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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夜深沉之战长沙-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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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陈惯于察言观色。也很少惹他,然而现在趁他凯旋而归,正是拍马屁的好时候,他自然不会放过机会。
  “大哥,这次论功行赏,你能升个什么官?”
  刚开了个头,被父亲打击了地薛君山不耐烦了,甩甩湿淋淋的头发。冷冷道:“别提升官地事,我不是为了升官才去打仗!”
  小陈笑容僵在脸上,连忙换上正正经经的模样道:“大哥,我存了点钱,想在乡里买点地起房子,你帮我拿个主意吧!”
  “你的钱哪来的?”薛君山似笑非笑道:“从死人身上弄的钱。还是别大张旗鼓花,会折寿的!”
  小陈心头咯噔一声,垂头讷讷道:“大哥,你不是不知道,我没什么本事,只有跑这种歪门邪道,我没有害过人,只想讨个堂客好好过日子,你别看我个子小,我都二十六了!”
  看到毛坨吃得满脸糊糊。挥舞着双手跑来。薛君山心头一软,敷衍了一句:“我这个做大哥的也有责任。这些天我帮你留意一下,你有喜欢地也跟我说一声。”
  小陈满脸欢喜,还想继续,薛君山已经把毛坨高高举起,放上肩膀坐着,大笑而去。
  薛君山吃了点东西就呼呼大睡,胡十娭毑将所有人赶出去玩,端着小篾筐坐在门口纳鞋底,薛家老父仍然自己跟自己摆擂台。
  沉寂了多日之后,长沙城又热闹起来,虽然仍然是一片残破光景,断壁残垣里多了许多鲜花和笑脸,终于焕发出一线生机。
  不到九点,整个长沙城的主要街巷都挤满了人,遇到从前线回来的战士就一拥而上,端茶送水,鸡蛋糕点卤菜拼命地塞,有的甚至要拖去家里休息。战士们噙着泪在人群里艰难地突围,用不同地方的方言说“谢谢”,有个面嫩的小兵抱着一大堆东西手足无措,嚎啕痛哭。
  收队的军官叫得嗓子都哑了,还是出动了警备队的人才解围,之后自卫队地也集中上街维持秩序,虽然都累得人仰马翻,脸上都lou出久违的轻松笑容。
  鬼子打回去了,大家松了口气,虽然悬在头上的刀仍在,有了这次拼死抵抗的经验,大家终于从绝望中看到希望,怎能不欢欣鼓舞!
  派出小秋和玲玲看住湘君和毛坨,小满带着三个弟妹在人群钻来钻去,又嫌弃人多麻烦,要秀秀和湘水在一个米铺前等着,拉着和自己配合最默契的湘湘钻进人群,很快不见踪影。
  秀秀突然有种被抛弃的感觉,抱着膝盖坐在一旁,呆呆看着对面一幅标语,湘水定睛一看,还当自己眼睛有问题,嘟哝道:“‘民国二十九年,最后胜利’,鬼子哪有那么好打!”
  秀秀很不屑地斜他一眼,拒绝跟这种笨人沟通,湘水颇为没趣,蹲在她身边讷讷道:“他们去干什么?”
  秀秀苦笑道:“他们一会一个主意,我怎么会知道。”
  湘水长叹一声,看到街上地兵,没来由地想哭,明明知道实在太没用,压抑不住,自暴自弃地流了一会泪,又羞又恼,头也抬不起来。
  湘水身材单薄,脸色苍白,长得也不像胡家人那么亮眼,生来一幅畏缩懦弱的模样,秀秀都有些瞧他不起,懒得跟他废话,起身准备去看凯旋的英雄,湘水生怕她丢了自己,大叫道:“别走,小满和湘湘让我们在这里等!”
  这一声没把秀秀叫回来,倒是过路的一老一少两位男子齐齐回头,脸色骤变,朝他气势汹汹走来。
第四章 **二十八年十月十ri
  这时,秀秀从人群里挤出来,拉着小满的袖子气喘吁吁道:“快回去吧,乡下来客人了!”
  顾清明心中一紧,不好耽搁,连忙找到小穆一起回胡家,还没下车就听到湘水的哭声,小满车没停稳就蹦下来,大声道:“谁来了谁来了?”
  湘水跪在院子里,抽抽搭搭道:“爹爹要我们一起回去!”
