因而,这番行为,也没引起多大的哄动。
再后来,便听说,柳家的那位嫡姑娘要订亲了。
陆辰儿听着罗绮的叙述,只觉得有点应接不暇,这些都是父亲和娘亲在现有能力范围之内尽力为她筹谋的,丝毫不影响初九的良辰吉日,如此迅速,让陆辰儿目瞪口呆。
父亲和娘亲为她所筹划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她能一生无忧。
只是历经了上一世,她已不再相信,不相信,男情妾意浓,山盟海誓真。
两情相悦,情深意重,固然是难能可贵,然而,面对无常世事,瞬息万变,哪能就可求得长长久久。
但也因历经上一世,她更不愿去破坏别人的两情相悦,情深意厚。
陆辰儿遣退了罗绮等一干丫头,只留下云锦。
“这下姑娘不用愁了。”瞧着无人,云锦笑了笑,前天担着的心也跟着放下了。
陆辰儿当作没听见般,“你出去让端行帮我带句话给李家二公子,就说我说的,如果他还想娶柳家那位表妹,就让他想法子阻止那位表妹订亲。”
“姑娘,”云锦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望向陆辰儿,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姑娘,您在胡说什么?”
“你按照我说的,去二门和端行说一声,让他赶紧去传话。”
“不行,我不去。”云锦脸色不好看,态度也十分坚决,怎么也想不通陆辰儿会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老爷和夫人可都是为了姑娘。”
“那就让端行进来,我来和他说。”
端行是陆辰儿八岁时从京中回来的路上拣到的孤儿,当时饿了快要死了,是陆辰儿让下人用一碗米汤救过来的,一直安排在外院做小厮,陆辰儿有什么事都是让他去跑,上一世,记忆中无论何时端行只对陆辰儿忠心。
“若是姑娘真要让端行去传这样的话,奴婢只好去梨香园告诉夫人。”
云锦是认死理的,这会子一步不让,陆辰儿有些恼了,“云锦,”
陆辰儿又突然叹了一口气,“你总不想让他怨我一辈子,何况,父亲这回回京,是好是歹,我们还说不清楚。”顿了顿,喃喃自语道:“若真想一生无忧,再也没有比陆家更好的地方了。”
“老爷和夫人疼姑娘是没得说的,但姑娘总有一天要出的,老爷和夫人不可能留姑娘一辈子。”云锦心里是赞同陆辰儿的话,但不免带着几分苦涩。
“当初,父亲和娘亲选择的李家,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但若早知道了柳家表妹,父亲和娘亲肯定也不会同意这门亲事,只是如今已太晚了,父亲和娘亲如今这般做,不愿退亲,是为了我的名声着想,但已确非良配。”
说到这,上前拉了拉云锦的手,“好云锦,相信我一回,既已非良配,我谋得也是一世无忧,我只想能全身而退。”
云锦虽还是不信,但心思已经动摇了,陆辰儿只得又再好好和云锦说一番,最后,云锦还是去给端行传了话。
待云锦出了院子,陆辰儿想着还要向娘亲要一个人,程常棣身边的书僮端木,上一世,云锦和端木好好的一桩姻缘,便让赵雅南破坏了,使得云锦剪发明志终生不嫁,端木远走他乡。
端木是林妈妈的内侄,林妈妈一家子这回是要跟着陆辰儿去李府,陆辰儿便决定从林妈妈这边入手。去了梨香园先找了林妈妈,和林妈妈说了一声,再拉着林妈妈去向程氏讨人,程氏顾着林妈妈亲戚的情面,陆辰儿又在一旁帮腔,很快便同意。另给程常棣派了个书僮,把端木调了出来。
这两晚,陆辰儿总睡不安宁,原来是从不多想嫁去李府之后的事,这两晚,大约是想着以后如何全身而退,反而难以入眠。
坐起身,屋里的灯火依旧通明如同白昼,盯着高案上燃烧得正旺的蜡烛,出神了许多,再恍过神时,耳边已是一阵阵呜呜咽咽的埙声,便是那晚她吹的曲子,听了好一会儿,不曾停歇,陆辰儿披了件衣裳,起了身,云锦已走了进来。
