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旗-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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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办法查到?”
“像这类的文件目前倒都保存在馆里,只是一来资料浩大查起来费工夫,二来……”赵维面露难色。
“没问题,有当时的文件可查就行,我自己找欧阳说去。”
要调阅这类早就归档封存的文件,赵维直接带我去查被领导知道总是不妥。我打了个电话给副馆长欧阳兴,他比较喜欢抛头露面,重要一点的新闻发布会他都会参加,所以和我照过几面,算是认识。
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很痛快地就卖了我个面子,说让赵维直接带我去就是,只是不能借出馆。
打开文献档案B馆的大门,一股故纸堆特有的气味钻进了我的鼻子,让我鼻腔微微痒起来。
赵维把我领到第五排书柜,指着我眼前一整面的铁书橱说:“就在这里,你得自己找,我还有大堆的事要干。对了,别搞乱了,哪里抽出来的哪里放回去。”
“当然。”我满口答应,心里却暗自发苦,这么一大堆,不知要查到什么时候。
两小时之后,我走出上海图书馆,在旁边的罗森超市买了两个饭团吞下肚,算是解决了午饭。然后找了家美发店进去洗头发,几天没洗了,翻了一上午上个世纪的旧文献,总觉得沾了一身的书尘,头也开始痒起来。
干洗师力度适当地抓着我的头皮,舒爽无比,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能让人满足,这多么美好。
冲完水,擦干,干洗师开始进行例行的按摩。我要求他特别在肩颈部按,再。我这样长期对着电脑的人,年纪轻轻颈椎就已经开始出问题了。
被按得龇牙咧嘴却十分过瘾。肩膀感觉松弛许多,大脑也再次运转起来。上午的收获,使我穿越时光,开始隐约看到孙氏兄弟当年的计划。
下午接到报社任务,读者打热线电话反映隔壁的老太太总是往家里捡破烂搞得楼道里臭气冲天。机动记者大部分时间里就是为热线电话而存在的,在没有重大采访任务的时候,我这样的资深记者也得和刚进报社的毛头小伙子们一样被热线电话接听员搞得团团转。
采访完回到报社赶稿子,晚饭是在报社吃的。每个记者手里都有好几个报社附近的外卖电话,时间长了大家相互交流去芜存菁,剩下的都算精品。今天我叫的是东北饺子,皮薄馅香。
回到家已经近九点,和往常一样打开电脑上网,时间很快在MSN上的聊天和东游西晃中到了十点。我装了卫星电视接收器,能看到台湾的很多节目,每晚十点到十一点中天综合台的《康熙来了》是必看的节目,小S和蔡康永这对黄金搭档一唱一和,大陆可看不到这样有趣的访谈节目,千篇一律地煽情,功力越深我越冷。
十一点的时候,我关了电视和电脑,坐到写字台前,翻开工作手册。
这种多年前沿用到现在的格式本子是我从单位总务领的,每个记者每个月能领一本。许多记者都不会去领,因为这种本子如今看来朴素得有些难看,采访的时候拿出来记不太好看。而且这本子太小了,记者总是喜欢用大本子,这样在采访记录的时候不用总是翻页影响记录速度。
我领这样的工作手册当然不是为了采访,这种再平凡不过的小本子,被我用来记录那些不平凡的事。
就像记课堂笔记,在遭遇非常事件的时候,只要条件允许,我都会在每天睡前把当天发生的相关事件简单记录。这样做有两个作用,一是可以帮助我理清头绪,找出线索,接近真相;二是作为我今后正式写“那多灵异手记系列”时的大纲。
2004年6月15日,周二。
在上海图书馆查到孙氏兄弟的填邱家塘建闸北花园工程。
发现孙氏兄弟和闸北政府所签的备忘录。
备忘录显示,孙氏兄弟无条件帮助政府进行这项工程。名义是自家楼下要挖防空洞,正好用挖出来的土填掉邱家塘。
就政府看来,那只是善人行善的一个借口,无须深究。
我用笔在“防空洞”下面画了两条线。
防空洞?哪里会有什么防空洞。如果有的话,日军轰炸的时候为什么不躲进去?
