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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净园·那时花开-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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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雨言便附耳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通。

六姨太眼光猛地亮起来,却看着梁雨言问道:“真的?你是从哪得来的消息?”

梁雨言的手在口袋里握紧了那张信纸,答道:“我刚才在净园里走走,听墙外面有人说,明天是杜太太的生日,他们走的快,我只听见了这一句,人就走没了。”

六姨太自言自语道:“府外的那条路向来是少有人走的,就是有,我们尚且不知道杜太太过生日的事,他们怎么会知道?”

梁雨言有些急:“妈,你别想那么多,还是做些准备吧,横竖到时候不至于手忙脚乱。万一搞错了,大不了把东西再拿回来就是。”

六姨太有些狐疑地看了她一会儿,没看出什么不对来,于是点头:“也好。”放下了耳环,叫屏儿:“把床头柜打开,里面那个首饰盒拿过来。”

屏儿答应一声,拿了钥匙去开床头柜,只听“喀喇”一声响,屏儿抱了一尺长、半尺宽的一个首饰盒过来。

六姨太打开,屏儿倒还好,梁雨言不禁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她自小就是自己单住,很少来六姨太的房间,因而只知道母亲有个首饰盒,却不知道竟然有这么多的好东西——上好的翡翠镯子,珍珠项链,祖母绿,镶了钻石的戒指……最显眼的是一柄羊脂玉如意,颜色温润通透,一望而知不是凡品。

六姨太显然也对这柄如意爱不释手,拿出来把玩了一会,说道:“这可是个好宝贝,我真是舍不得把它送出去。可除了它,别的东西也未必入得了杜家的眼,只好忍痛割爱了。不过要是能抢过那个贱人的风头,倒也值!”

梁雨言知道母亲说的是二太太,府中几位姨太太向来拉帮结伙,二太太和三太太因为两个儿子的缘故略有些嫌隙,但面子上是过得去的;母亲现下是最得宠的,难免心高,看二太太在外面赫然又是一个梁太太,自然不以为然;而四姨太,也和母亲是不和的。

唯有五姨太大大咧咧地并不争宠,和母亲走得比较近。

听这口气,母亲似乎是不打算把这事告诉其他人的了,梁雨言觉得有些不妥,问道:“这件事……不和其他几位姨娘打声招呼么?”

六姨太眯着眼睛冷冷哼了一声,点起一支烟夹在手里:“说什么?说了之后让她们白白抢了风头不说,又不会感激我们,那几个老女人的脾气你还不知道?何必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第十七章  杜府(1)

第二日晚上,梁老爷带着梁川原和梁丰候先出去了,走之前叮嘱她们不要误了杜府的戏。

众人只道他们又是出去照顾生意,并不在意,只是答应着。

晚些时候,一行人坐了汽车往杜府去,他们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比请柬上的时间早了足有二十分钟。进了大门,便往后花园里走——来了几次,不需佣人领着,路也熟了。

杜府在后花园里搭了个能容纳百人的凉棚,前面就是戏台,以往请人看戏一向是在这里。

梁府中人进了花园,吃了一惊。原以为自己是来的早的,没想到凉棚里黑压压地早坐满了大半,不独是女眷,连各家主事的男人们都来了。

“老爷在那里!”三姨太叫了一声,手指向凉棚的西角。

众人都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可不是,梁程谦同着两位少爷正坐在座位上,交头接耳地不知说些什么。

几位姨太太显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互相看了几眼。

五姨太悄声凑过来,说:“估摸着是真的了,不然怎么来了这么多人,那几位”,她努了努嘴,指了指其余几位姨太太,“看来是不知道这回事,还发傻呢。”

六姨太听着,点了点头,听毕,笑了一声,打断了其他几位姨太太的窃窃私语:“既然来了,总不能就这样站着,咱们去那边坐吧。”

梁程谦周围已经坐满了人,她们无法,在凉棚边上找了几个位子坐着。

佣人们在客人面前的小圆桌上摆了茶水和祥盛斋的糕点,行了个礼便纷纷退下。

客人们渐渐地静了,因为梨春社的演员们收拾好,依了次序上戏台,向台下鞠了一躬。

这是戏社一贯的规矩,为了向观众表示谢意,演员们总是要按照在戏社的地位或是名声的大小上台致意。

而站在第一位的,便是杨芸了。虽然厚厚的妆遮盖了大部分面容,可是那双冷而微微上挑的眼,却是不会变的。

梁雨言想起孙宁的话,也在心里叹息一声:这样冰雪冷傲的女子,怎么偏就投生做了戏子?

