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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逐风流-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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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儿一震,抬起头,望向岚琅,拉开彼此的距离了,问:“怎么了?”

岚琅转开头,恶声道:“没什么。”

猫儿又开始盯着烛火失神,半晌,才说道:“岚琅,我寻不到银钩,又丢失了力气,可怎么办呢?”

岚琅无语,他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那晚,他本是跟丢了猫儿,却又循着火光找到了猫儿,听见了“西葫二老”的交谈,洞悉力饶汐儿不怀好意的暗招,却也清楚自己弱点,若是拼命上去,不过是为猫儿添乱,他隐在暗处,眼见猫儿别掠走,恨透了自己的无用!只能去寻银钩,去找那个他恨不得食起肉、啃其骨、饮其血的男人!

所幸,他快速寻到了银钩,当银钩施展绝佳的轻功飞奔而去后,他拼命狂奔追去,正好看见了受伤的猫儿,看见了挂在白胡子颈间的“梵间”,看见了银钩为取“蛊引”掉落西山崖。

那一刻,他看见银钩坠崖身亡,高兴得险些手舞足蹈!

可后一刻,当猫儿奋不顾身跳下断崖时……他,已经不记得当时自己的感受。

知道恶婆娘、酒不醉、斩猪刀追来,他仍旧不记得自己犊诳诘了什么,做了什么,他为何记得自己狠狠掴了饶汐儿一个耳光。当有意识时,自己已经循着断崖缓慢处爬下,在错综复杂的山体间寻着猫儿的身影,一遍遍……

他不晓得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当他终于找到了猫儿时,猫儿却差点儿便那三个畜生糟蹋!思至此处,他愈发暗恨,恨所有欺压过猫儿的人,恨自己仍旧手无缚鸡之力!他懂得猫儿的痛苦,他本身便沉浸在这种无能为力中,恨意险些撕裂了自己的灵魂!

必须找到“因果”!必须找到!

若一直如此下去,他真要怀疑,自己会不会有一天亲手割裂了自己!

第五十三章谁之背弃血逆流

一向生龙活虎的猫儿若奄奄一息的病猫,急着从梨花城赶往皇城。此段距离,若快马加鞭只需要两天,但猫儿的身体实在经不起丝毫颠簸,只得在原地休息了七天,这才勉强上了路。

这七天里,猫儿竟一连睡了五天,吓得岚琅不知如何应对才好。找了大夫来看,只说是睡着了,没有关系。可……哪里有人会不吃不喝地一睡就睡上五天?

就在岚琅的慌乱惊恐中,猫儿终是醒了,仍旧是一副不知道发生何事的样子。

岚琅对猫儿说了怪异情况,猫儿虚弱一笑,不置可否,也无法回答。

猫儿明白,自从丢了“梵间”,身体就如同被抽离了精气般日益衰败,却苦于双手被银虫牵制,无法抢回“梵间”,只能坐以待毙。

这种懊恼情绪与挂记银钩的生死搅和在一起,使她的身子犹如风中残烛般摇曳动荡,越发单薄的没有一丝生气。

俩人手头本就缺少银两,住店买药后更是所剩无几,猫儿不能再去抢劫,岚琅这柔弱的小身板也不是抢劫的材料,只得节省又节省。往往都是买来一个菜给猫儿吃,岚琅只说自己吃过了,却在转身后用馒头蘸着盘中汤水咽下。

猫儿觉察出岚琅异样,也不点破,只是每天都吃得很少,剩下大半给岚琅。

岚琅终是怒了,将盘子摔到地上,大吼道:“你不吃,就扔了,不用给我留!”

岚琅欲奔跑出客栈的身子被猫儿扯住,好脾气地轻声道:“本就没有多少银两,你还往地上扔?要是以我以前的脾气,一准儿揍你个满脸开花。”

岚琅想起以前两人一言不合就互动拳脚的光景,心中一暖,被猫儿逗笑了,反手抱住猫儿,声声道:“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一定会,一定会的!”

猫儿挣出岚琅怀抱,气喘吁吁地说:“银钩会让我过上好日子,你就别惦念了。”猫儿已经察觉出岚琅不太一样的感情,所以将话说得很明白,不给他任何幻想的余地,既然不喜欢,那就没必要牵扯不断。

岚琅望着猫儿,冷哼一声,转开身,不再搭理猫儿。即使心里明白猫儿的意思,他亦装作糊涂。难得的糊涂啊!愤怒的糊涂啊!简直要灼伤自己的灵魂!