答案很简单,孙氏兄弟在“三层楼”区域的地下挖东西,或许是通道,但绝不是防空洞。防空洞有防空洞的标准,对每平方厘米的抗力有相当要求,不是随便挖个洞就可以防空的。所以在日军轰炸的时候,孙家兄弟会这样担心,他们怕是担心在地下进行的工程,会因为轰炸而受到影响。那个时候,他们已经离成功很近了。
联想起钟书同的话,他在当年的一个清晨所看见的东西,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现在已经知道了。那些从楼里用手推车推出来的东西是土,从地下挖出来的土。那些工人晚上挖土,清晨把土推到不远处的邱家塘,填塘造花园。
有了邱家塘做掩护,他们挖出来的这么多土就有了合理的去处。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从“三层楼”区域地下挖出来的土,要远远多过挖防空洞的量,如果没有邱家塘这样的掩护,迟早会有人奇怪他们的行为。
一项公益事业,就把这个大马脚补上了。
孙氏兄弟的计划,真是缜密周到。
现在的问题是,要怎么进入那个地下工程?
钟书同不知道入口,苏逸才也不知道。不肯配合自己的张轻知不知道呢?
但无论如何,钱六总该知道吧?
我心里忽然一动,在本子上写下一句话。
“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
这句钱六告诉我的话里,是不是隐藏着地下通道的入口呢?
或许,孙氏兄弟进入通道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他们都在那里!
“三层楼”的地下,究竟隐藏了什么?
我睡醒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虽然我天天睡到自然醒,但醒到近十二点还是极少见,连睁开眼睛都费了我好大的力气,头昏昏沉沉的。
空气中弥散着一股异样的气味。空调开了一整晚,但这样的气味,不可能是由于空气不流通引起的。
我努力从床上坐了起来,忽然吸了口冷气。
有人来过!
屋子被动过了,抽屉和橱都被打开了。我的头转向床边,我的包也被翻过。
居然遭贼了。可是那么大的动静,我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一定是那味道作怪,是迷香之类的东西吧?
我打开窗户,让这股味道尽快散去。
几间屋子走了走,每间屋子都差不多,能藏东西的地方都被翻过了。我检查了一下房门,没有硬撬的痕迹,现在这样技术的小偷很少见了。
还好家里没有存折,钱都存在信用卡里,密码可不是生日,小偷就算连我的身份证一并拿去也没用,但得快点去挂失。想到接下来的一大堆麻烦事,我就头痛得快抓狂。
报警之前,我得先看看少了多少东西。
至少皮夹里的钱和卡都没了吧,希望他别拿我的身份证和社保卡。
我从包里拿出皮夹子,一打开就愣住了。
皮夹子里的各种信用卡都在,而原本的一千多元也在。
所有的东西都清点完,我把抽屉和橱都归位,一手破坏了现场,因为我没有任何财物上的损失。
但我的心里却一点都没有高兴的情绪,因为我还是丢了一件东西。
昨晚临睡前,放在写字台上的工作手册,被拿走了。
昨天我亲手关了的手机被开机了,我相信通话记录和短信一定被查看过。
电脑被使用过,虽然用过以后被使用者顺手关机,但连着电脑电源线的接线板总开关却忘了关上。
原来,对“三层楼”感兴趣的,并不止我一个。
这算是示威吗?
