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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上品寒士-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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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他无法大包大揽,列籍士族是家族的荣誉。
    陈咸听陈操之说有重要的事要向他求教,当即引着陈操之到他书房,分坐在南窗下,仆妇上茶,茶香淡淡。
    陈操之让一边侍候的仆妇退下,然后将通玄塔上与~超结识、~超欣赏他的才识、指点他去建康见谱牒司的贾令史之事娓娓道来——
    年近六旬的老族长陈咸眼睛越睁越大,屏息凝神,心潮起伏,听到后来,竟是老泪纵横—
    陈咸长子陈尚和幼子陈谭听到老父痛哭声。大惊。进来连声问:“爹爹。出了何事?爹爹——”责备地瞪着陈操之。
    陈咸却又哈哈大笑。对二子道:“你们先出去。为父与操之还有要事商议。”
    陈尚、陈亮见老父忽悲忽喜、又啼又笑。似失心疯。但说话又是很清楚。不敢多问。唯唯退出。
    陈咸激荡地心情平静了一些。问道:“操之早就想着要把我钱唐陈氏上升为士族了吧。伯父素知你有大志向?”
    陈操之道:“侄儿以前只是这么想过。没敢向伯父说。更不能对外人说—”
    陈咸点头道:“操之真是能成大事地。”
    陈操之道:“伯父过奖了,想我先祖长文公主持制订了九品官人法,如何长文公地子孙却被拒于士族之外?钱唐陈氏若无士族地位,则田产不能保、下人得不到庇护,去年若不是稚川先生,我陈氏田产只怕就被剥夺去大半了,一次被欺、次次被欺,只怕不出十年,我陈氏族人难免饥寒失所。”
    陈咸白眉颤动,连连点头。
    陈操之道:“现在有~参军肯提携,如此良机绝不能错失,~参军赴会稽请谢安石出山,现今想必已离开会稽去建康,他会向贾令史交待此事,具体如何做,贾令史会指点我们——~参军说我不宜出面谋此事,所以我来与伯父商议,看从兄中谁去建康合适?”
    陈咸立即道:“兹事体大,我亲自去。”
    陈操之道:“伯父虽然康健,但毕竟年近六旬了,不宜太操劳,让三兄陈尚去如何?”
    陈咸叹息道:“说起来我钱唐陈氏实在衰微,老一辈还有我和汝父做过品官,这年代一辈若不是有操之一枝独秀,真是挑不出能独当一面的人才了。”
    陈操之道:“三兄陈尚精通《诗》、《论》、老成稳重,若不是屈于寒门,早已功成名就,侄儿以为三兄去得建康。
    ”
    陈咸对自己儿子倒是看得很清楚,说道:“陈尚倒是稳重,可他未入品,未有官职,又从未去过建康,难免有乡鄙之气,我还是亲自去,让陈尚陪着,明日就启程。”
    陈咸想着钱唐陈氏能早日入籍士族,简直是一日都
    搁了,入籍士族,不仅享有荫户之权,还可收容流民附近的自耕农也会来投靠,陈家坞眼见就可以兴旺起来,更重要的是族中子弟参加定品就不会低于六品,谋官也容易得多,而不会象以前苦读诗书一辈子也只能躬耕亩,寒门子弟想要出头,何其难哉!
    陈操之微笑道:“四伯父,去得太早不行,这事不急在这一、两日,万一~参军有事耽搁了还未到建康,伯父和三兄去得早也要等着,侄儿以为端午后再启程不迟,这几日侄儿与伯父一道把钱唐陈氏的簿阀和簿世整理一下,这是要带去谱牒司地。”
    陈咸点头道:“操之说得是,我陈氏出于颖川,有簿阀可证,谱牒司也可以稽查,这簿世嘛,上溯三代,吾父——即汝祖,汝祖兄弟三人,一个未成年便早夭,另一个留下一女后也早逝,只有汝祖育有子女九人,存活**的有四子二女,四子便是现今地东南西北四楼,东楼无后,我将次子过继为嗣,钱唐陈氏现在这东南西北四支一定要延续下去——不过这簿世的确有些寒酸,汝祖曾任上虞县尉、我是九品县主簿、汝父是东阳郡丞、汝兄是八品海虞县长,都是低品官。”
    陈操之道:“伯父莫担心这个,这北来的士族和三吴的士族众多,几十年来,高官显职都被巨族门阀把持,次等士族少有晋升高位的,子弟不肖、无品无官的次等士族也不在少数,如我钱唐陈氏这般代代有品官地已不在那些次等士族之下,事在人为,士庶之分虽然森严,但也不是不能转|U,那鲁主簿还能改注籍状、诈入士族,我钱唐陈氏先祖显赫,如何不能堂而皇之主籍士族!”
