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袁大头-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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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的!这龟孙王八蛋一定是诓咱们呢!”同僚捏着袁大头想了一上午,一点也没看明白,将那东西往桌子上一拍,叫道:“还用块假的袁大头,真不知道这家伙安的什么心?!”
其实,当时这块袁大头拿在手中,爷爷就知道是假的,重量、用料暂且不说,单用眼睛来看,这枚袁大头的银料中间竟然夹杂着一丝黄色的金属材质,呈S型,只有一根麻线那么宽,将袁大头分为两半,不知道是金还是铜。
很显然,官方制作的袁大头是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表面上,这是一枚中华民国三年的银元。上面的袁世凯侧面像线条流畅,如果不是那道黄色金属线,工艺上还真就看不出真假来。
爷爷起先还拿着吹了吹,余音洪亮悠长,这说明料给的很足。
之所以这十几年大量出现仿冒的袁大头,一方面受前清的影响,银子还是硬通货,再者是一枚一元银币,其货币价值已经超过了所需银料的原始价值,所以使得投机分子趋之若鹜。虽然在大地方,这些东西基本上花不出去,但诸如小县城,农村,并没有人在乎银元是真是假,只要别假的太过分,甭管多少,银子份量够,没人会在乎,这也就更使得有人肯去铤而走险,假冒袁大头。
也许,马三炮真的是在耍他们。一枚银元直径一寸多一点,能藏着什么秘密?
两人研究了一上午,也没有任何发现,正不知如何是好,却听到外面传令兵喊道:“团长有令!今日午后部队换防安都镇,一点集合,没吃饭的赶紧去吃饭!…”
事后,爷爷才知道,他俩盯着袁大头发愣的那一上午,军营里都在风传这样一句话:“那女尸吸完了马三炮的阳气,今晚就要有下一个人遭殃了。”最早是谁说的没人知道,反正越传越邪乎,到最后还说什么那女尸吸够九十九个男人的阳气,就能让太后老佛爷复活,复辟大清朝…”
营长见人心惶惶,更怕真的跟传的一样,赶忙向上打了个报告,要求换防到离日本人更近的安都镇,于是上头很爽快地答应了。
以后的日子,随着战事逐渐吃紧,爷爷他俩也没空来顾及这枚袁大头。到后来从抗日战争打到解放战争,他们的部队被多次收编,两人倒也没分开过,只不过离家越来越远,到最后,就算有心想搞个明白,却已身在南方。
那枚袁大头,也只能时不时取出来瞧瞧,然后换另一个人保管。
直到1949年的8月,爷爷他们随部队退到福州机场,在这里等去往台湾的飞机。虽然两人混了这么多年,也只不过是分别从少尉升到了中尉和上尉。由于同僚官高一级,按照撤退计划,比爷爷早了两天飞去台湾。
八月中旬,爷爷连同数千官兵,还没等来接他们的飞机,却等到了解放军的大炮。
福州解放了,爷爷他们全成了俘虏。
当第一次爷爷讲到这里,我问的第一句话就是:那枚袁大头在谁手里?
爷爷说在他那儿,我嚷着要看,爷爷却说他回老家后给了我舅爷,也就是奶奶的亲弟弟,过了半个世纪,恐怕早就没了。
那时幼小的我总免不了可惜连连。以为凭着自己的本事,有朝一日能够发现马三炮的“宝藏”,谁知道竟没有一面之缘。
但世事就是如此难料,这枚假的袁大头,竟能够历经沧桑,最后真的来到我的手上,但…
爷爷的故事讲完了,不知道各位是否还记得,我开篇第一句话就是:爷爷是个怪人。那他怪在哪里呢?咱们接着说。
爷爷在被俘虏后不久,全国解放了,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当时对他们的处理原则非常宽大,有三条路可以走:一,留在福州当地,支持新中国的建设;二,附近还有一个俘虏安置城市……杭州,也可以去那里;三,回到原籍,想干什么都可以,只要别做破坏新中国的事情,还发给你路费。
爷爷早在几年前,还没打到南方的时候,已经抽空回老家结了婚,并且和奶奶生下大姑,他不习惯南方的天气,硬是扯着一家三口回到了老家,那个离当年他们驻扎过的地方不足百里的一座豫北小县城。
五几年,虽然已经解放了,但乡下的日子并不好过,爷爷常年在外当兵,还是国民党兵,家里分田分地时,压根就没他的份儿。
在老家熬了没两年,我们家就又拖家带口来到了省城。
爷爷找了份还不错的工作,一大家子慢慢稳定下来,从此离开了生活十几代人的老家。
改革开放后,慢慢地两岸可以互通书信,爷爷凭借他工作的便利,几经查找,竟联系上了已经在台湾扎根的那位黄姓同僚。
通了书信才知道,爷爷的这位同僚可谓是相当有经济头脑,到台湾后白手起家,通过三十多年的努力,他们家的连锁小超市现在几乎已经覆盖了半个台湾岛。至于那枚袁大头和其中的秘密,同僚更是在信中明确提到:就算找到宝藏,他放弃自己那份,将之全部转赠爷爷,以此信为证。
每当爷爷看到这信,都会笑着说:“空头支票!”东西都没了,还上哪找去啊~!
