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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爱如尘埃-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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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才回来就光顾着忙这些……”殷仲将她揽进自己怀里,压低了声音埋怨她:“也不说好好陪陪我。”

苏颜大窘,想要伸手推开他时,秀娘和青梅却已经告了退,笑眯眯地掩门出去了。

殷仲在她唇上细细吻了吻,低声抱怨:“我还是喜欢你身上有桂花的味道。”

苏颜知道他是在抱怨夜合欢甜幽幽的味道,忍不住偎在他怀里轻笑:“既然你不喜欢,我就收起来好了。”

殷仲哼了一声:“会让那小子说我没有风度的。”想起顾血衣离开时施施然的样子,忍不住又哼了一声:“看在他没有捣乱的份上,我就不跟个镯子计较了。不过……”

苏颜觉得他蹙眉的样子很有点孩子气,忍不住要笑:“不过什么?”

殷仲俯下身在她嘴唇上轻轻咬了一口:“不过以后他可再没有机会了。我要把你严严实实地收起来,除了我,谁也不让看。”

苏颜捧着他的脸笑:“干脆把我关到周家的别馆去,和那位养病的之妍小姐一起作伴好了。她那里僻静得不得了,除了自己家里的人,整年也没有客人去的。”

“那怎么行?”殷仲一口否决:“我的妻子怎么能养在别人家?何况……”他凑过来吻住她的嘴唇,将后面的话全部融化在了缠绵的气息里。

苏颜看到他浓密的睫毛低垂下来,微微颤动着,却遮挡不住眼底那一抹宝石般光彩迷离的潋滟,身不由己地环住了他的腰,喃喃应道:“哪儿都不去,只陪着你……”

深秋的天空澄净而高远,阳光穿透了头顶渐渐稀疏的红叶,洒落在站在树下那人的肩上。丝丝缕缕的,在他的面颊上留下一种恍若丝线般的质感,柔软而温暖。

殷仲忍不住眯起了双眼。远处的西林已是层林尽染,不知不觉间,呼吸里已经混杂了一丝属冬日的寒意。也许过不了多久,长安的上空就要飘落今年的第一场雪了吧。

丁基悄悄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嬉皮笑脸地说:“哥,下值了喝酒去吧?”

殷仲治下极严,偏偏对丁基没有办法。不知是不是潜意识里并没有当成是部下的缘故。殷仲无奈地瞥了他一眼,当值的过程中不可以私下里交头接耳,殷仲自然不会主动去违背自己下的命令。只能用眼神示意他主动归队。

丁基哪里是那么自觉的人,不但没有归队,反而笑嘻嘻地又凑近了两步:“老顾去了你府上一次,回来说——咱嫂嫂来了?”

殷仲皱着眉头瞪了他一眼,这小子总是这么吊儿郎当的,没个正经样子,真要被旁人告上去,不但他自己落不了好,只怕他这个队长也难逃干系。

丁基又笑:“送给咱嫂嫂的见面礼我可都备好了,怎么样,就在今天我们去你府上叨扰一顿酒席吧?不是说择日不如撞日吗?”

殷仲拿他涎皮涎脸的样子总是没有办法,正要板起脸来训斥,前方小径的尽头却出人意表地出现了一群衣饰鲜明的男女。走在人群最前面的是两位气度高华的男女,远远一瞥,殷仲已经从服色上认出了正是景帝与太后窦氏。

梁王刘武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窦太后的手臂。虽然脸上陪着笑,双眼之中却布满阴戾。另一侧是一位略微有些眼熟的盛装美妇,想必便是长公主馆陶了。在这几个人的后面,簇拥着一群文武朝臣。周亚夫统领羽林骑,自然也在其中随驾。

这里接近上林苑的西林,已是十分偏僻的所在了。连内苑的宫女们平素都很少会出现在这里,殷仲等人自然也想不到太后一行人酒足饭饱之后会溜达到了这里来。连忙带着手下的羽林骑退出道外,屈身行礼。如此近的距离,虽然不至于听清楚他们的谈话内容,但是两个人交头接耳的样子却已被来人一一收入眼底。一想到可能会有的后果,殷仲不由得暗暗有些心惊。

细碎的脚步声沿着小径慢慢走了过来,就听头顶上梁王的声音阴恻恻地说道:“本王正在想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在当值的时候如此玩忽职守。原来……是殷将军哪。”

殷仲低垂了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辩解。周亚夫连忙退到殷仲身旁,随他一起跪了下来,口称:“是臣治下不严,愿凭陛下处罚。”

梁王刘武冷哼了一声:“听说你们是姻亲,果然……交情不比常人啊。”

景帝瞥了梁王一眼,微微蹙起眉头。他和梁王感情虽然亲厚,但是当着朝臣的面,梁王如此的表现还是有些僭越了。

景帝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林地上空的气氛忽然间微妙地阴沉了起来。就在这时,一个女人的声音笑吟吟地插了进来:“这不是丁丞家的小猴子嘛?你倒是说说看,怎么了?”