“我听着这是姑娘上回吹的曲子,是不是那人又来了。”
陆辰儿听了,有几分不确定,又坐到了床边,“你出去一趟,若是见到是他,就让他别吹了,让他别仗着功夫飞来飞去,好歹是内院收敛一下。”
云锦答应了一声,穿好衣裳正要出去,陆辰儿想着,虽只见过两面,便好似他从不是个讲规矩的人,“侍候我穿衣裳,还是我出去瞧瞧,你在屋子帮我看着点。”
从里面出来,打开房间,掀起帘子,果真瞧着那人站在中庭,还是那身淡灰色的深衣,清俊挺拔,风雅不凡,听到动静,埙声便停住了,转身望了过来。
陆辰儿披了件雪白羽缎的斗篷站在门口,长发随意的披在肩后,清丽的脸庞,还带着点睡意中的慵懒,双眼似笼上了一层朦胧,今晚月亮比前晚更盈满了几分,也更加的明亮,这般悄生生地站在那里,倚着门槛,月华倾泻而下,有如凡尘沾染了丝丝尘缘的仙子般,令人遽然失了魂魄。
只停驻了一下,却似过了好长时间,陆辰儿打破了这份沉默。“大家都睡着了,你还是别吹了,毕竟这是内院,你还是快走吧。”
李六恍过神,移步走了过来,行到台阶上停了下来,不过,陆辰儿没想到,他不但没理会她的话,还语不惊人死不休,“若是你不想嫁,不如我带你离家出走好了,你可以留下字条给父母。”
陆辰儿一时之间怔呆住了,好一会儿,才恍过神,淡淡一笑,“胡说什么,你快些走,惊动了旁人就不好了。”
星眸水灿,眉眼含笑,暖暖融融地化了人的心怀,让人移不开眼,李六生生转过头,“你这两日不就在烦这事,我可以帮你。”
想着他可能在私底下查监视自己,陆辰儿心头不由涌起一股恼怒,“你太过分了。”
只是才说完,又觉得有些过于激动了,遂叹了口气,“那次救命之恩,我会铭记于心,以后,你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若我能帮得上忙的,我一定帮,还有别仗着功夫飞来飞去,好歹是内院收敛一下。”
话刚一说完,只听到哼地一声,尔后是一阵风起,眼前的人飞地一转,便不见了,余下那缕清苦的药香,若有若无。
好一会,陆辰儿回过神,瞧着中庭空空,没有一丝痕迹,不由暗忖:真是有些莫名其妙,不过总算是走了。
第三十九回:成亲
初九天刚明,内院的陆辰儿便让鞭炮声惊醒了,府里的上下早已动了起来。
红灯笼、红地毯、红绸带、红喜字等布满了整个府第,一应器物都沾上一层大红,随处可见,处处透着喜气洋洋。
陆辰儿这回出嫁,请的全福人还是匡夫人,身材还是那般圆鼓鼓的,显摆出通身的福态,笑起来如同弥勒佛似的。
妆容妆束,一应交由人打理,陆辰儿只坐着妆镜前,净面开脸后,不知脸上抹了多层粉,也不知身上穿了多少件,头上戴的有多重。匡夫人在一旁叮咛着,还是一样的话。
“姑娘,今天是喜庆的日子,怎么不笑了?”匡夫人瞧着陆辰儿一板一眼的模样,不由打趣道。
陆辰儿小时候她见过,最是性子跳脱不过,难得这般一整天下来,言语不语。
“我怕笑起来,脸上的粉会掉下来。”陆辰儿轻抿了一下嘴角,语气却一本正经。
匡夫人笑了笑,“傻样,那有这般夸张,这脂粉膏只怕流汗褪却,又不是面粉,那能动一动就掉下来的,新娘子就该有新娘子的样子,一生就这么一回,就该高高兴兴一团喜庆。”
陆辰儿很想说,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出嫁了,但却不能说,说了也没人信。
大红的嫁衣,穿在身上怎么看怎么喜气,一眼瞧去,只见内有红袄,足下绣履,腰系流苏飘带,下着一条绣花彩裙,头戴用绒球、明珠、玉石丝坠等装饰物连缀编织成的“凤冠”,肩上披一条绣有各种吉祥图纹的锦缎构成了霞帔,还有鸳鸯戏水的红布盖头。
锣鼓震天,鞭炮震耳,花桥临门,热闹非凡,府里宾客济济满堂。
