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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红蛇女之怨-蛇怨-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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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地拨弄着什么。 
  “啥呀,你看见点啥呀?”阿钟连蹦带跳地走到那儿,问汝月芬。 
  “啥也没有啥,走吧!”汝月芬移步离开茅草丛,向阿德走来。 
  但阿钟并不甘心,在那堆茅草丛中东寻西找。阿德突然见他原地一蹦,叫一声:“喔哟,娘!” 
  阿德也连忙过去,探身向前一看。 
  只见风灯下,有一摊蛋壳蛋清蛋黄糊在一团杂草上。那是一窝被碾碎的蛇蛋。阿德想起桥下那位汉子的话,心头一沉。看着已经走开的汝月芬轻飘飘的背影,他一脸困惑。 
  “快点出来,当心蛇!”阿德娘催促阿德、阿钟,阿钟、阿德连忙回到路上。 
  汝月芬身后的天幕上此刻有一缕如烟似雾的灰白色云条,弯弯曲曲衬在黑天之上逶迤而下,像一条可以由此平步青云的天道。 
  “你踏碎蛇蛋干啥?”阿钟问汝月芬。 
  “……本来就是碎的呀,我只是看看!”汝月芬讷讷地说。 
  “只是看看?”阿钟狐疑地说。 
  “看看有什么不可以的!”阿德不喜欢阿钟这种样子,尤其是看出汝月芬显然不开心时,便不满地对阿钟说。 
  阿钟立即闭嘴,默默地随大家过桥而去。 
  桥顶上的风很劲,阿德打一哆嗦。 
  “今儿要是不找你,你是不是就不回家了?”阿德娘锐利地看着阿德这样问,她的鼻涕滴在了阿德的手上。阿德心头又是一沉,不置可否地摇摇头。汝月芬搀着阿德娘的胳臂,轻轻巧巧地在一边探步前行。 
  接近废墟时,阿德抬起眼睛,去探寻淹没在浓浓的黑暗中的那一片废墟。阿钟靠拢过来,扯紧他的袖管,大气不出地低头走在阿德身边。鬼影幢幢的废墟,张开黑洞洞的大口,吹出一声时断时续的口哨:“嘘——” 
  阿钟仰起痉挛的嘴脸,满是眼白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阿德。阿德轻轻地摆摆脑袋,以表示没有听见那个女孩呜哩呜哩的哭声——“天老爷呵,快点打雷打杀伊啦吧……” 
  “你们俩冷■?”阿德娘这样问阿德和阿钟。 
  阿德娘和汝月芬几乎是被阿德、阿钟大力拖拉着,迅速通过这一片深不可测的废墟的。 
  街外的河不时从楼屋的空当中波光一闪,那些墨黑色的荷叶不时卷起一阵稀里哗啦的风声,偶尔有个把鱼儿跃出水面,白光一闪,然后是扑通一声。 
  街上空无一人,阿德听着大家的脚步在这街面上敲出一片时隐时现的声响,觉得心里异常空洞,他总会不失时机地去看汝月芬,而汝月芬则时时都有回应,这使阿德心里又好受了不少。 
  藕河街的两厢,有不少是老式木结构小楼小屋,那些老屋门面楼面板壁,大都显出墨绿相间的污糟糟的颜色。街很窄,常常有一衣竿湿答答的衫裤各自横跨街面,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地在风中生硬地飘摇。 
  这会儿,晾在横街的有些短裤短衫还在滴水,阿德有两次从娘的手里抽出手来擦去落在脸上的水滴,阿钟无限哀怜地看了阿德两回,他以为阿德哭了,想想自己的哥们落得这么个下场,他的心里也很难过。 
  这时,一幢石库门里传出阵阵欢歌笑语,那是同福里,白天那儿大门紧闭,清风雅静的。但一到夜里,便丝竹笙歌,热闹非凡,不时可见一些油头粉面的男女出出进进。这是一处吃花酒的地方,还兼营汤浴,是桐镇最大的声色场院。阿钟看到一乘小轿抬到同福里大门口歇下,不由得多看了两眼,马上遭到阿德娘的呵斥:“多看眼睛瞎掉,快点过!” 
  阿德三人立即紧走几步,跟在阿德娘身后快速通过。快到家门口时,他们便遇上了周教导和女施先生。周教导脸色惨白,情绪异常低落,喉咙里咕噜两声,但什么也没冒上来,他和女施先生都没吃晚饭。 
  女施先生一只裤脚高,一只裤脚低,粉汗涔涔,很落拓的样子。他们刚从阿德家打听消息出来,看见阿德他们,二人眼睛同时一亮,压抑着一脸惊喜,同声道:“找到了!” 
