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飞扬-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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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间李天郎将自己这几年来的经历一一细说,引得李白唏嘘不已。当讲到恶斗大食刀手时。立嘱阿米丽雅将那把大食弯刀取来,作为礼物交于方天敬。
“呵呵。到底知道我老头儿喜欢什么!”方天敬抽出弯刀细细打量,随手舞动两下,叹道:“果真好刀!如此沉重的兵刃,大食武士单手却能挥洒自如,也是下了苦功。但手臂气力再大,大不过虎豹莽牛,再是苦练也有个限度。大食武士骠悍勇健,对手里的弯刀分量必是能重一分就重一分,以为越重就越显功夫高,越重威力就会越大,呵呵,如果是一头猛虎来挥舞这把刀,举重若轻,收放自如,自然天下无敌。但谁又能练到这种明劲?此弯一劈之下,兵器重量加之手臂蛮力,自是威力非凡,但便如决堤洪水可放不可收,用在大军对阵地冲锋硬拼尚可,如若遇到东土技巧之高手,难免一败。天郎能够以寡破众,力竭也能杀敌高手,靠的就是太极内功和轻灵快速地刀法,老夫欣慰,有你这般能将日本刀法和中土剑法合二为一的徒弟,要知道,当初老夫曾和伊藤一刀流祖师伊藤风之信深研武学,互有启发,才有采日本中土之所长,自创新技地想法……,呵呵,才有了泼风横刀和二十四式单双手兼备的独特刀法!但到底能有多大威力,我自己也没有把握!呵呵,没想到天郎真的集了大成!”
“正是师尊所授,天郎才保得性命,建得功业!”李天郎说罢深深一拜,“没有师尊,没有李天郎!”
方天敬一摆手:“郎儿过谦了!师尊最大之心愿乃是后辈能够胜前人!日人自诩已得‘剑道’真传,岂不知也是一知半解,误入歧途,虽有伊藤风之信这样地武学奇才,也少了中土数千年的底蕴,今日中土之武学,乃是千万武者长江后浪推前浪,日积月累所得,其中精髓真谛,又怎么会是日人能轻易悟得的。就说剑道,乃纯粹之中原根源,《汉书。艺文志》著录了一部叫《剑道》的剑术专著,卷为三十八篇。此书所记乃中土汉以前诸多‘剑论’之集粹,卷帙之多足见先人剑论之博大,也可明证“剑道”一词为中国所固有。可惜啊,此书早已失传,但老夫在日本却意外得见残本九篇,受良多,日人想必也获益非浅。因而‘剑道’一词虽不复为中土沿用,倒令日本武道奉为经典。为师细细研磨,又经由与伊藤切磋,见日人自诩独创之数,中土早已有之。三国之曹丕,乃中土帝王中难得的剑术高手,其曾与国之奋威将军邓展以甘蔗代剑,互以相击。曹丕之’中其臂’,即日本剑道的击中’右笼手’;曹丕的‘中面’和‘正截其’即日本剑道的’击面’;曹丕的’突以取中’,正是日本剑道地’刺喉’。此可证明日本剑道称刺为’突’,也来源于中土!日人自傲,委实牵强!”李白笑道:“中土先人牙慧,日人不仅奉为至宝,且自贴金面!难怪尔等武学造诣,不过尔尔!”
“非也!日本剑道虽与中土击剑一脉相通,但却也自成一家。日人寡居海外。贫瘠苦寒,忧患意识远超中土膏腴之民,其人惟知同舟共济,发奋图强才能夺立锥之地。因而人皆勤勉好学,懂得博采众长,为己所用。日本剑道之简洁凶悍,使其一刀便有摧枯拉朽之威势……,呵呵!个中精妙瑕疵。天郎最为清楚!老夫再说就有卖弄之嫌了!”方天敬翻眼斜睨痛饮兵雪梅花酿的李白道,“太白兄自十五便沉迷剑术,想是很有心得。如今大夫庶人尽击剑成风。颇有春秋荆楚之气,不知真正得道之人又有几何?怕都是斐、公孙之徒吧?”
