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世沉沦-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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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今天开始,大龙二龙兄弟明显和善了许多,暴脾气也没了,见人就打招呼,根子叔也不再严肃,开始琢磨着让村子致富的法子,那些同样心里有鬼的人,也温情了许多,时不时的帮老人打水,带小孩子游戏,仿佛这样才能够表现自己的慈悲。
只有李军知道,在那之后的第二个夜晚,他们再次试图逃离村子,然而只是过了半个小时,就全部回来了,每个人的脸色都苍白的跟纸一样。
清晨,村民们都早起了,不约而同的前往老陈家,因为绣花鞋的关系,他们想看看老陈家有没有出事。
在岔路口,众人相遇,大家都明白对方的目标,简单的打了个招呼,就到了老陈家外边,一片寂静,似乎还在沉睡。
按道理来说,这些不相干的人都记挂着鸡圈的事,作为主人的老陈不应该睡懒觉啊?
有人先行一步到了鸡圈,没有多久便扶着柳树开始呕吐,越来越多的人靠近,然后越来越多的人难以抑制的开始吐,格外胆小的几个人,更是惊叫一声再也爬不起来了。
几百只小鸡,全部死了。
这些大家都早已预料,真正让人恐惧的,乃是老陈夫妇,他们心疼自己家的小鸡,晚上干脆没有睡觉,就守在鸡圈里,然而却出事了。
两个人趴在地上,已经死透了,唯独脖子诡异的扭曲着,明明是趴着,但却是斜仰着面门,看向鸡圈外边,他们眼睛没有闭合,里面充斥着诡异的嘲弄,每个村民都有一种感觉,这股嘲弄是冲着自己来的。
老实巴交的老陈夫妇,不应该有这样的眼神,倒像是有人故意把他们摆弄成这样,还有那几百只小鸡,同样被吸干了血,干瘪的尸体乱七八糟的堆在一起,但鸡头的方向,却始终是对着鸡圈外面,在它们的眼里,村民们依然看到了嘲弄,很难想象,鸡也会嘲笑人?
很恶心,很诡异,很可怕!
那些本来就在犹豫的人,心里绷着的那根弦彻底的断了,大吼一声:“遭不住了!”
一个个就跑回了家,傍晚的时候,差不多有二十几户村民,托妻带子,扛着大包小包想要离开村子,根子叔他们就站在村口,紧张的看着他们,一小时,两小时,终于,这些要离开的人,全部折返了回来,根子叔松了一口气,眼里面有着庆幸,大龙和二龙也舒服了许多,好像莫名的有了底气。
难道他们不怕了吗?
不,当然不是,只是人的劣根性,不想看着别人好,我走不了,你也别想走,李军在这一系列的事情中,已经成长了许多,那些回来的村民放声大哭,几个当妈妈的,绝望的搂着自己的小孩,看来应该是崩溃了。
根子叔担当着好人的角色,鼓励着大家:“不要怕,现在是新时代了,封建迷信是不可以的,我觉得肯定是暗中有人捣鬼,只要大家团结,一定能克服困难。”
围观的村民全部都沉默了。
有人问了句:“你们为什么没有走出去?”
大家都摇头,并不知道原因,走着走着,就绕回了原点。
看着村民们的模样,李军胸中的火焰越烧越旺,因为自己的软弱,月月姐已经死了,难道还要软弱下去?让根子叔他们继续做好人?老陈一家人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何等的可怜?
“罪人不死,无人能逃!”
李军冲了出来,大声的说道。
“你这娃儿说什么呢?”
根子叔一慌,烟袋指着李军。
大龙二龙兄弟摩拳擦掌的走过来了,似乎准备动手,李军吓得一缩,幸好有人护住了他,是大壮,也是此次想要离开村子却失败的人,人如其名,他一米九的个头显得格外壮硕,按着李军的肩膀说道:“我早就觉得不对劲了,无缘无故的,怎么会莫名惹来这样的事情?还有,最开始离开的村子的正是他们几个,那时候老姑婆还没死呢,他们就想走,这里面肯定藏着事!”
村民们只是不愿意去想,但其实每个人心里面都有着怀疑,事出必有因,很简单的道理。
大龙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干笑着说道:“一个小破孩子,能说出什么名堂?肯定是瞎扯淡的,谁相信啊?”