  汝月芬退后一步,让到阿德身后。 
  “你躲哪去了,你说呀?”林立生旋风般地从女施先生背后闪出来,粗声大气地喊道。他忘情地擂着阿德肩膀,鼻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 
  “学堂里的先生全体出动了,再找不着,我们准备掘地三尺了。好了,天大的事明儿再说,今晚好好休息!”周教导摸摸阿德头顶,全然没有下午那会儿的凶劲,矜持地笑笑。 
  “我们还要通知其他先生呢。”女施先生嘘出一口长气。 
  “你们两位同学,去镇西思范桥和镇南禅杖浜,还有镇东头禹积桥去找男施先生、吴先生他们,说人找着了!”周教导不知道林立生、阿钟叫什么,但他知道他们是学堂里的学生。林立生和阿钟接令而去。 
  周教导女施先生抬脚走开时,阿德头上被娘狠狠地敲一毛栗子,娘逼仄喉咙下令道:“给周教导、施先生再会!” 
  “周教导施先生再会!”阿德嘟嘟囔囔地在他们身后喊道。 
  周教导、女施先生如释重负地向他们摆摆手,走了。阿德娘依然千恩万谢,一迭声地赔不是。 
  周教导、女施先生说话时,始终未看汝月芬一眼。汝月芬深深地垂下脸去,阿德感到心尖一阵戳痛。 
  阿德跟娘一到门口双膝有些打颤,步子犹犹豫豫。阿德娘一把将他拽进门去。阿德忽然横下心来想:顶多头打烂,腿打折,还能咋的! 
  这样一想,人也就不发颤了。汝月芬不顾阿德娘的劝阻,执意要进屋同阿德爹说句话,随后跟进门来。 
  “跪下!”阿德爹脸色漆黑地端坐在竹椅里低喝道。 
  “他爹,要不先吃……”阿德娘说。 
  “跪下!”阿德爹纹丝不动地坐在那,仍旧看都不看阿德。 
  洋油灯火头在壁龛上飘飘忽忽,屋里的家什颜色也在这飘忽不定的光影中闪闪烁烁,时明时暗。汝月芬在阿德身后扯扯他的后襟,他轻轻抹去她的手,岿然不动。 
  阿德爹吃力地转过脸来,目光空茫地看着阿德。阿德蓦地发现在闪闪烁烁的光影下,阿德爹的脸庞只是一堆高低不同的皮骨,深陷的眼窝中分明有一层湿重的水汽。 
  “还不跪下!”阿德娘轻推阿德一把。 
  阿德扑通一声跪倒在阿德爹的面前。汝月芬慢慢矬下身子,也跪直在阿德身边。阿德全身犹如电击,他惊愕地看着汝月芬,傻了。 
  “不要,不要,你不能这样!”阿德娘慌作一团去拖拽汝月芬。 
  “全是我的错,老伯伯,是我的错!”汝月芬挣脱阿德娘的手继续跪着说,“你就饶了卞德青吧,真的是我不好!”汝月芬面相庄重,声音沉静。 
  阿德爹一愣,仔细地端详着汝月芬,然后叹口气摆摆手,起身上楼。 
  汝月芬赶紧一把搀起阿德。稍后,她向阿德娘道别。阿德娘要留她用饭,汝月芬死活不从。 
  阿德娘送汝月芬回家了,阿德洗也不洗就上床躺下。他依然能感受到汝月芬跪下的刹那间给他带来的那种冲击。阿德撩开帐子咬着嘴唇对外公说:“从今以后,他愿为这个女孩做一切事,抹脖子跳楼怎么都成!” 
  阿德娘和阿德爹在房间里叽里咕噜说了很长时间话,才慢慢睡去。     
  蛇怨 第二部分   
  第四章 蛇 医(1)   
  冒辟尘进门时,东屋的鼾声停了,但他一进自己的西厢房,闩死房门,那个蛇郎中又抽开了呼噜。 
  昨儿傍晚,一直空关着的东厢房搬进了这个游码头的蛇郎中。房东马老太说堂屋就算两个人各占半拉。此刻堂屋下的那排窗下,依次排开的那几口箱笼中有纠缠成一团的蛇,相互从中插来穿去,并不时地吐出丫形血舌发出一阵让人心腻的咝咝声,它们那扭成几股的花花绿绿的身形同样令人心腻。 
  这个蛇郎中一进门,冒辟尘立刻认出了此人就是在省城卖过蛇药的湘西蛇药王,但他没有同一个陌生人叙旧的意思。 
  这个自称叫陆子矶的蛇郎中如许多江湖中人一样,极爽快,中午他临出门前,说什么也要送包蛇药给他,说是常常跑乡,防防身。他很厌烦,但实在无法推辞,就随手将药塞进兜内。当年他出门时随身备的那份蛇药,一次也没用上,后来想想可能已经失效了,便扔了。 