剑器子斐敏和公孙大娘长于剑舞,与李白之诗、张旭之草书号称三绝,此乃天下皆知之事,方天敬偏生出言挤兑,显是颇为不屑。李白闻言也不生气,一抹嘴巴哈哈一笑:“吃你老夫子一顿饭就要受你几番揶揄,罢了,罢了!你若如此不屑。又怎的痴迷张某草书,还天天临摹苦练,可笑!可笑!方天敬一愣,也笑道:“醉猫还没醉啊。张旭草书,风流倜傥。天马空,和你太白醉后绝句如出一辙,确为当世绝品。但书法绝句毕竟是安详之物,无非激情感慨,激扬文字,悦人娱己而已。怎比得比武竞技,沙场杀敌?届时成败生死悬于一线,无不是性命相搏,抽肠溅血,何来闲情逸致?又怎么能有那么多潇洒随意?张旭可从斐敏、公孙之剑舞中悟得书法,那是因为剑舞非相搏之武学,重飘逸好看,虽有势却无实,要是张旭懂得杀人之剑意,恐怕再也写不出飞扬之草书也!嘿嘿,太白讽我书法,也缘由此,拿杀人利剑的手,再怎么邯郸学步,也写不出张旭之神韵啊!”一席话,听得包括阿米丽雅在内地众人都频频点头“因而当今日人之剑法,重实用而轻虚浮,有其独到之处。其承中土剑法持短入长,倏忽纵横之优绝,弃后世中土剑法徒支虚架,以图人前美观之流弊,得以技法朴实严整、劲力充实流畅之剑法。尤其是日人善于因势利导,充分利用不同之地形、空间以发挥人自为战之潜力,自创了一套变换极其迅速灵活的步伐,把漂疾湍悍地大劈大杀,合之以进退轻捷。在对战中,为了甚便旋转跳跃,用短制长,甚至不着甲胃,裸形赴斗。加上器械精良,使武艺与兵器相得益彰。与中土当世击剑而言,确有后来居上之势!”李天郎叹道,“昨日和神影刀流高手狭路相逢,虽未动手,但从其身形看来,日人颇有高手,悟得剑道真传,弟子臆测,不久日人将为中土武学劲敌!”“哦?又和日人起争端?他们为骊山地事找你报复?”李白问道。不想提起此事,李天郎含糊地点点头。“庐原武直?”方天敬筷子一顿,“他在长安?”见李天郎点头不语,方天敬话锋一转,说道:“中土剑法源远流长,但静心研习的不多,就是有,也成了斐敏、公孙之流,实为可叹!想中土之剑初现西周,盛于春秋战国,春秋之剑短,战国之剑长,长短的变化几成倍数,然有长铗之称也!荆楚地区乃长剑发源地,自古就出勇士奇才剑客。荆楚剑长柄长,方有以击为主,以刺为辅的双手剑法,古代高手历尽心血,创出双手剑之格、洗、击、刺四法。格、洗为防守,击、刺是为进攻,精妙无比,扎实堪用。日人学得意犹未尽,而中原却弃之如弊履!老夫剑法,承自汉之剑侠王越,自此代代传承,辈辈精进,自前隋才略有小成。父辈中人,多为太宗千人剑士营之中坚,在太宗为秦王时便效命军前,随太宗东征西讨,南征北战,所向披靡……。后为北衙七营精锐,宿卫京师,名震玄武门。”说到这,方天敬起酒杯叹了口气,低声吟道:“玄武门,玄武门,成也玄武门,败也玄武门!……”
众人似乎都忌讳玄武门,场面一下凝重起来。阿米丽雅见状起身道:“小女子身无长物,今初见至亲长辈,无以为礼,且歌舞一曲,席间助兴如何?”
李白首先大喜,表示愿吟诗相合。他举箸击碗,朗声歌道: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馐直万钱。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暗天。
闲来垂钓坐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阿米丽雅略一思索,扬袖飞舞,演出一段中西结合的妙舞,以洒脱直白之舞姿,随诗句沉挪跌若而尽显磅礴风发之气概。
一诗念完,方天敬李天郎齐声叫好。李白鞋都未穿地跳下炕来,居然恭恭敬敬地对阿米丽雅施了一礼,阿米丽雅愕然还礼,李白道:“虽无乐器,小娘子却能击节而舞,尽现吾诗之神,比文字尤胜,太白又得遇一知音也!失态!失态!快哉!快哉!”
第十九章 大枪(二)
李天郎步履蹒跚地从鸿胪寺的大门出来,午后的阳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他有些茫然地看看天,心中说不出的酸苦。天下之大,真的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么?芸芸众生,真的就没有一个知己么?庐原武直,自己儿时的玩伴,有大恩于己的人,想的是怎么利用自己实现其可耻的野心;李林甫、唐明皇,自己的皇族至亲,对自己不仅视同路人,还处处提防,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要了自己的命;甚至颇为投契的高仙芝,也是对自己诡异莫测……。还能相信谁?还能效忠什么?大唐?连光明正大的唐人资格都没有,大唐需要他的效忠么?……。李天郎低下头,心里居然有了几分湿意,再次回头望望鸿胪寺,庐原武直大逆不道的话,他都没机会告诉任何人,能讲给谁听呢?即使告诉人,别人也会认为他是疯子,弄不好把自己也莫名其妙地搭了进去!还有,受苦受难的母亲,自己不能膝前尽孝,已经是大违孝道,如果再因为自己而将孤苦的母亲抛入危险的深渊,自己还怎么做儿子……。,母亲啊!孩儿…。!