丁基大概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听了这话连忙膝行两步,恭恭敬敬地说道:“启禀长公主,属下突然间腹痛难忍,请求殷队长高抬贵手准许属下去看看郎中。可是殷队长却说职责所在,坚持不肯放属下离开。因此……”说着便连连叩头,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殷仲不知馆陶长公主究竟与丁家有什么样的渊源,听到长公主语气稔熟,不觉有些意外。

梁王刘武轻轻哼了一声,馆陶长公主便笑道:“殷将军治下自然是极严的。不过也不能太过苛酷。这小猴子若是闹什么毛病,朝堂上丁丞也不能全心全意为皇上办事了。太后,您说是不是?”

窦太后看了看表情各异的两个儿子,淡淡一笑,将目光投向了周亚夫:“周卿家就在这里,如何督导属下,就不用旁人来提点了。”

馆陶的目光在周亚夫等人的脸上来回转了几圈,忽然间象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般笑了起来:“太后您瞧,殷将军的长相和皇弟倒是很有几分相像呢。”

梁王面色一变。

“哦?”窦太后的目光果然落到了殷仲的脸上,微微笑道:“抬起头来让哀家好好看看。”

殷仲依言抬起头来,目光一扫,梁王苍白如鬼的面色已尽收眼底。殷仲蓦然间想起了严竹风所说的那个“故事”,心中不由一动。就听窦太后笑微微地说道:“果然有几分相似。到底是驰骋沙场的人,煞气重。”

没有人知道从窦太后嘴里轻轻吐出的“煞气重”究竟是什么意思。自然也就无人敢随意开口应和。就连景帝都只是蹙着眉头,轻轻揉着自己下颌上工整的短须。

沉默的西林,只有长公主馆陶还能笑得出来。

明明已是不再年轻的女人,笑起来却眉眼弯弯的,依然带着少女般的娇俏和肆无忌惮:“也许殷将军的母亲也和太后一样是个美人吧。殷将军,是不是?”

殷仲淡漠的视线从她的脸上一扫而过,然后落在梁王苍白的脸上。梁王那双幽黑的眼眸里暗潮涌动,全是殷仲看不懂的神色。这个站在高处的男人原本就不是殷仲可以看得懂的。但是从那双眼睛里,殷仲还是本能地察觉到了紧张。

殷仲的视线重又低垂了下来。耳边却极清晰得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剧烈地撞击着自己的胸膛,几乎要撞破了自己的肋骨。他知道试探的机会稍纵即逝。对于殷仲来说,相比较严竹风抖落出来的那些不知底细的证人,自然是梁王的反应更加可靠些。无论事态会如何发展,该知道的真相,他总还是要知道的。

殷仲听到自己清晰地开口,声音淡漠而冷静,象冬天里漂浮在河面上的碎冰,仿佛再眨一下眼就会凝结在了一起:“回禀长公主,末将与殿下形容相似……是有原因的。”

“殷仲!”梁王刘武勃然变色。一声暴喝冲口而出,立刻便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每个人都在看着他:太后诧异的目光、景帝不动声色的回眸凝注、馆陶笑容中含义不明的一丝玩味以及跪在脚边那人冰冷而迅速的一瞥。

“哦?”馆陶继续发问,目光却始终落在梁王的脸上:“那你说说看。”

梁王的脸色迅速地变了。此时此刻,当着大汉王朝最有权势两个人,他什么也不能做。然而心底里的惊怒却迅速攀升到了几乎让他癫狂的地步。这个人,他当真不想活了么?!他几乎嚼碎了满口的牙才能硬生生强忍住上去一脚踢死他的冲动。为什么就没有听从容裟的建议早早派人杀了这祸害呢?!

