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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人面桃花:寻我记(四四)-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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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什么表情都写在脸上,虽然十万分恼怒她的胆大却也有一分喜欢这种直白。已经有多久不曾在身边人脸上看到这种简单了?连那今年还不到七岁的弘时也早已学会了人前掩性。

直见他拧了眉,夏桃才从偷窥里回神,下意识把红糖水近到唇下吹了两口才重新递到他眼下。

烛光下,汤水面一闪一闪如化如真,叫胤禛不自觉又想起那个人,也曾一下下吹凉了药儿一点点喂进胤祚的口中,那里他还不懂愤恨,只是微微有些波动。待到她也如此相对十四,却只叫那孩子不快不耐,自己不怒反一口一声“我的儿”“乖宝儿”时,除了掩不住的羡慕,他渐渐学会了厌恶和憎恨。胤禛把这种动作当作母子间才有的一种不可蘀代的亲腻,他不知是因为厌恶而憎恨,还是因为憎恨而厌恶,是一种不足为人道地偏执。而现在,这个低贱的婢子却如此自然地做出这个动作,且是对着他这个主子现出如此亲腻之举。胤禛的眉骨不自觉跳了跳,从未有过的火光炸过意识,抬首发作间却被这几乎还叫不出口名字的婢子脸上真切的关心和莫名的相疑撞开了火气,只那股发不出的火含在口腔噎得他不快。

夏桃似乎感觉出他刚刚一闪而过的怒火。她是个对周围之人有强烈感知力的女人,虽然大多时候胡里胡涂,却能敏感的感觉到周围人情绪的波动。不过,她从来不相信自己有这种能力,从某种程度讲,她极其自卑,卑微到伤了自己也还是不敢当面质问他人给予的伤害。

疑惑不定的夏桃忘了这个人是个男人、是什么身份,就想凭直觉知道他是不是刚刚不快。她第一次想去真正明明白白地知道她的感觉对不对。不再像个缩头乌龟般明明感觉到了却装作什么也感觉不到的与人作假的相处。明明她们就不是自己寻觅的友情,却偏偏一次次伤了自己撞个头破血流还不舍得放弃那些虚伪。

一时间,夏桃不知哪里来的固执,直盯着老四想从这个人眼里寻到可能根本不需要知道的答案。如果她是清醒而聪明的,便根本不会想从一个心思不定的雍亲王身上寻到自己那可笑的能力。可她偏偏就是这么做了,还固执到明明发觉这一切不对仍偏执的发抖的直视着。也许这就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甚至最重要的一次坚持,坚持的最初理由她已经根本不记得了,甚至不知道她想从他的口中知道什么,只是觉得该为这突然而来的坚持向面前这个男人寻一种勇敢。

她离自己那么近,胤禛甚至能真切感受到她呼出的气息喷袭着他的头皮独暖了那一块小小的面积。还有她越发颤抖的肢体,透过面前余光里那碗中抖动的水波,就这么渐袭射入了他的意识。这一刻,他忘了她为什么如此近地立在他的面前,为什么敢于直视着他,为什么明明害怕却还要与他对视,为什么——想从他的眸光里寻找他不知道的答案?

人与人间,很像立在翘翘板的两边,看不见的是四周无垠的深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震荡着蹦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渐近向对方却一时又被人放弃地溜滑回去,不知道什么时候终于得以拥抱对方却不得不双双失重的滑进地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无力等那个自己需要的一方而最终寂寞地自己主动跳入了看不见地深渊……

红暗暗地水波抖出了此许,明明要染渍了胤禛地素袍却只是湿了夏桃衣胸的一块。这小小的一块水迹,叫这二人同时回到现实里,却默契地忘了刚刚发生在他二人间的无声围场。一个继续喂汤,一个漠然喝水。什么也没发生,却雷动了两方的心鼓。

苏培盛虽不知他二人刚刚是什么意思,却实实察觉出这种不曾有过的不同。不过,一切都太快。王爷喝完水入寝歇下,而竹桃也正常地退出去。王爷没什么不同,泰然地入睡。而竹桃——也是十分麻力再没被门槛相拌地出了四宜堂。

一切都安寂下来,渐渐可听远山里禽类的咕鸣。

夏桃一个人端着空碗立在四宜堂前。四周一片暗然,只她睁着一双瞳色,忽闪忽闪着却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末了,只是大叹一口气。忘了自己干嘛要那么看着老四,哀自己过度老化的记忆力。

我才三十几那,怎么就这么糊涂了呢?