还是我掌握了闯入者所不知道的东西?电脑和手机里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但那本工作手册里,却记录着事件开始到现在的经过和我的各种推测。
我并没有受到任何直接的威胁或伤害,这样看来,闯入者并不是当年的参与者,而和我一样,是想知道当年事件真相的人。
看来需要提高警觉了,我对自己说。原本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独自探索,却没想到在黑暗中还有同路人。
我相信,这样的同路人,只要我继续追查下去,总有一天会碰面的。
我决心加度,当即打电话给部主任请了今天的假,理由正是家中遭窃。现在没有重大采访任务,假还是比较好请的。
不知道闸北花园现今还在不在,我打算跑一次,看看有没有线索。
闸北花园的位置当然在闸北区,而且一定不会离“三层楼”太远,我上了出租车,司机开到一半,却让其改道,再次去了上海图书馆。
果然,在一九三五年版的上海地图上,我找到了。
虽然没有标明“邱家塘”,但位置就在“三层楼”附近,拿出现在的地图进行对比,发现竟包括在现在的交通公园内,不过现在的交通公园面积要比原来的邱家塘大一些。
我是从“三层楼”直接走到交通公园的,本想先去钱六那里再探点口风,却没想到地下室大门紧锁着。
钱六已经死了。
昨天他被上门收水费的居委干部发现死在床上,死于心脏病,死亡时间要更早些。我心里不禁猜测,是否前天我的来访造成了他的心脏病突发。不过他已经年近八十,整天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待着很少外出活动,身体本来就很差。
他属于孤寡老人,曾工作过的单位也已经倒闭,所以街道给料理的后事。在他没死的时候地下室的大门总是开着,死了以后门就被锁上了。
从“三层楼”出来,大约走了近一刻钟,交通公园就到了。
我估计这里离“三层楼”约一公里左右,不要门票。经过了上海市的破墙透绿工程,这里已经变成了一处公共绿地。公园里的人不多,太阳早已经升起,早晨来锻炼的老人大多已经回去了。
我找到公园管理处,小屋里开着空调,一个五十多岁的管理员正边喝茶边看报。
和我想像的一样,交通公园正是建国后由以前的闸北花园扩建而成。
“这儿,往前走,然后左拐,看见一座雕像的时候就到了。”管理员随手隔着窗向我指明了通向原闸北花园的路。
原来的闸北花园已经和后来扩建的绿地融合到一起了,一律的园林修剪样式,看不出多少区别,倒是那座石雕让我有些纳闷。
石雕一身古人装扮,昂首立在基座上,右手平伸遥指,容貌高鼻深目,不像是东方人。
应该是当年闸北花园的时候就在的雕像吧,可这是谁呢?
我靠近去,弯腰细看基座上已经斑驳的文字。
“孙权,字仲谋……”
怎会有孙权的像立在这里?
如果这是孙氏兄弟的人雕的话……
忽然之间,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孙权,孙氏兄弟……
孙权史载外貌是碧目紫髯,而孙氏兄弟刚来闸北时曾被误认是外国人……
难道孙耀祖他们,竟是孙权的后人?
这么说来,“三层楼”地下所藏之物,竟和两千年前的吴主孙权有关吗?
孙权墓?他们要入孙权墓?孙权墓就在“三层楼”的地下吗?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绕了一下又被我自己否定了,子孙怎么能去盗老祖宗的墓,如果他们会干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就不会在闸北花园里为先祖立像了。
那么钱六所说的“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这句原本追忆诸葛孔明的诗句,是否在暗示这座雕像呢?
不过要说得通也有点勉强啊,虽然孙权的吴国最终被灭,但孙权可是活得很长的啊,当不起“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形容。
我看着面前孙权像,顺着他平指的手,慢慢地转过头去。
那个方向,三十米处,有一株大树。
那是棵两人合抱的樟树,至少有数百年的树龄了。可是这树怎么会在这里,这里在一百年前还是个臭水塘呢,这样的大树一定是后来移种的。
我走到樟树前,抬头望去,看见在离地三米多高的地方有一个大树洞,这树不知多少年前经历虫灾,依然顽强地活了下来。
那大树洞足可容一个人爬进去,难道孙权雕像手指处的含义,是这洞下有一条通道,竟可以通到一公里外的“三层楼”下?
我四下张望了一番,没有人在。正当我考虑该在哪里踏足借力,好爬进这树洞看看时,却听见头顶一阵枝叶响,一个人竟从洞里探出头来。
那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灰头土脸,面颊上沾着枯叶,狠狠地吐了一口嘴里的碎屑,看这架势胸口颇有些怨气,却在这时和我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是一愣。
那人迟疑了一下,钻出树洞,手在树干上搭了搭,轻轻巧巧落在地上。
“你……”这样的碰面相当尴尬,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头不痛了吧?那玩意虽然没什么副作用,但醒过来以后头会晕很长一阵呢。”年轻人掸去脸上的枝叶,向我伸出手,“你好,我是卫先。”
我伸出手去和他握了一下,心里暗自惊讶这小贼的开门见山,但对方现在既然这样说,自己总也要有些风度:“那多,你已经知道了。”
“不过,你怎么这么爽快就承认了?”我微笑着问。不过心里却相当的郁闷,我发现自己有点被动,只好在面上装出一切尽在掌握的神态,不想被这小贼占尽上风。
“我不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