    陈咸忙问究竟,鲁主簿如何能诈入士族?
    陈操之便说是上回见到冯县相,冯县相告知他的。
    陈威摇头道:“岂有此理,竟还能诈入士族,就不怕别人检举他吗?”
    陈操之道:“当时侄儿也是这么想,诈入士族是大罪,但冯县相言道,鲁主簿有褚俭庇护,又在县上掌管簿籍,若知有人检举他,他可以暗中改回庶籍,难奈他何。”
    陈咸道:“钱唐褚氏、鲁氏现在与我们是死敌了,褚、鲁风光,钱唐陈氏就难免窘迫。”
    陈操之道:“这个不用急,那鲁主簿以士族自居,必然扩张田产、不纳赋税,先不惊动他,待他恶迹彰显时再检举,那时他单单改回庶籍是隐瞒不过去了。”
    陈咸连连点头,忽道:“操之,有一事伯父要对你说,陈流畏罪不敢归乡,你六伯父怜惜陈流尚有三岁幼子,想把陈流之子接回陈家坞,至于陈流之妻则任由其归母家,未想到陈流之妻不肯把幼子交出,也不回母家,县上传言,鲁主簿经常在陈流宅第里奸宿,秽声四布,但因陈流已被逐出宗族,我陈氏亦不好出面诉讼——操之以为此事该如何处置?”
    陈操之叹息道:“陈流真是被褚氏、鲁氏玩弄于股掌之上啊,帮着外人图谋本族兄弟地田产,现在弄得有家不能归,这事现在的确不好插手,鲁奎作恶多端必自毙,那陈流之子——若真是陈流骨血,到时再收回来养育,好生教导,莫使他再走其父地邪路。”
    陈咸听了陈操之后面这句话,愕然半晌,说道:“操之这么一说,我才觉得陈流之子还真不象是陈流的骨血,陈流鼻高嘴尖、自幼清瘦,但他这个儿子却是又白又胖,眼睛微陷、鼻梁扁平,既不象陈流,也不象陈流之妻潘氏——倒象是鲁奎,难怪不肯让满弟把孙儿抱回来了,原来如此!”
    陈操之摇头,心道:“这就好比三国里曹操屈杀那个姓王地粮官,说‘汝妻子我养之,汝勿虑也’,陈流真是可恨又可悲啊,而鲁奎,且先让他得意一时,定要让这恶棍饱尝苦果!”
    陈咸道:“不说那些败类了,操之你明日不是要送宗之、润儿去见幼微吗,簿阀、簿世我会与陈尚一道整理好,你放心前去便是,宗之、润儿难得见其母一次啊。”
    陈操之道:“那好,就有劳四伯父和三兄了——四伯父,这入籍士族之事暂莫使人知,人多口杂,未确定之前就流传出去那就很不妙。”
    陈咸笑道:“伯父尚未昏庸老悖,这个还是知道的,未到建康,我连陈尚也不告诉。”
    ———————————
十、男大当婚
    月初一清晨,陈操之和宗之、润儿兰汤沐浴后都换上葛夏装,戴辟邪玉、挂香料小锦囊,用罢早餐,来福和来德父子驾两辆牛车在楼下等着,准备送陈操之叔侄三人、以及小婵、青枝二婢去丁氏别墅,冉盛闲不住,也跟去。
    向四伯父陈咸借来的那辆牛车宽大一些,陈操之、小婵和润儿就一同坐在这辆车上,驾车的是来福。
    卯辰之时,炎阳的威力尚未显现,夏风拂拂,带来结穗小麦的清香,来福心情舒畅,望空甩着竹鞭,竹梢发出“霍霍”的声响,说道:“今年这小麦长势喜人,应该是个丰年,咱们陈家坞的田地一年比一年收成好,更让人高兴的是操之小郎君成了六品官人了,待明年做了郡上的品官,可以再领到十顷田,我来福一家就是名正言顺的钱唐陈氏荫户,谁也不能赶走我。”
    婵笑道:“再过两个多月,来福叔又要添丁了,真是喜事连连啊。”
    来福呵呵而笑,欢悦之极,他次子来震年前成婚,儿媳黄氏现在已经腆着个大肚子了。
    陈操之微笑着,普通百姓所求很简单,就求一家老小有个安身之所,平平安安、不受饥寒,所以就目前而言,士族庄园就是流民向往之地,只要士族庄园主不敲剥得太苛刻,还是比自耕农更安稳,虽然没有自耕农那么自由    ,但与沦为奴隶相比,那就好得太多了。
    婵盈盈的眸子凝陈操之,问:“操之小郎君在想什么?”