尽管在明媚的阳光下,阿米丽雅也看到笼罩李天郎的巨大阴影,他显得那么孤寂,那么无助,就象一匹荒野里被狼群抛弃的老狼,丝毫看不到他横行西域时的英雄气概。鸿胪寺里不管发生什么,肯定沉重地打击了他,阿米丽雅下意识摸摸颈间的九色玉佩,不用多动脑筋,她也猜到肯定与李天郎的身世有关,因为迄今为止。她还没有看见其它什么东西能够撼动这位铁汉。
“李郎!”
啊,是阿米丽雅!
李天郎从混沌中清醒过来,在纷华的长安街道对面。是美丽的神花公主,她正站在那里。向自己微笑招手。和熙地阳光照耀着公主,使她全身都发出一种暖融融气息,将周围的一切都蒸发在空气中。在经历了这么多苦难和艰辛后,公主还能这样坦然微笑,到底是什么在支撑着他呢?比起她来。自己是不是也太患得患失,英雄气短了?李天郎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道之所存,虽千万人逆之,吾独往也!”前一句是方天敬经常念叨的,后一句则是母亲地谆谆教诲,难道他们已经预见到自己日后的迷茫和痛苦……。
手上微微一凉。是阿米丽雅轻轻挽住了李天郎地手。
“你怎么会出来?都准备好了?”李天郎夹了夹胳膊,将小手捂在自己的臂弯里,“等了很久?”
“也没什么行李。一会就准备好了。我出来可没闲着,先去了安禄山在长安的府邸……也没等多久。”
“哦?怎么会想到去安禄山那里?”
“总要打探一下。免得他们找你麻烦。”阿米丽雅笑了起来,“你到底打了他们几个人?”
“三个吧。怎么?”
阿米丽雅将边走边将自己看到的情形一一告诉李天郎。安禄山似乎很着急,一大早就安置车马匆匆离开长安,仿佛有鬼撵他们似的。临行前,安禄山指着一个胡人壮汉大声斥骂,吓得那汉子跪在地上一个劲地叩头,最后安禄山抬腿踢了他一脚,气呼呼地在几个侍从搀扶下将自己肥胖地身躯塞进马车。待送行的人群散去,那胡人汉子也不敢站起来。旁边酒肆里的小二见此情景,眉飞色舞,说那个跪拜在地的胡人和另外几个胡人一起经常在附近仗势欺人,由于他们暴戾无常且勇力过人,连捕快都惹他们不起,因而周围众人都敢怒不敢言。但是昨天不知为何,四个人中倒有三个人被人抬回来,显是伤得极重,其中一个一路都在吐血。安禄山府邸里深更半夜到处请大夫,那个还能走的胡人还出来敲店门买药买酒,见他们倒霉,邻里店家们狠狠地要了高价,那胡人居然也满脸晦色地掏了银子,大家伙好歹出了一口恶气,都说不知道是哪路英雄教训了这帮目无法纪的蛮子。那小二正说间,有府里来买菜的厨子过来,议论诸人围上去打听。厨子被小二一壶酒所诱,口抹横飞地说号称“曳洛河”四虎的胡人昨晚吃了大亏,四虎被人伤了三个,而且伤得不轻,田承嗣大人一看伤势就说有两个身子都被打透了,五脏大伤,再也不能练武了。安大人异常恼怒,查问是何人所为,是谁厨子也没听到,反正是一个汉人,就一个啊!安大人几乎气炸了肺,大骂四虎是废物,叫人不要管他们死活,嘿!要不是田承嗣大人说情,四虎就要被扫地出门了。众人听得唏嘘不已,有人说那败四虎的汉人当真英雄了得,以一敌四不说,还将他们打得大败,肯定是虎背熊腰天神般地好汉;也有人说那汉人英雄修炼道法,会念胡人最怕的恶咒,出口就让四虎口吐鲜血;还有人说他飞檐走壁,土遁气化,一拳打死过猛虎……。
“呵呵,我都成神仙了!”李天郎笑道,“当时我心急如焚,出手就重些,现在想来,也稍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