1987年,那年我五岁,开始逐渐记事儿,也就是在那一年,爷爷的同僚在台湾病逝了,享年七十六岁。也是从那一年开始,每逢七月十五日,爷爷总会买上几个小菜,一瓶酒,两副碗筷,把自己关在小屋里,一个人自斟自饮、自说自乐。
每当这时候,全家人都觉得他精神有些不对劲儿,可到了第二天又一切如常,起床,做饭,上街,聊天。
时间长了,大家也都习惯了。照奶奶的话说,爷爷其实清醒着呢,只不过是给自己找一个喝酒的理由罢了。(六几年爷爷生了一场大病,肠子截掉一半,医生不准他以后喝酒)。
后来我长大了,也慢慢明白了爷爷的心思。他这辈子,说白了关系最好的,就是那位姓黄的同僚,两个人,一个秘密,共同保守了半个世纪,该是怎样的艰辛和执着?
所以每逢七月十五,爷爷总要祭奠一下他这位一同工作了**年,解放后却天各一方的好朋友。
这个情况一直持续到十五年后,因为这一年,爷爷开始带有轻微的老年痴呆症,并且在之后的十年里,越来越糊涂。
直到前两年,有一天爷爷糊涂得夜里不睡觉,我整夜地守着他,老爷子坐在床沿,指着屋里的一角说道:“老黄,你终于来看我了,咱们有五十多年没见了吧?快来坐…”
虽然爷爷每次讲的故事听起来都很真,奶奶却总说他是胡编乱造,但我当时并不害怕,甚至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爷爷的确见到了他的老战友。
第一节 舅爷
爷爷怪,并不只是每年一次的忌宴,更多的是他对一些事情的看法和处理办法,拿我母亲的话说,跟乡村赤脚医生似的。
我八个月早产,小时候身体很不好,平均一年一场大病,学业总是耽误,到小学毕业那年,都已经十四岁了,而且身体非但没有见好,反而越来越重。那时候比如便秘啊,爷爷就让我大口喝香油,或者出水痘,他就把蒜捣成沫,让我妈给涂在身上,说是可以拔湿毒…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很多。当然,还好父母没有这么干过,否则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到现在。
而且每当我妈问这些偏方都是哪听来的,爷爷一定会说是舅爷教他的,所以那时候我就觉得,舅爷是一个很不靠谱的人。
这个故事讲的不是爷爷,也不是舅爷,是我们的所有这一大家子的故事,所以爷爷的故事仅仅是开个头,下面讲讲我和舅爷的故事,也就算进入正题了。
只不过时间过了这么多年,许多事情都渐渐淡忘了,我又特意去问了奶奶,再捡一些自己还有印象的来回忆。
由于我们已经在省城安了家,老家的亲戚来回走动就少了,不是没了亲情,而是老一辈年事渐高,从省城到县城那五百里路着实不太好走。
所以,我一直到初中毕业前,也只在六岁那年回过一次老家,但当时对舅爷的印象全无,关于他的许多“英雄事迹”,都是从奶奶那里听来的。
照奶奶的话说,抗日战争爆发前,他们家也算是县城里的大户,三进三出的大院落,闺女们平时没事儿都要坐胶皮轱辘的驴车出去看戏,偶尔还给那些个唱小生的送个花篮。
而舅爷呢,整比奶奶小十岁,他出生没几年,日本鬼子就来了,家道败落,那时候都忙着“逃老日”,谁有空管他啊?所以舅爷从小也不读书,没事儿的时候就跟着一群同龄孩子到处玩耍。看到那些个在乡间到处做法事的和尚、道士和跳大神的,他们就跟在后面,念那些不知所云的咒语。
舅爷十二岁那年,刚刚打跑日本鬼子,县城来了一个老道,拜了佛爷,参了娘娘,走在街上时,他们那些小孩照旧跟在那道人后面唱着儿歌。说起来也有意思,这个道人穿戴很邋遢,但却不赶这些孩子,反而饶有兴趣地观察起他们。