从那以后,猫儿和岚琅的关系变得微妙,在相依为命中保持着一层距离。

为了回皇城,岚琅去雇了辆马车,亦只是付了个头款。车夫见两人衣着虽然有些褶皱,但却是材质上乘、做工精美的华服,想来也短缺不了自己银两,这才跟着来了。

沿路上,他们也听说过不少江湖传言,皆说“西葫二老”得了“梵间”。如此一传,众人皆红了眼跃跃欲试。谁不想要那天下独一无二的宝贝?众人虽然不晓得“梵间”的具体作用,但那相传从世间混沌初开时便传下来的宝贝,又有谁不想据为己有?

纷纷扬扬的传闻中,岚琅万般不屑,唇边挂笑,有种报复后的快感。不过,也因如此传闻,让他坚信银钩没有死。

他虽然沿路做了些手脚,将写了“梵间”在“西葫二老”手中的信笺塞入鱼嘴中,但未必能令整个武林沸腾。应是银钩在后面操作一番,欲借众人之手,将伤害过猫儿的两人逼入死胡同,然后痛下杀手,享受肆虐敌人的快感!

猫儿亦因为这个消息而雀跃,心心念念地盼着回将军府去。

两人虽然已经急赶着回皇城,但岚琅故意让车夫放慢速度,心里想着,能与猫儿多待一天是一天。若哪天自己真去动手抢“因果”,胜算必然微乎其微,只怕难以再看猫儿一眼。此番心思下,两人又颠簸了六天,终于回到离国皇城。

猫儿顾不得身体仿佛被颠碎般的痛楚,急着去银钩府上。岚琅扭开头,视而不见。

马车终于在猫儿的殷盼下到了银钩府邸门口。猫儿急切地跳下车,终因脚力不支摔了个嘴啃泥。

小白团瞬间跳上猫儿颈项,又做起了保暖毛领。

猫儿呸呸两口吐掉口中泥巴,站起身,急着今府,却正好与开门而出的玥姬撞到一起。

猫儿激动得难以自持,一把拉住玥姬的手,急声问:“玥姬,银钩是不是在府邸?”

玥姬初见猫儿有些愣神儿,当反应过来时,却是给身后丫鬟使了个眼色,令其将大门关上,转面对猫儿摇了摇头。

猫儿充满急切希望的巨大泡沫被捅碎,但她并不相信玥姬所说,推开玥姬就要进府。

玥姬厉声唤道:“猫儿!”

猫儿脚步一顿,望向玥姬。

玥姬望着猫儿,轻声道:“钩郎不在府邸之中,刚出去办事,应该快回来了。”

猫儿眼中瞬间释放出流光溢彩,仿佛黑夜里的琉璃灯盏般盈满璀璨。她一把抓住玥姬的手臂,幸福得语无伦次:“他没死,没死,太好了,太好了,呵呵……太好了……”

玥姬亦欣慰地点点头:“是我在山下找到钩郎的。”

猫儿目光真挚:“谢谢你,玥姬,我欠你一个大人情。”

玥姬抽回了手,受不住猫儿的热切目光,微垂眼睑:“你无须谢我,能为钩郎做事,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她缓缓抬头,轻声道,“若……猫儿真心谢我,就让钩郎收我入房,毕竟……”她脸色微红,一手抚上肚子,欲言又止的模样。

猫儿望着玥姬那已经隆起的肚子,所有血液在顷刻间逆流出去,仿佛全世界在这一刻皆背弃了自己。胸膛好似被人剖开,心脏碎裂成千百块,在冷风刺骨中瑟瑟哭泣,被风一吹,一切,都没有了……

不知过了多久,胸口的窒息让猫儿终于寻到仅存的声音,那怪异的颤音乱调仿佛是拉满的弦,只需一个用力,就会血染弦断:“几……个月了?”

玥姬扑通一声给猫儿跪下,重重磕头,声泪俱下道:“三个月了。钩郎非要让玥姬拿掉腹中孩儿,玥姬无法,只得拖延下来,却被钩郎警告不得说出。玥姬每夜以泪洗面。若一死倒也百了,只是放不下腹中孩子。

“如今救了钩郎,他感恩在心,虽不再强迫玥姬离开,但仍不肯收玥姬入房。玥姬不求名分,只要让我腹中孩儿有个爹爹,玥姬生下孩子后便一死离开,请猫儿成全,善待我孩儿。”

猫儿忘记了去搀扶玥姬,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为什么回来,独独记得三个月前,银钩与自己说过,若是擦肩,只当不识。

可是,他们已经不单是擦肩而已。她为他脱去了衣衫,痛了身体。她是他的妻,他承诺自己一辈子的守候,生死不离。

如今,所持有的感情仍旧是那么强烈,却因玥姬与其腹中孩儿的存在变得模糊不清。

猫儿不晓得银钩算不算背弃了他们之间的承诺,因为在混乱的三个月前,是猫儿舍弃了银钩。

猫儿突然觉得自己仿佛是一道催命符,一道玥姬腹中孩儿的催命符。她见过银钩发狠绝情的一面,不晓得他会如何对待玥姬母子,而自己,已经承受不住任何一点儿感情的肆虐。

猫儿懂得了什么叫做夫妻,晓得玥姬腹中胎儿的由来,那是两个人赤裸交缠恩爱下的结果。若是如此,那玥姬便是银钩的妻,而自己,又是谁?

