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明-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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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之自然也在其列,骂了一句之后,回头招呼那几个没动的道:“走,都进去!今日诸位同窗来请愿,难道到了跟前,反而要退缩了吗?”
听他这么一说,几个滞后的脸上都多了些惭色,迈开步子跟了上来。
叶风假作不知,问起了来意:“姜斋先生说请愿,直言便是,张某虽说是粗人,但向来是最尊重读书人的。”
王夫之停下脚步,上百个秀才也跟着停了下来,楚王府广场上,王夫之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来念道:“既是将军见问,那咱们也不进去了,便在这说个一清二楚。其一,请将军立正名分,去大西王尊号,此还要待朝廷君父宽宥。其二,立时驱逐西夷,严禁子民崇信邪教。其三,新设学堂,本乃好事,然舍本逐末,还请将军因应流言,以正视听。其四,依国朝律度,祖宗体例,驸马都尉,仪宾等,概不能掌军,请将军即行遵行……”
这家伙的坏处果然来了,叶风心里暗自摇头,等他说完,开口道:“姜斋先生说四条,这重点,当是这第三条吧?其一名分事,咱八大王已然说过,一待朝廷有旨下来,咱八大王立时遵旨行事。这其二嘛,我华夏天朝上邦,四方来朝,驱逐……西夷是夷,东虏就不是虏了?东虏如今寇略畿辅,先生你这是只见眼前一木,不见……”说到这里,脸上一冷,加重语气道:“新设学堂,增开新科事,乃是咱八大王昨日才定下来的主意,我不晓得先生从何人何处听闻此言,但我可以现在就回了你,新科乃是非设不可!何以?且稍待着,我先回了你其四再说,这其四,是要咱八大王散了麾下兵马是吧?行,你且想想看,如今天下打乱,闯逆为祸江北,何以先生你能在武昌大言炎炎,何以咱们能在这和谐武昌谈这些没用……经世安邦之语,那是咱麾下还有能用之兵!若是散了,闯逆为祸湖广不说,只怕就要从此坐大,到时候你何有面目去见列祖列宗?去见君父!?”
“那……那也应当交付朝廷派员管束,否则自成一军,上不尊君父,下欺凌藩府,成何体统?仪宾领军,置祖宗成法于何地?”王夫之黑着脸,带着一丝怨愤道:“若是大王不答应的话,咱们岳麓书院一百廿七号人,将无一人应将军所开之科试!”
叶风听他这番话,就晓得昨儿晚间肯定是有人见过他了,九成九是楚王府的人。这番话说的针对性太强,很显然是有人教他,不,点了他一下,才能这么条条目目的针对自己嘴上说尊奉朝廷,实际上跟占山为王无异的事实。
事实上这却是是自己眼下最大的缺点,要为日后崇祯挂了之后铺垫一个大义的底子,但现在崇祯仍在,这段时间就必然是一个自说自话,站不住脚的阶段。
“祖宗成法?祖宗都叫闯逆从皇陵里掘了出来了,如今闯逆就要为祸天下,口口声声祖宗成法又有何益?朝廷派员管束?不是咱八大王瞧不起他们,他们配么?管束得了么?朝廷不是没有军将,填下军户正丁余丁何止百万?如今能战的还有几何?能保境安民的还有几何?你们这些读书人就不晓得用脑子想想?方才说学堂要开的新科,不开的话,你当真要咱华夏子民,如前宋一般你有狼牙棒,我有天灵盖的去挡着胡虏?”顿了顿,笑着说道:“至于姜斋先生你说不应试,那也由得你,咱大明朝物华天宝,啥也不缺,最不缺的,可就要输要做官的人呢!行了,你们要请愿的事咱就说到这吧。若是心里不高兴,咱们便进去喝杯茶消消气,若是不屑一顾的话,那便回了吧。嘿,愿意站的呢……楚王府豪富,咱老殿下也是出了名的孟尝君嘿嘿,总不至于短了各位饮食的。姜斋先生,说实在话,你们这些秀才啊……唉!”想了想,也实在是没法评价,只好唉了一声,回身走人。
看王夫之等人仍然拧着脸,便知道他们心里不服,之所以不言声只是一个正常的心理反应吧,边上肃立着的士兵杀气腾腾,眼前这位杀名在外的人也是似乎很生气。尽管也许有很多人有节气,宁愿死也要捍卫祖宗成法,但偏偏眼前这将军说的歪理,也不是毫无道理。
所以,眼下这应当是一个脑子里发懵的时候。
回头迈着步子,叶风的心里反而松下一大口气来,只是这么几个问题,倒也不愁没法跟士绅们交待了。士绅们都是有家有业的人,背后都是有几百条人命的宗族在的,谁能像学生们这般愣头愣脑的跟你计较什么祖宗成法,计较什么名分不名分的?只要你不过分的侮辱斯文,只要你不要抢光了叫他们没活路,谁脑子坏掉了跟当权的斗?