当老道看到舅爷的时候,目光就再也挪不开,问明了我奶奶家,就径自来到家里,见了家长,张口就要收舅爷为徒。
家里人自然不愿意,一般跟着道士和尚打下手的,属于三教九流,不是正当营生,只有那些家里实在养不起孩子的,才送去学这个,只求有口饭吃,能活下来。
眼看收徒不成,老道也没怎么失望,反而不走了,就在老家东山上佛爷旁搭了间茅棚,住了下来,平时有白事就下山来做做法事,没事就在山顶守着佛爷,至于收徒的事情,竟从此再没提过。
起初家里人见这情景,不让舅爷乱跑,生怕老道哪天拐跑了他。时间久了,见老道确实为人不错,慢慢放松了警惕,从此舅爷的活动范围再次囊括了东山。
老道一个人住在山上,县城孩子也多,平日里没事爬山玩,到了山顶都会帮他做一些日常的事情,因为只要帮忙,老道就会拿出来山上结的核桃、柿子什么的给他们吃,孩子们也乐得如此。
但老道最爱护有加的,只有舅爷一个。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舅爷十八岁了,一天书也没念过,刚好那年老道要去附近的一个县城做法事,舅爷长这么大了,都还没出过县城,死磨硬泡让老道带他一同去,最后也没跟家里人打招呼,就这么跟着跑了。
好在只有一天时间就打了个来回,不过这次出门后,舅爷竟然心性大变,竟主动要拜老道为师。
我后来问舅爷,究竟是看到了什么?他才突然决定拜师的,舅爷却神秘一笑,只说了一句:“还能因为什么?显了神通呗!把我震住了。”
拜师,按理说是好事儿,总算随了老道六年来的心愿。可谁曾想还没等家里人反对,老道就先表了态……不收!
理由很简单,老道说舅爷年龄已大,过了学本事的最佳时候,现在开始学,就算到老,也是半瓶子咣当,难成大器,恐要误了他的前程。
不知道那次跟老道出去,舅爷究竟看到了什么?反正非要拜师不可,老道不收,他就天天往山上跑,栓都栓不住,再说家里就这一根独苗,也没人敢管。
乱了两年,老道眼看他再这么耗下去不是个办法,于是教了些小把戏,让他在集市上好挣些小钱儿。从此,舅爷就干上了在集市上摆摊耍把戏的营生。这一干,就是一辈子。
听奶奶说,他那些也不算什么把戏,无非是弄三个小碗猜黄豆;或者摆个象棋的残局,要不就弄些面粉陈皮搓点大力丸出来卖。说的是“包治百病”,反正吃不死人,越吃越饿而已。
当然,没集市的时候,舅爷依然会上山陪着老道,有时候还一起出去做法事,但谁也不知道他俩都在捣鼓些什么。
这就是我分别从爷爷奶奶那里听来的“舅爷”,总之,当时在我看来,他是一个“不靠谱”的混混儿,仅此而已。
记忆里第一次正式见到舅爷,是我十四岁那年的寒假,舅爷来省城看病,我才开始亲密接触奶奶这个“不靠谱儿的弟弟”。
舅爷是蜡月二十三小年来的省城,那时候我发烧正厉害,一家人又要准备过年,又要看着我,忙得团团转。一看舅爷来了,奶奶赶忙把照顾我的任务交给了他,于是直到大年二十九舅爷回去,他平时不去医院的时候,都在家里看着我。
第一次看到舅爷,给我的唯一印象是,又黑又瘦一老头儿,个头不算低,满脸的褶子,倒是一双小眼睛还算有神。
舅爷摸摸我的额头,又装模作样地把了把脉,一声没吭,径直走出屋外和爷爷交谈起来。我当时烧得厉害,只是断断续续听到他们的只言片语。
第二节 老家
“阳阳是不是身体一直不好?”舅爷问。
“恩,还不是早产闹的,肺炎一年一次!唉~”爷爷叹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