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园·那时花开-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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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台词是:你可不要找梁府来算账。
她知道这样说不算善良,尤其是看了杜茗轩听到这句话的反应。
可她不得不说,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她不想梁府成为故事里的池鱼。
他惨然一笑:“我知道……这件事她是当着我的面亲口对母亲说的。”
梁雨言一怔,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还好,杜茗轩帮她解决了这个难题,他说完话,没等到梁雨言回答,便转身大步走了。
倒是一个痴情人哪,梁雨言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想,从前真是没看出来。
第二天是星期五,冯倩照常来上学,梁雨言碰了钉子之后,知趣地没有问她昨天没来的原因。
只是在放学之后,梁雨言收拾了东西刚要走,冯倩叫住她:“雨言,我和你一起出去吧。”
梁雨言和她一起走到校门附近,说了一声:“再见。”
冯倩却没有松开挽着她的手:“我今天和你一起走。”
梁雨言看了看四周,并没有看见杜茗轩的踪迹,说:“今天……他没来接你?”
不问这句话还好,冯倩听她一说,语气立刻沉了下去:“嗯,不来了,只怕以后都不会来了——雨言,我那么喜欢他,他为什么总是不理我?连来接我还是听他父亲的命令——我哪里不好?”
原来杜陵北很喜欢冯倩,梁雨言倒不知道这个。
她只知道自己无法回答冯倩的问题,她哪里不好?仅仅是因为不够美么?当然不是。
梁雨言脑海里闪过杜茗轩提到杨芸时焦急的样子,无声地叹了口气。
第二十九章 万物难为有
然而很快,冯倩又开心起来,放学时又不和梁雨言一起走了——因为杜陵北突然要求杜茗轩和冯倩订婚,每日派了司机来接她去杜家吃晚饭。
是要求,而不是希望或别的什么。
从冯倩的话里,梁雨言知道,她的父亲冯进曾经是杜陵北的老战友和下属,现在在杜陵北麾下担任副将,情义非比寻常。
因此杜陵北才肯把冯倩招进门去——不知有多少人盼着女儿能嫁入杜府,其中不乏比冯倩美得多的,可都没有成功。
连着几天,冯倩都分外高兴,话也比平时多了许多,她高兴的脸在梁雨言面前晃来晃去,梁雨言想:不知道杜茗轩知道这个消息时是怎样的表情,只怕不会好看。
她不知道该为冯倩如愿高兴还是难过,如果要为最近的这些事做一个评价,她只有四个字可以说。
那便是,天意弄人。
冯倩的脸和杜茗轩提到杨芸时焦急的脸在她脑海中交替着晃来晃去,就像是一幅无声的黑白电影。
第二日是周末,梁雨言出来吃早饭时,正碰见屏儿端了饭菜往屋里走。
屏儿看见梁雨言便站住了。
梁雨言问道:“屏儿,你做什么?”
屏儿答道:“姨太太刚醒,还没梳洗呢,叫我把饭端进去吃。”
又问道:“小姐今儿不出去逛逛?”
孙宁出不来了,她又和谁逛去呢。
梁雨言随口答道:“再看看吧,你先把饭菜端进去,别让风吹凉了。”
说罢,侧开身从屏儿身边过去了。
吃过饭,她不知想着什么心事,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净园。
梁雨言发现若想不被打扰,净园真的是处好地方。
这里从前便人迹罕至,到了现在也是一样。
除了非来不可的时候,佣人们也不愿踏足这里——谁愿意对着杨芸那张冷冰冰的脸呢。
此时入了秋,风也渐渐地凉了。而净园分外安静,仔细地倾听,几乎能听到风吹花落的声音——那是旁边花园里的花被吹到这里来了,净园的梅花还未及开放。
她闭上眼睛,呼吸着风里的花香,却听到从窗棂里传来细细的语声,似乎是梅儿。
“小姐,你还在写毛笔字?都写了半天了,不累么?”
“不累。”这是杨芸的声音,“万物难为有,无常似尾花。这是我最喜欢的诗,梅儿你觉得好么?”
她读的极慢,想是边读边写。净园这样安静,梁雨言在门外不远处悄然站着,几乎能听到屋里人的呼吸。
梅儿没说话。又过了一会儿,开口时有点焦急:“小姐,你别总是写字念诗。杜茗轩……杜少爷要订婚了!”