喜娘和匡夫人再一次查看是否遗漏,一切妥当后,给陆辰儿盖上了红色的盖头,有司仪进院,由着喜娘扶着出了房门,耳旁的喧闹声比较大,大约来人不少。
陆辰儿不由想起上一世,她和程常棣的嫁娶匆匆忙忙,成亲的一应礼数格外简单,来的宾客就更少,只是那时,她却格外喜欢,心中甜蜜蜜的如同喝了蜂蜜,不若现在,看似古井无波,却隐约而至的还有彷徨。
在司仪的高亢声音中,陆辰儿叩跪拜别,父亲的叮咛,娘亲的眼泪,瞧着父亲和娘亲的面容,陆辰儿只觉得眼前模糊。还未来得及再瞧仔细,盖头已落,由着喜娘牵着,由父亲背着她上了花轿。
七八十抬嫁妆箱帘,皆印上了红色的大喜字,跟在花轿的后面,坐于花轿中,手握如意苹果,陆辰儿只觉得一切恍如梦中,又似悬在半空中,找不到落脚点。
一路的鞭炮,一路的轰隆。
经过火盆,于天地桌前拜堂,跨过马鞍进入洞房。把铺天而来的喧嚣与震耳欲聋的热闹抛至于门外。
只瞧:红罗复斗帐,四角垂香囊,湘帘银钩系,锦被鸳鸯织,红烛高燃起,喜字满窗门。
陆辰儿坐于喜床前,伴随着喜娘称心如意的吉言,用条红布包着的秤杆挑开头上的喜帕,入门便是大红的色,身着蟒袍玉带的新郎倌站在一旁,可惜陆辰儿没有抬头,若仔细瞧着,不难发现眉宇间的沉郁之色。
屋里女眷满屋,有陆辰儿认识的各府官夫人少奶奶,也有不认识的,离陆辰儿最近的人,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府里的大少奶奶柳氏,此刻含笑面对着陆辰儿。
喜娘奉上交杯酒,两酒盏以彩结连之,俩人互饮一酒盏,尔后,扔酒盏于床下,酒盏一仰一合,喜娘笑唱大吉大利,喝完交杯酒,一生到白头。
随着司仪的一声礼成,新郎李皓白退出了喜房,各位女眷皆言笑晏晏地涌上前来,柳氏在一旁领着陆辰儿认识人,陆辰儿端坐于喜床上一一言笑颔首,直至觉得脸上有些僵硬。
直至深夜,人已渐渐退去,望着守在旁边的月姐儿苹姐儿,陆辰儿不由扬起笑,“夜深了,你们也先回去吧,而且,瞧这阵势,前院也已撤了。”
苹姐儿起了身,握着陆辰儿的手,“那我过两天再来瞧你。”眼中隐隐带着几分悔意,陆辰儿只当视而不见,笑着轻轻推了推她俩,“都过吧,你们要留下来闹洞房,这会子也没人气了同,就你们俩热闹不起来。”
“要不,我等我二哥来了,我再走。”月姐儿也站了起来,陆辰儿没有答应,起了身,送了她们出去。
人走了,屋里也冷清了下来,丫头排成两排,规矩的站在屋子,除了自己的陪嫁丫头婆子,还有四个面生的丫头,另有两个婆子,此刻,陆辰儿没精力去认识人,只觉得头有千两重,压得脖子酸痛,行至妆台前。
“云锦留下来,其余先退下吧。”
屋里的人面面相觑,林妈妈只动了动唇,话还是没说出来,率先答应了一声,退了出去,众人瞧了,才齐齐应了一声喏,陆续都退下了。
云锦上前给陆辰儿卸了凤冠,换了家常的衣裳,又侍候着陆辰儿梳洗,完毕,想起陆辰儿一整天没吃东西,“姑娘,要不要派人送点点心过来。”
陆辰儿肚子也感觉肚子有点饿,点了点头,“多备点,等他回房一起用吧。”
云锦答应了一声,出去了,尔后再进来。
不多久,只听外面说新郎回房来,紧接着便嗅到一股浓郁的酒气,陆辰儿转过身,只瞧着李皓白由先前屋子里的其中两个陌生的丫头扶着进来。
“先扶到这边美人榻上。”
陆辰儿走过去,移开榻上的大迎枕,待人坐下,再把大迎枕垫在后背,大约喝得有点多,脸颊通红,却遮不住身上那股书生风雅,静静靠在哪里,眉眼依旧如画,只是没有了那抹浅浅的笑意,突然沉静下来,眼望着陆辰儿,是那样的清明,完全不复方才的烂醉如泥。
陆辰儿问道:“我让人准备了醒酒汤,要不先喝一碗解解酒,再吃点东西。”
半晌,没有回应,久到陆辰儿以为,他不会开口说话。
“不用,我没喝多少酒。”李皓白目光从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