除了笑自己的莫明其妙,似乎也不能如何了。

把那青花碗在手里掂了两下,再不把这事当回事的夏桃便走开。离去的步子偶尔还蹦跳上一两下。

满天独亮月,没什么不好的,至少没被罚跪打手不是。

而胤禛,睡到半夜突然睁开双眸,盯着帘顶拧了双晌眉,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也不得不再次睡去。

当你遇到智者,可能渐渐成了智者。当你遇到弱人,可能渐渐成了领袖……可当复杂的老四遇到只想简单的夏桃,可能——便要当起了傻瓜,甚至是一世的傻瓜。不过,傻瓜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把复杂简单化了便腾出了些脑容量给更需要的权谋、暗算什么的,也算是造福了天下吧?

木白我不知道在那些聪明人脑袋里夏桃这种看着简单却“标”新立世的小人物算不算祸水。毕竟,她能叫一个男人也变傻了不是。

正文 第四十六章 不知道

想开入世不代表立时入世。

天已大亮,没有闹钟便起不来的夏桃才被刘宝儿拍门叫醒。

此刻她窝在炉火前,对着干柴烈火的炉腔烦愁。

如果她立志做个好“奴才”了,就毕竟要融入老四的生活,这便有两个前提先要想好。

一,老四不会看上她。嗯,这一点没用想了,凭着自己一直被人误会的寡妇身份加大龄剩女级别,人家老四这么金贵也没可能拾别人的“破鞋”。

二嘛,自己不会看上老四。

凭有限的记性把大神的样子由脑子里扒拉出来,那么张乱七八糟的脸既不像张冬健那么完美,也不及裴勇俊个性,连最基本的国字脸也没得,个性不好,又爱发脾气,更不可能拿钱出来养自己一辈子。明争暗斗脑子用多了不掉成秃子到还不怕就怕偏剩一团成了地中海。不对不对。夏桃用力甩掉走偏的思路。反正,就是这人不合自己折夫的标准,连最基本的好性格都没有。

嗯。点了点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就先当个称职的婢女好了,有了这层身份,到时偷消息、开遛都是手到擒来。

炉子上炖着的海带排骨汤正徐徐散发着肉骨香。刘宝儿却盯着不停变化脸色的竹桃惊叹。你说人怎么能这么自娱自乐呢?这竹桃虽然能做些没吃过没见过的好东西,可大多时候怎么就这么傻气呢?

钮祜禄氏雅茹听禀王爷回到园里见过福晋便来看望自己并不觉得惊喜,只是理了理鬓角便起身相迎。

胤禛对钮祜禄氏几乎没什么深刻的印象。此刻仔细看她,除了端稳的暖色从她脸上看不到其他隐藏的情绪。很有些那拉氏年青时的影子,可眸光却有异。胤禛不喜欢隐藏情绪和心思之人,王府里这些年来几乎没有这种女眷的存在。所以他不喜欢这个格格。他以为,他是她们的天与地,是他们的一切,便再不需要她们把自己伪装起来。有了他的爱护女人们还有伪装的必要吗?

米色裙袄外是一件半旧的深枣褂衣,脸上没有补妆的痕迹甚至不透红脂,把子上唯一一朵宫花是为鹅黄并不张显,连鞋上也只是一双家式的绵鞋。如果不是她本身就极为低调,便是这人有着极深的深浮。

虽然到府已近六年,这个钮祜禄氏却一直如此低调。可胤禛的意识告诉他,这不是个低调的女人。不过没关系,她是个怎样的女人他并不十分在意,左不过是个格格,福晋自然会有福晋的家法。

如今这个女人怀了身孕,却有些不同了。

钮氏奉上的茶,他没有接。他是个很记仇的,对于前几日宫里的赏赐叫那拉氏失了颜面之事,今日便寻到机会要压压钮氏的心思。

雅茹不知道王爷为何生气,她虽然聪明却一切弄不懂爷的心思。可她深谙处事之道,并不曾表露一分委屈,只是安稳地当空端着茶盏,静静立在榻前,直至一盏茶功夫,王爷递了眼色给苏培盛把那杯茶接过放于几上。她的手虽已无力、刺木,却毫无任何怨言。

一池冷水便如一列寒墙。胤禛谈不上什么情绪变化,因为对这种人他早已应对自如。

“坐吧。”

王爷的声音清洌,听在雅茹耳中似含有一丝迫切,对某种人事的迫切,却不绝不是对她的迫切。但还是引得她眼波流动。

胤禛的眼光聚在钮氏把子上那朵宫花上。

“母妃赏的宫花到是很漂亮。”

雅茹抖了抖眼色,快速压住心间的某种惊恐,起身对着畅春园方向行了一礼:“是德妃娘娘抬爱了。”

胤禛摆手叫了起。

这是个聪明的女人,并不需要他费什么心思。他只是取了茶盏来喝了两口,便起了身:“你歇着吧,好身顾着身子,别叫本王——和母妃失望。”

雅茹低头行着辞礼,并未叫人看见她的神色,手间却还是不自觉失了温度。

望着稳中急步离开之人的背景,雅茹的眼中有了丝迷离。

这是个怎样的人物?