  这个蛇郎中相貌堂堂,声若洪钟,一双眼睛清澈到底,可以让人看到骨头里,尤其是眉心上那颗大黑痣,使他的面容添了几分刚劲,令人不由得不生出一种信赖。下午出门后他想过,设若蛇郎中不与他同住一室,单凭此人的那副尊容,他也会喜欢上这样一个人。但他独惯了,屋里一下多这么个人出来,他感到极其不便,故而他对蛇郎中非常冷淡。 
  屋外偶尔有人从空空荡荡的街面上走过,那路人的脚步会持续很久很久,才会在街口消失。 
  冒辟尘待门外一丁点动静都没有了,才从怀里取出沉甸甸的汗巾包和钱袋。他将汗巾包放在一边,而后轻轻地摩挲着这只失而复得的钱袋。一路上,他已经几次取出了这只钱袋,细细地打量着。 
  他不明白这钱袋怎么会出现在王庄,不过,那实在不打紧,也无所谓,要紧的是这只钱袋重新回到了他的手里。 
  冒辟尘将钱袋放在桌上,走到对面那摆满成包成瓶兽药的木架前,仔细地看了一眼那一长包斜放在前的草药,才移开贴墙摆放的瓶瓶罐罐,掀开一帘墙布。一片斑驳的墙面露出来了,多处脱落墙皮的墙面,露出一块块深灰色的老砖,他取一柄柳叶小刀,插入一块砖缝中,往外一别,那块砖悄然落入他的手中。 
  他将从砖墙洞内取出的一只长方形的红木匣子,放在桌上。放下匣子时发出的一声闷响,在静夜里显得特别的沉闷。 
  净脸净手后,冒辟尘打开了那只木匣的盖子,匣盖一开,一股异香扑鼻而来,那是封在一只笔盒中的一束一枝两花的干花散发出来的香味。匣子里还有一柄乌森森的五连发短枪和一本硬壳封面的本子。 
  翻开本子,跳出一帧颜色萎黄画面模糊的 
  老照片,这是爹留给娘唯一的一张照片。 
  这是一张全家福,照片中有爷爷兄弟十人及子孙百十几口男女老少,一律长衫马褂和及膝旗袍。他们在一片水池花木的假山旁,或坐或立,齐刷刷地看着他,而花妮则在父亲怀里,满脸笑容如夏花绽放。 
  冒辟尘定睛看着照片,每次看这照片,他都会感到有一股冷气直逼心尖。 
  照片被置于案头供起来了,香烛的缭绕轻烟在屋内 
  飘来荡去,冒辟尘开始了他几乎夜夜都会举行的祭奠。他冲照片双膝跪下,口中念念有词,而后三磕头。 
  祭奠完毕后,冒辟尘坐回椅子里,一手紧紧地攥着钱袋,一手又从内衫衣袋中取出那只用一块深蓝缎子包裹着的小银镯。 
  他把握着镯子,镯子很凉润,带着一种金属的固执蜷在他的掌中。握着这镯头,他闭着眼睛也能感到镯上那条张牙舞爪的银龙片片鳞甲。 
  过了很久很久,他才重新将银镯内衫衣袋,又把照片夹在本子里,和钱袋一起收入匣中,连同汗巾包一齐塞回砖洞,再将砖复归原位。他随手把那柄柳叶刀搁在桌上,便开始吃酒。 
  冒辟尘直接对着酒壶一口一口地啜着酒,他那一双在暗中隐隐发光的眼睛,盯着那块在帘后已被复归原位的砖洞。 
  冒辟尘左思右想了一番,还是放弃了去藕河街找王瞎子的想法,抑制着想出屋的冲动。那男孩今儿刚说到麒麟玉佩和王瞎子,王瞎子如果出事,男孩势必会联想到他们在司空坊老桥上的那番谈话。 
  这时,街对面那屋人家养着的狗突然狂吠起来,他认识那一条通体墨黑、威风凛凛的狼狗,这狗平日几乎从不乱吠,一副冷眼看世界的样子。 
  他竖起耳朵倾听了一会儿,捻小油灯, 
  这狗越叫越凶,冒辟尘眼中掠过一丝不安,立即取刀在手,贴在屋内门框一侧,屏心息气地警视着堂屋大门。 
  忽然,那狗怒气冲冲的狂吠声变成求饶似的哀鸣。 
  堂屋窗下的箱笼中发出一片啪啪嗒嗒的撞击声,那里的蛇奋力在箱笼里穿梭顶撞。门外街路上的石板似乎有飓风掠过,与街沿石碰撞发出一阵连绵的叮咚声,而后一切都归于沉寂。 
  阿德一走到教舍楼的那片铺着大块方砖的空地上,就看到几个低年级小男生在走廊里激动地四处乱窜,接着是一片“来了,来了”的乱喊声。 
  楼上楼下的窗台上立马挤满了一个个毛茸茸的脑袋,这些密密麻麻的小脑袋相互询问,窃窃私语。过道两边也有不少表情严肃的人贴壁而立,过道里那唯一的一扇窗户的玻璃上有几张压扁的小脸向阿德吐吐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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