想起接见的这些士绅里,不乏有绵延数百年的世家,有的从前宋开始便在此有家有业了,蒙元在的时候都能委曲求全过来,如今还能怎样?
迎面正碰上一身华服,换了发型以示已作人妇的朱容榕,叶风第一次恼火的冷哼一声,驻下脚步道:“你起的戏文,也该你来收场了。回头有空不妨想想,闯贼捉了黄州张某的十几房妾侍。也杀了不少藩王,听说也是有一桌福禄宴的,好好想想,你如今是什么身份?呵!”
说完不管她如何反应,径自回到大殿,换了副脸孔,叫人去探看探看员外们,举人老爷们都到了没有。至于那些秀才们,就让他们站着去吧,丢的也不是自己一个人的脸面。
长吁一口气,心情顿时好了不少,算起来这也属正常,一个流寇出身的人,总要经历这许多的或软或硬的抗拒,才能真正成为这地方的主人吧。
第四十一章 士绅纳粮
“朝廷多处用兵,各处用项捉襟见肘,此,也是闯贼,咱八大王等等诸辈兴起之源。WWw。”这番开门见山的话,叫几个武昌城中几个士绅代表大吃一惊,几个人互相对了一下眼色,脸上都露出惴惴之意,这大西王又将自己跟闯逆并称,是何用意?
几个从外地接来的更是害怕,原本就担着千万个心思的,如今一来就看到上百个士子在广场上站着,边上士兵们刀枪剑戟的守着不明所以。一见了大西王的面,却又是这一番开场白,谁也弄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此时天下用兵,朝廷新开各种名目的饷征,也是各人都知道的事。所以这番话一说出来,虽是心中害怕,但还是面如土色的点头不止。
“诸位于这乱世之中,顾念着我张某的面子,捐资助饷,叫这一支保境安民的队伍能有口饭吃,那是各位的大恩德,也是张某人的荣幸,来,诸位受我张献忠一拜——”说着,叶风从座上起身,朝左右作揖。这番面子功夫自然是做不完全,刚刚弯腰下去,便就有人连忙拦住,不住说当不起,当不起,那是咱们应当做的云云。
回到位子上,叶风微微一笑,点头道:“诸位高义,张某心里知道。今日叫诸位来,也是备了一席水酒,聊表我姓张的感激之意。”双手在左胸前一拱手道:“君父近日有旨意下来,湖广一地,张某权牧之,各项饷征凡牵连诸位的,一并都免了。诸位都有功名在身,想来原也是不牵扯在内的,与其说张某请了这道旨意下来是为了诸位,倒不如说是为了这湖广万民。”
一番便宜话听在耳里,士绅们虽然得不到任何好处,但还是要说两句赞说的话,一面脸上露出怀疑之色。
这一节早有预备,叶风拍了一拍手,殿后出来的徐以显手捧一轴黄缎,到得近前展了开来,正是他们弄得崇祯帝圣旨,一帮士绅们哪里还敢端坐在位?赶紧跪了下来,听徐以显念着圣旨上的言辞,大意也即是叶风先前口述的那个意思,末了还叫他们云山雾罩的看了两眼,显然这位将军并没有骗人。
叶风朝徐以显点头笑了笑,待他退去之后,开口道:“但如今闯贼于江北虎视眈眈,刚刚水淹了汉阳,我数千将士,数万黎庶,尽丧身泽国……”抬起袖子抹了两把眼泪,续道:“张某有心替君父分忧,已经有表奏了上去,请领自军,替我汉阳父老报这血海深仇。但……但终究是念到如今咱老张兵少将寡,不敌他闯贼六十万大军。诸位,十倍于我,十倍于我啊!但奈何为着保境安民,说不得咱也要跟他拼了,不然何以上安君父,下慰诸君呢!”