胤禛进了无私殿,便见那婢子正用着抹布边哈气边搓着几架上一支硕大的青花瓷书卷桶,边清还边扒拉两下乐呵上一番。不自觉便皱紧了眉头。王府里的奴才虽不得这些事物却也不曾这般哈啦着,况且这青花瓷并无多少年代不过是官窑新制的物什。可这没眼色的婢子——

想想便觉得火大,自己府里怎么出了这么个没品无眼的奴才,正要发火,一时又忆起自己之所以叫这婢子近身的理由,不觉压散下火气丢开此人,去到案前理起些事来。

夏桃蹲在那里,起不是,忙不是。偷盯那人半天见他没反应,便盯上苏培盛,向对方递着眼色:是起来退出去,还是继续忙活?

那苏培盛面无表情地瞧着竹桃的挤眉弄眼,只当什么也没看见。

夏桃很措败,她这是招谁惹谁了?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她好心发扬“女仆”精神主动干活却被挤得这么不能进不能退的。

想想便有些气,却也不敢跳犟起来,只是一点点、一丁丁地往边上挪,心里默念着:我是透明的,我是透明的……

胤禛在翻文书,眉间也在思索。可余光却尾随着某个奴才蹲挪的身形。心头的轻松一直持续着,直到那婢子好半晌挪出了房去。

苏培盛发现竹桃消失时王爷掀高的唇角,和下一刻淡淡地不耐。

殿堂里燃起了第一束烛光,胤禛揉了揉眉心并未怎么放在心上。

夏桃重新挪了回来,扒拉着木雕的隔断向里而望。

这位大神已经坐在那里整整三个小时了,甚至连边上的茶杯都懒得碰一下。除了偶尔搓搓手、揉揉眉视线便没有离开过那些本子。这应该是个工作狂的典型。她那回大战高考时也不曾如此时时相连舍不下案桌和书本。

以前不将这人看在眼里不觉怎么,毕竟是人家的事,她也看不见。现在竟然入世做了人家的近婢,被福晋委以“重任”,怎么着也该可怜可怜人家的胃吧。

便走到边上想写几个字问问苏公公。

苏培盛接过自以为透明般移过来的竹桃递上的纸张,再看了看忙着时便心无二事的主子,转了半圈眼珠子,道:“王爷——”

夏桃被他突然一声打破宁静惊得抖了抖,连忙去看老四,果然,那斯已探照上她,叫她无处可藏。

苏公公,你这不是将我完全供出去了嘛。

胤禛有意思地盯着竹桃沮丧之情须臾,才看向苏培盛。

“天色已不早,你今日席上也未进什么吃食,加之有些寒意,可要进些东西暖了身子再行政事?”

夏桃的耳朵一直随着苏培盛的声音游动,见他说完了,还偏向他直点着头。

胤禛原本还不错的心情偏叫她的漠视撞得无几。

“你去上膳。”见那婢子转身要走,忙道,“你——过来给本王——磨墨。”“按肩”二字硬是吞了回去。

苏培盛一把拉住某个起了步子要出去的婢子,对她耳边不听风的习性只是哀叹:“爷叫你去磨墨!”

对她大睁着眼睛看看苏培盛再撇上自己的眼色,胤禛很是不满意,直到她磨逞了半天还是立到案前时,他才心平气和继续下笔。

空气里除了两个人的呼吸,只闻她研磨的啦啦声。夏桃心情很好,今日一天扒拉脑袋从中拼凑出不少菜式,也讨教了徐大厨怎么能把排骨汤里的油腥去掉,下午还因为刘宝儿这个小闹钟得以睡了近两个小时,难怪现在精神不错。

胤禛本在写字,却被某人不自觉挑眉、凝笑的样子很影响了,停下笔来直盯着这奇怪的女人。

什么都写在脸上的女人却最是叫他看不透的女人。

“你笑什么?”

啊——!

不在状态里的夏桃直视上某男不悦的眸色,下意识低头认真磨起墨来。

“你笑什么?”

头更低。无视,装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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