“雨言!过来这边坐。”

背后有人叫她,梁雨言转身看过去,才发现孙宁也来了,就坐在离她两排的后面,刚才竟没注意到。

她和孙太太坐在一起,左手边恰有一个座位,此刻正用手占着,生怕被人抢了去似的。

梁雨言和六姨太说了几句,六姨太回头向着孙太太一笑,算是打了招呼,对梁雨言说:“去吧。”

梁雨言坐到孙宁身边,悄声说:“你怎么也来了?我记得你最讨厌听这些戏文的。”

孙宁说:“可不是,我跟你说——”,她刻意地把声音又压低了几分,“这两天晨曦忙着呢,每次打电话总是在和同学聚会,不知道神神秘秘地搞些什么,不然的话,我才不来呢。”

是这样,梁雨言刚要接口,突然又听孙宁说:“何况,听说杨芸是杜茗轩最近力捧的花旦呢——我怎么能不来看看?”

梁雨言吃了一惊:“你也知道这件事?”

孙宁轻笑一声,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得意:“当然,我怎么会不知道。别忘了,在学校里,同学的事情我都是最先知道的呢。”

这倒是真的,孙宁的性子像男孩子,爽利,很讨人喜欢,周围的人有什么事情总喜欢和她讲。

“什么叫‘也知道’?”孙宁蓦地反应过来,追问道:“你早就知道这件事?你这人真是……”,她有些急起来,语调不自觉地拉高,“怎么什么事都不告诉我?”

一旁的孙太太有些责怪地看了她一眼,孙宁吐出舌头笑了笑,又说:“算啦,你总是这样,一切都憋在心里,要真的和你生气只怕早晚要气死。”

戏台上唱的是一出李后主的戏,杨芸演的是后主的侍女,和着乐声低低地唱“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据说是梨春社的拿手好戏,别家没有的。

唱的是不错,可就是调子是哀的,并不衬今日的光景。

可转头看了看周围众人,梁雨言发觉是自己多虑了,周围的人多是在和人低语,即便是安静坐着的似乎也若有所思,并没什么人真正用心在戏文上。

台上唱罢,掌声雷动,梁雨言只觉好笑,方才那些喁喁低语的人此刻卖力叫起好来,像是真的仔细看了似的。

孙宁拉了拉她的袖子,笑道:“你看那杜茗轩,看傻了呢。”

梁雨言望去,杜茗轩坐在凉棚的第一排,离戏台是最近的,穿了一件月白色的衫子,衬得他倒不像之前那样跋扈了——也许是因为杜陵北也在这里的缘故,此刻正呆呆地看着台上的杨芸。

杜茗轩的左手侧坐的是杜陵北,上次杜府宴会梁雨言曾见过的,只是并未仔细打量。杜陵北并不算高,中等身材,难得的是到了中年仍未发福,从后面看过去壮实却不胖,一张宽阔的背极挺拔,头发也是乌黑锃亮,一点都不像五十岁的人。

梁雨言在心里暗赞一声:不愧是军队里出来的人,果然不一样。

杜茗轩右手却没有坐着纪衍泽,隔着一个位子坐着的是那天在江阴路看到的二管家刘江,杜茗轩和刘江中间还坐了一个人,个子比杜陵北高了半头,头发有些灰白了,背却也是挺直的,年纪似是不小。

梁雨言问孙宁:“那边那个人是谁?”

孙宁瞄了一眼:“哦,那是杜府大管家陆方。你怎么开始关心起杜家的事了?”

“哦——”,她猛地想起来,促狭地笑了,“你是在看纪衍泽吧?我早替你看过了,没在那里。”

梁雨言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孙宁笑而不语。

  第十八章  杜府(2)

台上的戏一出接着一出,什么《贵妃醉酒》《龙凤呈祥》,梁雨言本来年轻,虽然勉强看得懂却并不喜欢,渐渐地有些昏昏欲睡了。

孙宁左顾右盼地瞧这个一会儿,看那个几眼,时不时地还来和梁雨言说几句话,倒是精神的很。

梁雨言觉得自己的灵魂脱离了这个戏台,不知飘到什么地方去了,脑袋也渐渐地耷拉下来,磕到面前的小桌子上,发出一声响,这才醒过来。可没两分钟,又要睡着了。

“喂!别睡了!”是孙宁的声音。

梁雨言趴在桌子上,极不情愿地抬起头,迷迷糊糊地问:“什么事?”