房内静默了片刻,杨芸的声音再度响起来的时候,仍是平静地念:“空蝉如此世,幻灭若朝霞。”【2】
一句还没念完,一张纸不知怎的被风从屋里吹出来,正卷到梁雨言身后不远处。
梁雨言俯身捡起来,上面用毛笔写的正是刚才杨芸读的那几句。“花”字和“空”字之间的笔意明显并不连贯。
字体说不上多么好看,然而起码是工整的。
梁雨言心下有些纳罕:学戏的人识字是很平常的,会些戏文诗词也不足为奇,却少有人会写毛笔字——这样的字,如果是从毫无根基练起,也需要几年的功夫。
梅儿正跑了出来找那张纸,出了门却看见梁雨言手里捏着白白薄薄的一片。可不正是那纸?
她想要上来拿,又有些犹豫。
梁雨言问她:“杨小姐会写毛笔字?”
梅儿往屋里瞅了一眼,见没什么动静,方才答道:“恩,学了两年多呢,是和……”
说到这里倏然住了口:“是和朋友学的。”
梁雨言没再深问,把纸交给梅儿,缓步出了净园。
教人写字是个耗费时间的事,少有人愿意做。况且,十里洋场上的逢场作戏,有谁当得真?又何必下这样的功夫。
肯这样手把着手教的,一定不是关系一般的人。
她蓦地记起杜府送来梁府的请柬,据传为表诚意,这些请柬都是出自杜茗轩的手笔。
请柬的最后一句万年不变地写着:“如有空闲,敬请赏光。”
那上面的“有”字,除了下笔更加自如之外,与杨芸的字神态是极像的。
第三十章 订婚
然而,订婚还是照常进行了。
这一日的热闹简直不可用言语描述,香车往来,喧闹不绝,杜府几乎成了熙熙攘攘的市场。
城中稍有势力声望的人全都挤了来,杜府偌大的地方被这些人密密麻麻地一挤,也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冯倩也许是因为喜悦的缘故,一张脸比平时格外多了几分颜色。杜茗轩倒还能保持镇定,得体地应付宾客,只不过若是仔细看,能从他的面上看出一丝沮丧来。
孙泰带着孙宁来了,还有陈约翰,就站在孙宁身边。
孙宁见到梁雨言,低声说:“这一段的喜事倒真是多,梁府娶新姨太太,杜府,再就是我……”
她的话音倒是恢复如常了,只是脸色土一样地昏黄,明显是精神不好。
旁边的陈约翰听不出异常,还美滋滋地笑,只有梁雨言懂得孙宁话外的意思。
这几件所谓的喜事,没有哪一件是真正值得欣喜的。
梁府中人并没有来全,除了梁丰候要守着生意外,杨芸推说是身子不舒服,独自留在净园里,并没有来。
典礼举行的时候,杜太太的眼光往梁府家眷这边扫了一圈,然后,似是略有些失望地看向别处。
这一日的订婚结束后,不知怎么,就传出一条小道消息来,说是杨芸在梨春社的时候百般勾引杜府大少爷,后自知无望,又转而勾搭梁程谦。杜太太是为了撇开这个妖精,才破天荒地肯为她做媒。
这消息似乎一夜之间走遍了全城,上学的路上,梁雨言就听人说:“怪道杜府的宴席她没去呢,心里拈酸了吧?”
另有人答话道:“可不是,只可怜了那梁程谦,枉被人称作风流种子,如今也被人耍了,他还不知道呢!”
梁雨言转过头去,想要看看说话的人是谁,那两人却早走的远了。
府中的姨太太们个个嘴都不肯闲着,这消息几乎是第一时间就传进了梁府。
“怪不得梨春社之前那么红”,四姨太撇了撇嘴,“我还以为是管事的老许长了本事,巴上了杜府,没想到却是杨芸。”
梨春社管事的老许和四姨太相熟,据说是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当初杨芸认得梁程谦,也是四姨太同了老许一力促成的——她先前并不知道杜茗轩和杨芸的一档子事,总是想着一面能弄进一个人来治治六姨太;又可以巴结杜府,谁想却弄成这个样子。因此这一段事情她总是避过去,缄口不谈。
四姨太喝了一口茶,笑道:“不要叫我七姨太——我叫杨芸。”完全是模仿杨芸的口气,倒有几分肖似。
说罢,自己先哈哈笑了起来。
六姨太看了四姨太一眼:“怎么,你也开始学唱戏了?说的倒挺像。”
“你……”四姨太看了六姨太半响,想起没有人来牵制她了,又不甘心,冷笑道:”你得意什么?老爷不宠杨芸了,可最近又迷上了个舞女呢——你别忘了形!”