不遮掩还好,一遮掩马上引起了更多人的怀疑,越来越多的村民站在李军身后,带给他力量。逐渐的,李军有了底气,无视了根子叔眼中的威胁,勇敢说道:“一切都是他们害的!”
李军将憋在自己心里很久的话说了出来,越听村民们的脸色就越难看,说到最后,大家已经是悲愤了。
“畜生啊!”
有个女的带着哭声叫喊。
六个人,全部成了众矢之的,一边倒退,一边讪笑:“假的,这娃儿疯了,说瞎话呢?乡亲们能相信他?”
李军涨红了脸,想要证明自己说的不是假的,然而却没有这个机会,村民们已经冲过去了,按着这六个人就开始打,尤其是那些刚刚回到村子的,更是通红着眼,一副要打死他们的架势。
“都是他们,害的老陈死了!”
“我们逃不出去了,都是他们害的!”
“血债血偿,你们这群王八蛋!”
村民们群情激奋,李军刚开始觉得很爽,这几个人终于得到了报应,可是听着听着,觉得有些不对劲,似乎每个人都是从自己的角度考虑的,因为自己逃不掉,因为威胁到了自己,所以才愤怒,而没有一个为月月伸冤,没有一个人觉得月月可怜,一个都没有!
在生死关头,旁人的可怜算什么?
最终,不知道是谁的提议,他们决定将根子叔六人绑起来,吊死在月月的坟前,只有这样,才能平息她的愤怒,其他人才能幸免于难。
根子叔吓得昏了过去,大龙二龙兄弟大哭大喊,他们的家人来帮忙,也全部被抓住了,连带着一起绑了起来,倒是给大家提了醒。
“家人也不能放过,必须把他们全家人都抓住,这样才可以!”
除了老光棍之外,其他五人都是有家有口的,老弱妇孺,一个不少,全部被愤怒的村民抓了起来,用绳子绑着,挂在坟前的老槐树上,夜里,上百号人跪在坟前磕头。
“冤有头债有主,请去找他们吧!”
大家许过愿,也就散了,冷风吹着,十几号人感觉阴风阵阵,几个小孩子已经哭得嗓子哑了,根子叔睁大了眼睛,看着月月的坟墓,在他的视线里,原本彩色的世界,似乎逐渐变成黑白。
晚上,全村人做了同一个梦。
所有的牲口都死了,死法一致,都是被吸干了血。
就像是完成了某种仪式,坟墓裂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面貌极具丑恶,浑身爬满毒虫的女子,她一步一步的靠近,一步一步的。
逃不掉,没有人能够逃掉!
035:李军的故事(5)
因为做了同一个梦,村子再次陷入了恐慌,大家苍白着脸跑到坟地,吊起来的十几号人还都活着,除了精神状态比较差之外,一切正常,不知道是谁,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下,然后就引起了连锁反应,大家像是多米诺骨牌一般,全部跪倒在坟前,谁都知道,月月不杀这十几个人,肯定不是心软了,而是不想简单的让他们这样死去,仿佛印证了昨天的梦境。
没有人能够逃掉!
“你要我死,我死在这,放过我的孩子!”有个母亲抱着自己刚刚满月的孩子,冲到了月月的坟前,重重的磕着响头,没几下,额头就出血了,然而她却像是没有知觉一般,哭嚎着继续磕头,直到晕了过去。
村民们没有阻拦,他们期待着看着,仿佛在等待奇迹,只是最终的结果依旧是黯然,晕过去的母亲被抬了回去,吊起来的根子叔一行人,也都被放了下来,既然吊着他们解决不了问题,那又何必吊着呢?大家都习惯听根子叔做决定,哪怕知道他是这次灾难的罪魁祸首,但在这个时刻,即使再不情愿,也得听根子叔说道说道。
年纪大了,受了一夜的折磨,根子叔的精神很差,但思维却很清楚,疲倦地说道:“拼命吧。”
村民们望着他。
根子叔的满头白发随风飘着,整个人像是苍老了十岁,他音量提高了,声音却是沙哑:“乡亲们,拼命吧!她不肯放过我们,除了拼命,我们没有别的出路了,没有了!”