她坐的是凉棚的最后一排,即使睡觉也不会被人发觉,孙宁怎么总是来搅她清梦?

“纪衍泽正找你呢”,孙宁看着梁雨言立即清亮起来的双眼,摇着头笑道:“一提他你就来了精神,瞧,那不是?”

果然,纪衍泽隐身在凉棚后面的花草里,探出半个身子来招手,藏得这样隐蔽,如果不是孙宁眼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发现。

梁雨言四下瞅了一圈,见没有人注意自己,方起身,走到了纪衍泽身边,眼睛并不看他,问:“你在这里做什么?找我什么事?”

纪衍泽把手竖在唇上,说:“嘘,小点声。”

说罢,引着她从花园的小门出去,才从衣服兜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来:“这个给你。”

梁雨言打开盒子,看见了里面的东西,烫手一样地快速合上,递了回去:“这个太贵重了,我听说今年这样好的珍珠连四美轩一共才只三串,我不能要。”

那盒子里,正是四姨太脖子上的那串珍珠项链,一模一样。

纪衍泽看她不肯要,有些急了:“不错,一共有三串,两串都被杜府买了来——一条给了大哥杜茗轩,被他送给杨芸了;我这一条放着也是没用,除了你,我并不认识什么别的女眷,难道要我扔了不成?”

说罢,又问:“你有什么不敢拿的?你是梁府的小姐,难道还不如一介戏子?她拿得,你怎么拿不得?”

梁雨言无话,只见纪衍泽着急的样子,只得接过来道:“好吧,那我就收下了——你怎么不去看戏?”

纪衍泽往园子里看了一眼:“父亲和大哥都在看戏,家里总要有人照应着,万一外面有什么事怎么办?”

话是这样说,可他看着凉棚里杜茗轩的神色,分明是不甘的。

梁雨言看在眼里,心下一叹,又想起了那天在净园外面碰到他,他提到自己的母亲时那样寂寥的语气。

换作谁,也是要不甘心的。同样的父亲,只是因为母亲的身份地位,无端地就比别人矮了一截——纪衍泽比杜茗轩要高一些,只是比他略瘦,骨子里少了杜茗轩那样的飞扬跋扈,有一点书卷气。

可即使这样,如果他有一个杜茗轩那样的好出身,只怕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而现在外面的人提起杜府,在议论杜陵北之余便是羡慕地说:“杜陵北有个好儿子呢——杜茗轩那样能干,真像他的父亲,虎父无犬子。”

这也难怪,除了与杜家有往来的人知道杜府里有纪衍泽这样一个二少爷,百姓们甚至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号人物的存在。

梁雨言没话找话,说道:“我看杜太太人倒好,不像杜茗轩那么盛气凌人的,叫人看着就不舒服。”

纪衍泽微微一笑:“杜太太人是很和气,不过太和气了,反而让人觉得不舒服,总感觉她是个假人,至于我大哥么——”,他语气淡淡,像是说着不相干的人和事,“被宠得久了,脾气坏些也是正常。”

梁雨言看他这样的神色,总是难受。虽然纪衍泽脸上是平静的,可那双眼睛里深不见底的黑让人一望而知,他总是不开心的。

“你在发什么愣?”纪衍泽看见梁雨言呆呆地看着自己,问。

“没什么……对了,你认识叶晨曦?”

“那小子”,纪衍泽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笑容,“我在香港呆过一段时间,在那里认识了他。你见过他?”

梁雨言答道:“嗯,前几天见过,我们还说起了你。他是孙宁的朋友,他们……关系很好。”

纪衍泽笑起来:“那小子是不是说了我不少的坏话?”

梁雨言没有说话,用脚无意识地蹭着地上的泥土。

纪衍泽并没注意,问道:“孙宁,就是盐商孙泰家的女儿罢?我听说过的,很泼辣的一个小姐。”

梁雨言愕然抬头:“这你也知道?”

纪衍泽笑着答:“当然,我和叶晨曦是好兄弟嘛,向来是什么都说的。”

怪不得叶晨曦对自己的事情知道的那样清楚。梁雨言低着头,因而纪衍泽看不见她脸颊上微微的红。

她默然地站了一会儿,说道:“谢谢你的礼物,我先回去了,一会母亲看不到我,要着急的。”

纪衍泽含着笑说:“好。”

梁雨言的背影看过去是孱弱的,清瘦而纤细,像一株雨中摇摆的荷。

只是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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