  湘水的父亲胡长泰和小叔叔长庚应声而出,小满连忙上前问好,胡长泰是胡大爹的长子,已经六十多岁了,一直掌管胡家在湘潭的生意,他办事细致认真,凡事亲力亲为,一年十二个月倒有十一个半月在湘潭,小满在湘潭乡下住了许久,见面的次数一个手就能数过来。
  长庚和湘泉年纪相近,最为亲密,湘泉逃婚也是他推波助澜,今日有这种结局,十分自责,满心颓丧,连见到开心果小满也没有话说,垂着头站在大哥身后。
  小满想把湘水拉起来,长泰低声道:“让他跪着吧,湘泉走的时候让他追,他故意放跑了人,上次也是,明明是他自告奋勇来找,要是找到了哪里有这么多事。”
  小满又去拉长庚,长庚躲过他的手,转身闷闷道:“不是我们不爱国,胡家打仗死的人太多了,再说政府也有规定,每家出一个就成了。”
  小满回头看着顾清明,不知为何,总有些怕他不高兴。果然,顾清明眉头拧成川字,悄然放开了湘湘的手。
  湘湘还在云端漂浮,满脸羞赧,脑子里乱哄哄地,哪里顾得上那么多,接触到小满的视线。还不分场合地对他做鬼脸。
  “人死不能复生,你也看开些!”胡十娭毑慢慢腾腾从自己房间走出来。目光落在脚尖,扶着墙一步步往后院走,似乎在自言自语道:“湘泉是好伢子,我孙女婿说的,他是打南京大屠杀的鬼子死的,死得值!”
  胡长泰呆呆看着她的背影,讷讷道:“你的腿脚不灵便。不要霸蛮,家里人这么多,你就少操点心吧!”
  胡十娭毑停下脚步,轻声道:“你管我做什么,你也是半截身子入土地人,不要再揽那么多事情做,几个伢子都很有本事,让他们锻炼锻炼嘛!”
  这两人。说话就好好说话,为什么隔得那么远,还背对着说。小满歪着头看来看去,长庚张开手掌罩在他头顶,走到顾清明面前,正色道:“顾大哥。辛苦了!”
  湘湘在湘潭住了一段时间,吃准这个小叔脾气好,疼爱自己,在他面前一贯没大没小,拉着他的袖子嘿嘿笑道:“他都待在岳麓山享清福,才没有辛苦呐!”
  顾清明脸色一沉,恨不得掐死她了事,小穆仿佛眼睁睁看着肉丸子长腿跑了,急得拼命朝她使眼色,湘湘注意力都在小叔身上。压根没看到。还想着在小叔面前显摆一下自己地心上人,挤眉弄眼道:“他是参谋。是专门看地图的,不用上前线,炮弹根本打不着!”
  话音未落,顾清明冷哼一声:“胡湘湘,你兄长刚刚为国捐躯,你倒笑得出来,胡家怎么会有你这种没心没肺的女人!”
  湘湘犹如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顿时傻了,小穆在心中哀哀长叹,垂头丧气地告别肉丸子出门开车,果然,车子刚发动,顾清明就气势汹汹出来了,将车门关得震天响。
  小满脸一垮,扑上来抱着湘湘的脑袋瓜拼命摇晃,恶狠狠道:“你能不能少说两句,他本来就憋屈,你还要戳他的伤疤,我好不容易将你们撮合到一起,你一句话就把人赶跑了,你……”
  “别说了!”湘湘终于回过神来,发出凄厉的叫喊:“我不要跟他一起,他根本不尊重我!”
  薛君山打着哈欠从房间里走出来,抖了抖对襟短衫,似笑非笑道:“你凭什么值得他尊重,凭你会嗲声嗲气说话,凭你能写一点狗屁文章?你白长了个漂亮脑袋,屁事不会,好意思叫人哄着你!你知道一个军人最大的痛苦是什么,是鬼子已经打到面前,还是被人打压排挤,不能上战场杀敌!你不喜欢打战没人怪你,乖乖当你地千金小姐就是,凭什么要揭人家疮疤,你以为你找了个当高官的男人了不起吗,以为炮弹打不着他很光荣吗,胡湘湘,你撒泡尿照照镜子,不要太看得起自己!”
  他的话有隐隐刀锋,进行着最残忍的凌迟,湘湘只觉心头的痛一丝丝发散,浑身僵硬,抬不起头,她的痛也传递到了小满的心里,他满脸黯然,下意思地伸手揽住她,给她无言的安慰。
  薛君山看着焦不离孟地一对活宝,心头火起,干脆一次训完,双手抱胸,冷笑道:“胡小满,你别急着动手动脚,我一个大老粗都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你不会不懂吧!我问你,你把孩子领回来的时候就没想过家里的情况,你娭毑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你爸爸姆妈有忙不完的事情,你大姐糊涂了,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压在秀秀身上,秀秀才几岁,能伺候过来么?你们算什么贵公子千金小姐,从小逍遥到大,连顿饭都没做过,不帮忙就算了,还动不动折腾家里人,你们的书从屁眼里读进去地,还是脑子里全灌了屎!”