殷仲唇边扬起了一丝微带嘲讽的笑:“那是因为……王爷和末将都喜好骑射。王爷的气韵中也染了武人的粗豪,故而相像。”

这样的叙述活像在说笑话。可是气氛太冷太诡异。除了馆陶,没有人能笑得出来。

“原来是这样啊……”馆陶对于弥漫在周围的古怪气氛仿佛没有丝毫察觉,自顾自地笑道:“皇弟对自己才貌向来自恃,拿他和别人比,他不乐意了呢。”

梁王眼波闪动,唇边浮起一丝极勉强的笑容:“皇姐又在说笑了。”

窦太后对这样不着边际的对话仿佛有些厌烦了。她看了看依旧跪在道边的几个人,微微有些不耐地说道:“羽林骑的事,交给周卿家处理就好。哀家也有些累了,前几日,胶东王让人送来几盆菊花,你陪哀家去看看吧。”后半句话语调转为柔和,是对梁王刘武说的。

至于景帝不冷不热地说了些什么,殷仲没有听清。他全部的心思都在忙着消化梁王临行之前那刀锋般锐利的一眼。如果还有多余的注意力,也是分给了长公主馆陶回眸时别有用意的微微一笑。

殷仲毛骨悚然。

那是一种完全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微笑,就象一张白绢上写满了密密麻麻阴谋算计,以至于一眼扫过时完全无法将它们一条一条地抽离来分析。他能感觉到浮动在馆陶长公主和梁王刘武之间的那种微妙的气场——说是亲厚,却夹杂了太多看不见的机锋;若说是敌意,那敌意又被遮掩得太过巧妙。

殷仲不敢深想。再抬头时,人群已经走得远了。

梁王刘武将服侍他宽衣的内侍一脚踢了出去。那内侍完全没有防备,在地毯上滚了两滚,一头撞到了条案上,不知撞破了哪里,满头满脸都是血,面如土色地爬回来连连磕头。

刘武暴怒地将手边的东西都挥落在地,厉声喝道:“都滚出去!”

容裟冷眼旁观内侍们一个个噤若寒蝉般垂首退下,沉吟片刻,轻声问道:“殿下,不知……”

刘武向他怒目而视:“你出的好主意!本王还没有把话说完,就被他一口驳了回来。袁盎那老匹夫也跳出来反对——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本王的脸面都丢尽了!”

容裟不在意地懒懒一笑:“从睢阳修一条甬道直达长安长乐宫皇太后的住处,虽然名义上是为了随时能朝觐太后。但是谁都看得出来,万一王爷您心情不好想上长安来逛逛,顺着这条甬道未免太方便了些。换了是我,也是要驳回的。”

刘武怒道:“这些话,你怎不早说?”

容裟瞥了他一眼,目光之中却没有丝毫热度:“臣如何说?王爷越来是倚重这些亡命之徒。羊胜和公孙诡向王爷献这条妙计的时候,王爷不是特意将臣打发出去了么?”

刘武一僵,重重地哼了一声却找不到可以反驳的话。修路的计策的确是这两人所出,如今看来,还真不是什么高明的主意。

容裟见他面色略见缓和,便又说道:“上次这两人向殿下进言,要派刺客将那些反对皇上传位与王爷的大臣都秘密地杀掉。殿下似乎若有所动,臣恳请殿下万万不可莽撞。如今是一动不如一静,只怕陛下已经对殿下您生出了疑惧之意。”

刘武沉吟片刻,不露痕迹地转开了话题:“殷仲这小子今日委实令人生厌。若不是有太后和皇兄在场,我非一刀杀了他不可。”当下将西林中发生的一幕原原本本地将给容裟听,说完之后,又阴恻恻地补充了一句:“在草甸上是因为你的计划不周详才给本王留下这么大一个隐患。罚你半年的俸禄,回去好好自省吧。”

“这个……”容裟一愕,颇有些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臣以为当务之急,并不是要对付荣安侯。他是个聪明人,即便知道了什么,也断断不会做出自掘坟墓的蠢事来。臣倒是觉得有一个人不得不防。”

“谁?”刘武愕然。

容裟紧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您的姐姐——馆陶长公主。”

“她?”刘武愕然的神色慢慢转为不屑的轻笑:“你说刘嫖?她一个女人家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出入宫闱,纵横朝堂——殿下万万不可小瞧了此人。”容裟神色郑重。

刘武微微蹙起眉头。刘嫖对他微妙的态度他不是没有察觉到,只是不明白这女人跟自己作对究竟能得到什么好处呢?没有好处的事她是绝对不会费心去做的——她的这一点脾性,他知道得再清楚不过了。

象是看出了刘武的疑惑,容裟自己也摇了摇头:“至于陛下许了他什么好处,无从猜测。不过,馆陶的内侍去冷宫私自见过那位哑了的三品女侍刘章氏,如今看来,也许不是巧合那么简单。殿下要防备她在太后面前搬弄是非——至少也要让她安分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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