大家依然看着他,没有人主动响应,只是默默地,离开了这里。
村民们最终还是决定拼命,没有去想面对着这样的一个充满怨气的存在,普通人的攻击有什么效果,他们刻意遗忘着这一点,大家伐木,把木棍削尖,弄成木枪,拆掉了村里最好的房子,男人们,女人们,甚至是小孩子,也用篮子装着砖头运到了村委会,大家把村委会造成了一个堡垒,就像是一场战争,晚上甚至还有人提着钢叉巡逻。
至于那些家畜,没人管了,反正都要死,干脆全部放了出去,第二天,主人只需要收尸就可以了,也曾有人恼羞成怒,试图烧掉带来厄运的绣花鞋,可是第二天绣花鞋完好无损的出现在这家人的门口,而烧绣花鞋的人,却是被吸干了血死了,他们的骨头一寸一寸的断开,身体不规则的扭曲着,可知生前受到了多么大的痛苦。
于是大家干活的热情又增长了许多,正在修建的堡垒,成为大家的寄托,他们强迫着自己勤劳,消耗力气,直到累的没有余力去思考任何事,因为只要一静下来,他们脑子里就是那双怨毒而又嘲讽的眼睛。
唯独李军一家,没有参与到这项工程中。
李军几乎是以死相逼,说服了父母,他应该是最清楚这件事的人了,如果这些事儿都是月月姐弄出来的,那么这些留在村子里的人,都必须死,没有任何活着的希望,想活命,必须要离开村子。
晚上,死气沉沉的村子里,一家三口提着包裹开始上山,他们打算离开村子,之所以选在晚上,不是说李军一家人找死,而是对于他们这些孱弱的普通人来说,白天跟晚上并没有区别,他们没有任何的侥幸心理,只有满腔的悔恨,李军恨自己,如果当时勇敢一点,像个男子汉,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家三口开始爬山,谁也没有说话,草丛里有很多虫子,发出诡异的声音,这也是村子的异象之一,无端端的,突然间多了不少从未见过的虫子,只是村民们都操心自己的事儿,根本没有心情去关注这些。
快要到山顶的时候,一家三口同时停住,互相望着,满眼都是恐惧,就在这个瞬间,他们同时有被盯上的感觉,就像是背后有一只老虎,已经露出了狰狞的爪牙,似乎在说,你们若敢再走一步,那就要了你们的命!
李军的妈妈崩溃了,跪在地上,开始磕头:“月月,月月,我求你了,大姐给你磕头了,一切的一切,是我们不对,你要是恨,你就恨我,你放过我的孩子,他还小,求求你……”
李军的爸爸也跪下来了,这个忙了半辈子农活的魁梧汉子,并不善言辞,他宽大的手掌举过头顶,很是虔诚很是用力的磕头,每一下都发出咚咚的声音,李军听在耳里,痛在心里,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他是第三个跪下来的,手插在泥土里,眼泪啪嗒啪嗒的往外掉:“月月姐,我对不起你,是我太懦弱,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
“雪花飘,雪花谣,雪花落在梅花上,梅花开,梅花谢,梅花做成梅花糕……”
李军哭唱着童谣,这首歌是月月教给他的,曾经他多么爱吃月月的梅花糕啊,那时候温柔,善良的月月姐,去了哪?到底是时间改变了人,还是人改变了时间?还很年轻的李军不懂,他只能用自己和月月曾经的,那些美好的回忆,企图讨来那一丝奢望的怜悯。
“月月姐,月月姐,我求你……”
一家人眼泪都哭干了,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终于,那种被盯着的感觉似乎变淡了许多。
几乎昏聩过去的李军第一个反应过来,难道是月月姐心软了吗?他拉着爸妈,互相搀扶着往外走,爬到了山顶,出村的道路就在眼前,一家人还没有来得及喜悦,就有一股更加阴沉,比之前危险了几百倍的恐怖气息包裹了过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们同时听到了一声啼哭,就像是呱呱坠地的婴儿,发出的哭声一般。
如同一枚锤子,重重的砸在心脏上,三个人都瘫软了。
“月月姐,你反悔了吗?”
李军泪眼模糊的看着黯淡的天空。
无人回应,婴儿的哭声越来越大,昏暗之中,依稀之间有一抹红衣闪过。
“只能活两个!”
一个生涩的,稚嫩的似乎是刚刚学会说话的声音响起,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