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风月-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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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禁有些冷了下来,“果然,你也是一时冲动才说的这话。”他轻笑一声,慢慢站起身来,方小寂见状,也连忙跟着起了身,低着头,心内一阵无措。
天色已近夜幕,叶还君替方小寂理了理微乱的头发,道:“这半年你也没回九华堡吧?现在回来了,可是打算回去?”方小寂此去必然要回海雾林,但心下一团乱麻,怕他担心又怕他追问,于是胡乱点了头,只轻嗯了一声。
叶还君闻言也未再说什么话,暮色渐起,夜风已有凉意。他脱了自己的雪青外袍给方小寂披上,道:“那你还是先回吧,到时我去找你。”方小寂低着头,半晌才轻哦了一声,往林外走了几步,才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问道:“那宫主要我的半筝剑,你这空手回去要如何交待?”
叶还君答道:“这把剑是楼书笑的给你的吧,背在你身上的东西,我可不想要了再献给她。”
“楼书笑?”方小寂一惊,才听叶还君解释道:“我以前与他交过手的,这剑我也认得。半年前我与封行水去海雾林时见到的那位蒙面女子也是你吧,他那时叫你表妹什么的,唬得我不敢认你,到现在瞧见你蒙面的样子,才肯定那是你了。楼书笑,柳回春这两人我听封行水说过,止剑宫的卷册书录里也没少提,我多少了解一些。”话至此处也不深说,只又道,“你不想我多问,我也不知你身在海雾林的原委,但想你此去若不回九华堡,必然也是回海雾林。无论哪处,待我事毕,都会去找你的。”
这人知道的永远比自己想像的要多,说的永远比自己想像的要少,方小寂想,若刚才自己没问那一句,没牵出这一段话,还以为这人什么都不明白呢。她看了他两眼,问:“你在止剑宫,还有什么事么?” 轻若无声,好似不知该不该问。
叶还君轻笑,只道:“不必为我担心,替我照顾好自己就行。”方小寂看他无意告知,便也不强求,拢了拢身上外袍,低头转身,慢慢往林外去了。叶还君目送她一步步远去,直至夜色吞没了方小寂的身形,又立了半晌,才转回止剑宫去。
当下止剑四处已起了宫灯,远望一片灯火璀璨,叶还君慢慢行去,一路皆是失魂落魄的黯然之色,行过门口,有一侍者迎面而来,近得跟前低首冷声传话:“叶护法,大宫主已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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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陆芷清 。。。
叶还君随那人行了一段路,片刻便至了花一色的书房。时已幕夜,房间点了八只罩绢的错金大灯,将一房桌椅书卷照映得明细白亮。室内靠墙的大案前坐着执书的花一色,门外众侍十几,这室内却是清静宽阔,连一侍婢都没有。
叶还君立于分撩两侧的琉璃珠帘之前,花一色抬头扫看了他两眼,隐有不悦道:“你果然未将半筝剑带回。”叶还君闻言微顿片刻,低头道:“是属下无能,未追上她。”不想话音刚落,心口突然像是被人猛扎了一刀般,刺痛得让他一个踉跄,叶还君闷哼一声,听花一色冷声道:“不会换个可信的说词吗?”叶还君捂着胸口急上两步,几欲跪倒道:“宫主听我解释!”
花一色眼目不变,片刻,叶还君心口刺痛消去,花一色眼光落回书上,白指揩过一页黄纸,道:“说。”
“宫主还记得九华堡三日之前送来的请帖?”