猫儿怕了,她不晓得如何去面对银钩,更不晓得如何去面对玥姬肚子里的孩儿。她是如此纷乱,被一条条麻绳缠绕住身子,勒紧了所有感官,若此刻能这么昏厥过去,也许更好。

第一次,猫儿逃了。

一如她自始自终的感情一样。若倾心,便生死相许;若背起,便不留痕迹。只是那藕断丝连的感情,生生牵扯住了纤细的神经,绷紧了,一拉则断,血溅当场!

浑浑噩噩的猫儿游荡在冷风中,任她如何去想,都不知道自己会如何面对银钩,以及玥姬肚子里的孩儿。

知道银钩无事,她是开心的,却已经失去那种热切想见的念头。

一个人游荡,没有目的性,没有方向感,在那些理不清的头绪中,猫儿的世界变成一片灰暗。

跟在猫儿身后的岚琅跳下马车,似笑非笑地扫了玥姬一眼,玥姬忙低下头,在无声中战栗惶恐。

岚琅无声地跟随在猫儿身后,既心疼猫儿,又不知如何安慰,甚至可以说,他希望猫儿能想清楚,和银钩永诀才是最好。

车夫在漫无目的的尾随中来了脾气,连日来的风餐露宿让他渐渐焦躁,生怕讨不到钱财。如今看二人的样子,更像是丧家犬,根本就没地方可去!

车夫一想到自己辛苦数日却得不到报酬,这心里就翻江倒海起来,当即将鞭子一抽,在空出甩出啪的一声,跳下马车,拦住走在最前面的猫儿,粗声怒喝道:“给我银子!”

猫儿恍惚地抬起头,沙哑着嗓子坦白道:“没有。”

车夫一听猫儿此言,怒气瞬间涨红了大脸,一手抓住猫儿的手腕,气愤地恐吓道:“好,让你没有银两,就卖了你去窑子窝,还我银子!”

岚琅眼中划过阴狠,一脚踢去:“滚!别碰她!”

车夫虽被踢了一脚,但却无碍,当即一拳头向岚琅胸口反袭而去。

岚琅闪身躲开,依仗着身形灵活,又与车夫拳脚捶打起来。

身子娇弱的岚琅终不是常年干体力活的车夫对手,在挨了几拳头之后,被揍得口鼻喷血。

猫儿见到那血石,仿佛被什么扎了一下,瞬间扑了过去,举起拳头就砸向车夫背脊。

车夫回手一推,猫儿久病的身子向后倒去,眼见一辆马车飞驰而来,小白团快速跳开,猫儿却已经没有闪躲的余地。

猫儿闭上眼睛,等着痛的袭击。

然而,在马车呼啸而过的前一刻,由马车里飞跃出一黑衣男子,以极快的速度将猫儿抱入怀中,在车轮滚过的前一瞬间,飞身而起,侧立于一旁。

马儿嘶叫着呗勒停下来,周围静得仿佛落叶有声。

猫儿在那男子怀里缓缓睁开眼睛,想要支起的身子瞬间变得僵硬。就在视线重逢的那一刻,语言变成了一种残缺,微微蠕动的唇始终唤不出那人的名字——曲陌。

在猫儿鲜明的记忆力,曲陌始终是一袭白衣,干净得近乎透明。如今这一身黑衣的曲陌让她陌生,觉很多地方都不一样了,说不上什么感觉,也没有心情去研究此刻的感觉。

而对于曲陌而言,猫儿永远是欢快的存在,那憨态可掬的笑颜是最璀璨的星子,每每都能照亮他心中不为人知的角落。眼下这个脆弱的人儿,竟真的是他的猫儿!是那个让他心疼得无以复加的猫儿!是那个让他恨极了银钩无能的猫儿!

既然银钩能带着猫儿逃离自己,那就必然要有为猫儿撑起无忧笑颜的能力!虽然他从来不曾放弃猫儿,但却更加无法容忍猫儿被人欺凌。

当他得知银钩独自回府后,便派人前去打探,竟得到猫儿落崖之说!他不顾朝野暗潮涌动,毅然派出身边高手前往断崖寻找猫儿。他在等消息的过程中寝食难安,终是放心不下地随行而去,却在路上收到飞鸽传书,说猫儿已然进入皇城。他当即奔回,却让他看见此番光景!

如何能不恨?

曲陌望着羽翼单薄孱弱的猫儿,心痛的感觉将整个人吞噬,既想紧紧将那小人儿抱入怀中疼着,又怕折断了那浅薄呼吸间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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