  这回小满的脑袋也耷拉下来,胡长泰气得发抖,身体摇摇欲坠,长庚连忙扶住他,强抑怒火,淡淡道:“薛长官,真是久闻大名,有长官这种亲戚,真是我们胡家莫大的荣幸!不过,我们这是第一次上门,长官这么训人,未免太不给我们面子!长官说得没错,小满和湘湘本来就是贵公子千金小姐,别的不说,胡家随随便便一个铺子就够他们逍遥一世!再说,我们胡家以诗书传家,不管是怎么读的,倒还不会随随便便让排泄物从嘴巴里出来!”
  “孽子,还不快赔礼道歉!”薛父在房间打个盹就成了这个态势,气得不停用拐杖戳地。
  “不必!”胡长泰对他高高抱拳道:“老先生,是我们太冒昧,打扰了!”
  “收拾东西走,不要讨人嫌!”长庚去拉湘水,湘水生怕回去挨骂,赖着不起来,长庚拖死狗一般拽起来,狠狠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湘水左看右看,知道求救无门,只得到小满房间收拾包袱,临进门的时候回头哭丧着脸道:“小满,湘湘,一起回去不?”
  无人回应,两个倒霉的家伙面对面站着,头几乎耷拉到胸口。
  “长泰!”胡十娭毑幽幽唤了一声,转头对小秋和玲玲道:“你们愿意跟他们去乡下不?”她瞥了薛君山一眼,略微抬高了声音:“胡家小叔叔没有骗你们,胡家是湘潭的名门望族,有良田千亩,湘潭街上的铺子大半是胡家的,从我胡十娭毑屋里去地人,他们一定都是当少爷小姐对待,你们吃不了苦头!”
  “惯吧!继续惯!”薛君山转身就走,用力摔上门。
  不等胡长泰答允,小秋和玲玲立刻打了小小地包袱,抱在怀里怯生生地等,胡长庚轻笑道:“十婶婶,别将我们的军,胡家不比城里,漫山遍野都是吃地,养两个细伢子还不容易。得空回去看看吧,现在兵荒马乱,活着都不容易,都是一家人,何必呢!”
  胡十娭毑用颤抖的手摸摸头发,强笑道:“我老了,走不动了,等我百年之后,你们记得把我带回去,我在下面保佑你们早点把鬼子赶出去!”
  “好好地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做什么!谁百年后不会回乡里,还用你嘱咐!”胡长泰冷冷打断她,转身就走,背脊似乎瞬间佝偻。
  毛坨被吵醒,湘君抱着孩子要出来,被薛君山拦住了,湘君也有几分犟气,跟他好一顿闹,毛坨瞅到机会钻出来,果然看到小秋和玲玲要丢下自己,哪里肯依,挥舞着小手追上来,嚷嚷着刚会说的两个字:“锅锅……锅锅……”
  秀秀拦腰把他抱住,迅速丢到湘君怀里,毛坨满脸委屈,在湘君的脖颈蹭来蹭去,指着外面小小声叫“锅锅”。湘君哪里能认人,见从家里带人走,惊恐万状,颤声道:“君山,救命!”
  从房间里伸出一只大手,很干脆利落地把母子拽了进去。
  胡长泰不由自主地看向胡十娭毑,和她哀伤的目光交汇,这一次,无人再躲闪,胡长泰道声“保重”,黯然转身。
  看着大家都要走,薛父急于挽回什么,叫道:“胡先生,请留步,你们不是来找湘水他哥哥的么,等找到再走也不迟啊!”
  胡长泰脚步一顿,走得更急,胡长庚脸上肌肉颤了颤,头也不回,轻声道:“不必了,我们已经打听过了,那几百号人全炸没了,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全葬在福临铺。”
  时间仿佛停滞,在低低的呜咽声中,一行人很快消失在热闹的街头。
  第四章完
第五章 **三十年九月十九ri(1)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听到毛坨奶声奶气的声音,湘湘脚步一顿,抿着嘴笑了笑,将短发捋在耳后,轻手轻脚推开虚掩的门,准备吓他们一跳,门后突然冒出一张鬼面,吓得她惨叫连天。
  毛坨坐在梧桐树下的小板凳上,抱着一本《三字经》非常严肃地叹口气:“太娭毑,小姨和舅舅好幼稚!”
  湘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脚把鬼面人踹开,跳起来就扑上去蹂躏那粉嘟嘟的脸,恶狠狠道:“谁教你的,敢说我幼稚!”
  毛坨刚刚学到幼稚这个词,做什么都想用上,没想到招惹这么大的麻烦,赶紧张开双臂搂她的脖子,哼哼唧唧道:“小姨,你好久没回来,我想你了!”
  经过胡长宁仔细查访,毛坨进胡家的时候已经三岁,只不过长期营养不良,看起来较小,胡长宁这两年闲得无聊,把所有精力都倾注到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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