花一色一瞥案角,几本相叠的书册中有一请贴夹放其中,堪堪露出红色贴角,三日前,九华堡送来这贴,经叶还君的手送到她的案上,是九华堡堡主请她一会。止剑宫与九华堡素来交好,但花一色睡去的这两年却断了来往,重掌止剑宫之初,她放□段将以前素为交好的门派一一拜访了过去,虽然知闻九华堡易了堡主,但再续旧好之心仍在,只是不想她尚未行动,九华堡却先送了请帖过来。
“九华堡主请会止剑宫主,这贴尚新,面也未见,两家后续之势是敌是友尚未明了,总不好先结下仇怨。”叶还君道,“宫主可知那白衣女子是九华堡的人?”花一色闻言抬头,叶还君继续道:“那剑在她身上,硬不予我,我也不敢硬抢,杀人夺剑或许容易,但若此事败露,惹上一个九华堡却是不值。止剑宫在外以名门正派自居,亦与江湖各派交好,而那九华堡是正派中的正派,名门中的名门,陆云海死后虽然越见不济,江湖余威却在。与之为敌,全无一丝好处可言。”又道,“若两家真因此糊涂冲动就对上了,止剑宫对付天下庄之余,还要分心对付九华堡,岂不于敌快意,于已不利?”再道,“前九华堡堡主是个忠义明理之人,其女继任,品质应也差之不远,若那剑真是止剑宫的所有物,会面一谈,算清一帐,便能完璧归赵。若不能,就算借此事看清新任堡主的为人,也不算吃亏。那剑就在那里,要取还怕没有机会手段么?何必急于一时。”
花一色低头看卷久未有声,她明里知道叶还君定是为了私情才放了那女子,但此刻他娓娓道来竟头头是道,反倒叫她责之无处,罚之无理,奇怪的是,她内里竟不觉愠郁,反觉满意起来。
叶还君抬头看了她一眼,轻声结论道:“属下深觉此事须从长计议,才放了她走的。”
“好一个冠冕堂皇,好一副伶牙俐齿。”花一色看着手中书卷,半晌才抬头看他,似赞似讽道,“叶还君,你可真是一块瑰宝,本宫越发觉得这止剑宫没人比得上你了。” 她嘴有轻笑,锐利眼神中,却是一股不可知的深冷,“九华堡之请便在明日申日,一切等本宫会了那新任堡主再说。”
花一色慢慢合上书卷,笑眼转目看叶还君,见他一身发散袂乱,遍身都沾着零星的草屑花籽,又扫了他的脸额,才见他脸上有血,颊上隐有五指红痕,不禁轻皱了眉道:“把脸抬起来。”见叶还君迟疑,伸手捉住他的下巴,一抬一转看了几眼又放下,颇为不悦道:“谁打的你?”
叶还君不禁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想自己可不是被那方呆煸了一巴掌还揍了一拳么?
“是她么?”花一色问,叶还君未答,心想若说是自己在路上不小心摔的,她会不会相信?“是林中的时候行的太快,撞到了树干……然后……被树枝刮到了。”叶还君轻声道。
花一色突得笑出声来,“叶还君。”她道,“你一本正经胡说的模样,真让人格外喜欢。”
叶还君无言以对,花一色兀自笑了一阵,慢慢又静了下来,转脸看着窗外,须臾,突问,“行水说你出自九华堡,却是无父无母,无妻无子,无兄无友,是不是这样?”
叶还君怔了会,道:“是。”
“本宫喜欢这样。”花一色道,“人之一生,大抵都是拥有的越少,越是坚强不败。情越多,越是容易心软怯弱。不是吗?”叶还君闻言尚不得解,又听她道,“人说无心无情,无情无伤,无伤不倒。人亦如此,多一情便多一死门。”她突将脸转过来,“本宫不希望你有情人,那个白衣女子不应该存在的。你若是美玉,那人便是你的瑕疵,美玉无形,本宫可以慢慢雕琢,但于自身瑕疵,却是无能为力。”
叶还君微愕,道:“宫主……”
“其实,你爱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会为某个人违背本宫的意思。身为止剑大护法,本宫所要的是绝对的服从,而你这次因为私情放走了夺回半筝剑的机会,不说你理由如何充分,在我看来,只是违背了本宫的意思。”她艳眸微阖,轻叹自语道,“本宫不能容忍三心二意,绝对不能容忍……你说,本宫还要给你多少时间,才能换得你对止剑宫的全心全意?”