梁老爷迷上舞女不过是最近几天的事——
原本杨芸不大理会梁程谦,一则梁程谦知道她的性子素来如此,二则还多少顾忌着杜太太,因此只是容忍。
可如今不同,原来这杨芸并不是与杜府有什么关系,也并没什么了不得的后台,不过是一个让人玩腻了的弃妇而已,可笑自己还是大大地排场了一番才把她娶进门!
梁程谦心里恨不得休了她才好,又恐一旦如此传出去更是笑柄,索性把杨芸当做空气。横竖梁程谦有钱,很快便找上了一个年轻舞女。
杨芸也有自知之明,自此以后越发出来的少了,连饭也是梅儿端去了净园吃。
此时,四姨太拿舞女的事来嘲讽六姨太时,六姨太想也不想,立刻反击道:“不就是宠了个舞女么?你得意什么?又不是宠了你!”
说罢,又嘲讽地看向四姨太,道:“倒是你,巴巴地跑去帮杨芸和老爷牵线,老爷在梨春社听了大半月的戏,连家都不回,就是在那时认识的杨芸——都是你挑唆的罢?别打量我不知道!如今可好,杨芸被娶进来就住到净园去,流言满天飞,老爷也被人当做笑话——可不都是拜你所赐!我就说你本不值那一串珍珠项链,原来是为了这个!”
看四姨太又红又白的脸色便知道,她是被说到了痛处。
梁程谦嫌着四姨太多嘴多舌,又老了,对她并不算上心。多年前也是恩爱过的,只是最近几年并不曾特特为她买过什么东西,就连添置衣服,都是四姨太拿了自己的钱独自买的。前些日子为了那件事,老爷一高兴,破天荒地一掷千金买了串项链,让她着实趾高气昂了一阵子。
没想到后来六姨太拿出一条一模一样的,借机讽刺了她一顿;今日又被人当做话柄拿来重提,说得她辩无可辩,平日里伶牙俐齿的一张嘴,此时却哑了。
节气已过霜降,早晚寒气渐重,二太太坐不住了,说:“这么冷的天,在这坐着又不能好好说话,何苦呢,不如都回房间去罢。”
连续的几日,早晨起来便觉地上白茫茫的,像是下了雪。待到仔细一看,才恍然发觉,原来并不是雪,而是霜雾。
深秋的风和冷霜一过,没有几天,花园里的花便落尽了,再无可看之物。姨太太们怕冷,躲在屋里还来不及,也不再来花厅里坐。
梁府似是一下子寂静了下来。
注:'2'中“万物难为有,无常似尾花。空蝉如此世,幻灭若朝霞”出自小野小町(日本),此句为中文译文。
第三十一章 训练场(1)
旧历九月十四日,是星期五。
梁雨言最近总是百无聊赖,孙宁不来上学,冯倩忙着自己的事情,只剩下孤伶伶一个她。
想到明天要看着最好的朋友和那个假洋鬼子订婚,她心里更气闷。
到了中午,她发觉自己连饭都不想吃了。
于是下午的第二节课上课之前,她便找了个借口,和老师请了假。
也是她运气好,恰巧上课的是那名讲珠宝鉴赏的华侨,可能是在国外呆过的缘故,并不像别的老师那样循规蹈矩。静静听她说了缘故,便点一点头:“回去吧,好好养身体。”
然后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今天这是怎么了?上节课也才有学生请假。”
梁雨言知道,这老师的上节课是隔壁班的,也就是孙宁之前所在的班级。
果然,她出了楼,就看见廖蓉,正百无聊赖地在光秃秃的操场上走来走去。
看来请假的是她。
孙宁说过,她最好的两个朋友,一个是梁雨言,另一个就是廖蓉。
而现在,两个人都因她而忧心和烦恼着。
还没有到放学时间,是不能回家的。梁雨言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请了假也是无处可去,不如留在学校里,即使是发呆起码还有一席之地。
廖蓉久久徘徊在此,恐怕也是这个缘故。
她的脚步于是也小了。
廖蓉绕过一颗梧桐树,看见她:“出去走走?我实在是心烦。”
梁雨言是真的没有选择了,顾不上面前站着的人和自己之前略有龃龉。
因此她点一点头:“好。”
“这是……训练场?”梁雨言张望着四周。她不知道廖蓉要去什么地方,只是跟在她身后,在大路和胡同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