    陈操之道:“在想小婵姐姐和青枝姐姐回陈家坞也已一年了,时光飞逝,这日子真是过得快。”
    婵含笑道:“是啊,来到陈家坞,我和青枝都觉得日子过得快,就是因为心情舒畅的缘故啊。”
    润儿噘着小嘴道:“可是娘亲不能回来,每次去只有短短几天,去时非常快活,离开时好难过,娘亲眼圈红红的,一定好想哭,强忍着眼泪呢,肯定是等我们走远了娘亲才哭。”
    这七岁地女孩儿心多么敏感啊。陈操之拉过润儿地小手。说道:“你娘亲很快就能回到陈家坞。也许年底、也许明年初。等下见到娘亲。你悄悄问娘亲。记住。要悄悄问。”
    润儿高兴了。丑叔说地话她是确信不地。攀着车窗大声叫着“阿兄——”
    宗之从前面牛车车稍探出脑袋。问:“何事?”
    润儿道:“阿兄。你来。到这边车上来。润儿有一件极其重要地事要说。”
    来德停下牛车。青枝与宗之一齐挤到后面这辆牛车上来。润儿很秘密地把刚才丑叔说地话告诉了阿兄。两个孩儿喜笑颜开。车厢内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陈操之盘腿)坐。不是碰到小婵地腿、就是挤到青枝地胸。说道:“那我坐到来德地车上去——”
    润儿拉着陈操之的手撒娇道:“丑叔别走,就坐在一起,润儿喜欢热闹,有丑叔在身边,润儿感觉好安心哦。”
    陈操之知道这是幼童缺乏安全感地表现,挤在人堆里就有莫名其妙的快活,便笑道:“等下热起来挤出一身汗就好玩了。”
    润儿和宗之都道:“不怕。”
    青枝和陈操之并肩而坐,侧头仰望,说道:“操之小郎君个子真高,每隔几个月不见,就又长高一截,而且也越来越俊美了,嘻嘻,我刚才听冉盛说操之小郎君这次差点出不了吴郡——”
    婵忙问:“出了什么事?”
    青枝格格笑道:“操之小郎君这次回乡,吴郡的妇人女郎在驿亭把操之小郎君围住,送瓜果、赠香囊,恨不得把操之小郎君抢回家去,操之小郎君收到的那些未婚女郎送的香囊都有好几十只——”
    润儿忙问:“丑叔,香囊在哪里?润儿要看香囊。”
    青枝道:“操之小郎君好无情,把那些香囊都投进吴郡城南的这些,只是一个劲的笑,眼睛一刻不离陈操之。
    陈操之微笑道:“那些香囊里面填塞地香草、香料都不一样,各种香味混杂在一起,那就不是香了,气味刺鼻,害我直打喷嚏,所以要丢掉,香囊啊只能佩戴一只。”
    婵问:“那么操之小郎君有没有留下一只合你心意的香囊佩戴在身上呢?”
    陈操之立即想到陆葳蕤,略感遗憾,陆s没送香囊给他,那陆氏女郎清纯得象仙子,还不知道用身外之物来表达内心的情意——
    婵见陈操之这么一迟疑,便笑道:“看来我们的操之小郎君已经有了意中人了,不知是吴郡谁家娘子?”
    润儿笑眯眯道:“我知道——”
    婵、青枝齐声问:“谁家娘子?”
    润儿道:“就是吴郡第一名媛花痴陆
    ”
    陈操之大吃一惊,随即大恼,来德是不会说的,定是那冉盛,冉盛在润儿面前比来德还愚忠,叮嘱过他不许说,却还是说了,实在可气,以后再不带这小子外出了,让他学种地去。
    陈操之心里虽然着恼,但清峻秀逸的面容却是不动声色,说道:“非也,吴郡第一名媛另有其人——”
    “啊!”润儿眼睛睁得老大,惊诧道:“就换人了吗,现在是谁了?”
    陈操之道:“是钱唐七岁名媛陈润儿。”
    车厢里笑作一团,润儿扭着身子撒娇道:“丑叔取笑润儿,丑叔取笑润儿——润儿只是觉得除非是吴郡第一名媛,不然的话就配不上我家丑叔。”
    陈操之心道:“原来是润儿胡乱猜的,那我是错怪冉盛了。”笑道:“丑叔有这么好吗?可不要乱说,让别人听去了笑话咱们。”
    婵、青枝也没往心里去,毕竟吴郡陆氏与钱唐陈氏地位太悬殊,当年丁幼微嫁给陈庆之有多艰难,作为丁幼微贴身侍婢地小婵和青枝都是知道的,所以根本不敢往陆葳蕤那方面去想,也只有童真无忌的润儿反而能一语道破真相。
    青枝道:“老主母对操之小郎君的婚姻大事可是时时惦念着呢,若能定下一门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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