过强的独占欲与控制欲,大约就是花一色用人之道里的最大特色。
叶还君闻言沉默半晌,继而轻笑,微微低头道:“还君不会让宫主容忍太长时间。”
花一色闻言也笑:“但愿此话之意是本宫所想之意。”她起袖轻挥缓声道,“你退吧。”
叶还君转身而退,花一色这一夜睡得颇为轻浅。
第二日,依照帖上说定,与九华新任堡主在望江楼约见一面。花一色性奢喜华,出门却是调低色淡,暗红的牡丹华服换成了浅红百雨金绸服,将额上华胜发上簪珥都取了,换成三支玉色雕凤缕空钗。妆容淡了几许,少几分犀利,多了几分柔和。
黄昏时分到的,只带了叶还君和一名剑侍。望江楼是九华堡名下的酒楼,叶还君以前来过,今日再临,刚下马车,便觉楼外气氛冷清,那闹市门庭都已不见,只有九华堡的几十褚衣侍卫,隔丈站着,无人一语。
进得门去,里头果然已被清了场,不见半个闲杂人。一旁梯道上快步下来一人,敬声将三人请了上去。道口站着李如年,叶还君一眼便认出了他,这人与之前比,似乎又白了许多头发,他看到叶还君,眼中有许讶然,却又立即敛了神情,看着花一色,敬声说“请。”
三人被引进一间极为空旷的厢所,内中不乏堂皇典雅,三重珠帘将这厢所二八而分,帘前站着两位女子,面目清雅,气度不俗,见得花一色,目光微低,算是从容见礼。
这两位女子脸无铅华,腰无赘饰,青丝自然梳挽起来,发上除了一双乌骨素钗,别无它物。服色也远非华丽,只有清素的白色,轻立帘边,乍眼看去,只让叶还君想起某个人来。
厢内两侧都是雕窗,此刻全大开着,视野极旷,让人一望有如凌空之阁的错觉。清风吹送,空气里带着淡淡的乌沉香,正是九华堡里惯用的香薰。
珠帘波动,一人撩帘出来,正是陆芷清。帘边两位侍女微微俯声,轻道:“堡主。”仪态轻婉,甚是恭谨。
不过半年不见,却有恍如隔世之感。
她长高了许多,相貌越发成熟,更难得举止大度,气质清正。一身藏蓝,袖上轻描青叶竹骨,腰挂九华黑玉,头系玉色发带,目光坚韧,已有几许深沉之色。她缓步走来几步,眼光掠过叶还君,依然从容不惊,近得花一色一丈之外停步微低了下头,笑道:“花宫主,晚辈陆芷清,在此见过了。”言笑晏晏,竟已有一番风华气度。
花一色近前看了她一眼,眉目清秀,却是掩不住内里一股憔悴颓势,微笑道:“何必多礼,本宫与令尊说起来也有几分交情,断不用如此见外的。”声音清婉中带着浅然笑意,竟也于止剑宫时大为不同。陆芷清闻言微笑,摊手说了个请字,两人便撩帘进了内室相谈。
叶还君在帘外立了一会儿,室内说话声竟一丝也听不见,转头看了一眼道口的李如年,移步过去轻声招呼道:“李舵主。”李如年回过头来,勉强微笑:“叶公子。”
“陆大小姐突邀止剑宫主,你可知是为何事么?”叶还君轻声问道。
“叶公子当称其为陆堡主。”李如年的声音颇为苍老沙哑,“至于是何事,无堡主授意,恕我不便告知。”叶还君闻言苦笑,道:“也是,是在下唐突。”
李如年看他,一年不见,这人消瘦许多,神情犹豫几下,终是忍不住问:“公子怎会与止剑宫主扯上?”叶还君闻言只道:“说来话长。”马上又转了话题问:“方座使可有回九华堡?”
李如年闻言微怔,好似一时不能明白“方座使”是谁,半晌,才恍然一悟,却摇头道:“听堡主说是去盐城拜亲,却是拜了半年也未回,堡主一直心系,也派人在盐城找了不知几遍,却是一点音杳也无。”李如年轻叹一口气,“无缘无故就这么没了,竟连一封信也不曾有。这半年堡里人都不敢在堡主面前提这个名字,一提难免惹她伤心。”
叶还君闻言也不说什么,只慢慢走于别处坐了,望着厢内三重珠帘,再无多话。
楼外黄昏炽满,霞光映江,如黄金灿地。花一色入帘,出帘,与陆芷清告别后再重回马车,前后不过一个时辰。
马车宽敞,裹绣铺软。“宫主。”叶还君慢慢将身体靠近支头阖眼的花一色,轻声试问:“陆堡主请你,是为何事?”花一色睁眼,难得见叶还君眼中有好奇之色,便答他道:“原本是想向止剑宫借钟离九针,最后成了一场交易,钟离九针与半筝剑的交易。”
叶还君闻言尚不得解,却又听花一色换了语色道:“我当陆云海之女是如何清正,没想到武学上走的也是邪门歪道,看她之色,必已经有过走火入魔的经历。”她轻笑一声,“这等魔路,真不知是何人给她领上的道。”
叶还君兀自深思,花一色突得伸手轻抚了他的脸,笑意不明道:“她还与我说:叶还君是一头喂不熟的白眼狼,小心着,千万别误当家狗养了。”
叶还君的脸面僵了一僵,道:“是么?”他慢慢坐直,片刻道:“宫主要以钟离九针换方小寂身上的半筝剑,可据我知,方小寂此刻并不在九华堡。陆芷清又如何允你这个条件?”
“这是她的问题,不是本宫的问题。”花一色道,“九华堡没有半筝剑,那止剑宫就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