“使不得,使不得!”愣了片刻之后,见事快的已经反应过来,这大西王是说要拿他六万人马去拼人家六十万,这……这不是要送死么。他送死也是无所谓,反正也是个流寇出身,死了更好。不过此刻一死,那不是把武昌送给李自成了么!这哪里行?
叶风摇了摇头,咬牙道:“咱老张也曾写信给九江左大帅,求他出兵共讨闯贼,他用兵数十万,能征惯讨。诸位也晓得的,咱老张在他手底下也是吃过大亏的。但左大帅说他无粮无饷,不愿出兵……”见诸人脸上微变,这才卖足了关子道:“最好好说歹说,左帅才同意战后把湖广的黄州割了给他,他就愿出一两万人的偏师,光复黄州……唉,昨日咱军师还说呢,左大帅这不是什么拥兵……拥兵什么的。嘿,咱老张是粗人,那文绉绉的,这会儿倒有些说不上来了。诸位见笑了,见笑了。”
“拥兵自保。”一个年轻些的,叶风知道他姓王,旁人都叫他王举人老爷的,听他这么一说,一拍手掌道:“嗯,就是拥兵自保,到底是举人老爷,嘿,见笑了,见笑了。”
停住话语,给了这些人一段时间来声讨左良玉,左良玉纵兵劫掠武昌的事也不远,许多人纷纷的咒骂了起来。
见收到效果,武昌城里的士绅们如今是李自成兵锋威逼之下,朝廷的兵要么没用,要么就是左良玉那些跟贼没什么分别的,相比较而言,能信得过靠得住的,也就只有眼前这些眼下看来还不错的大西兵了。嗯,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叶风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所以咱老张昨儿想了个法子,要募新兵,也要诸位帮着筹措些饷银——”
见众人脸上又是一变,呵呵笑道:“诸位放心,这是一锤子买卖,只要一次。也算是咱老张问诸位借的,唉,谁叫咱老张这是个上门女婿呢,楚王府不肯出粮,我总不能斩了他们吧?嘿,昨日有几个手下还真动了手,叫我给斩了几个,老殿下这才消了火。唉,请诸位万万体念我老张的难处,借点粮饷出来,这新军可就指望着诸位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无奈的道:“请大王说个数目。”
“不多,每百亩地每年十石,不足百亩的尾数,便不算了。庄上的人丁,每十丁每年一文。诸位以为如何?”
这个数目是经过几个军师一起合议过的,并不是一个很大的数目。此时一亩地年收成两到三石,百亩地便是两百多石,两百多石收十石,不过二三十分之一,与洪武年间的税率无甚差别。至于丁口的人头税,也是极低之数,十丁一年才抽一文,是一个可以接受的数字。此刻看诸人脸色,也是心知推行下去绝无难度。
这般议定了之后,自然要牵扯到一个税丁税吏的问题,这些人是第一批投诚的人,自然要给他们些好处,按照事前的计议,叫这些士绅家族中各出些人员,并到新设立的,由王府刘纪善主持着的税课司中充任税吏,开始在武昌府境内试行新税制。
一席饭吃的皆大欢喜,解决了这个问题之后,那些士绅们是落了一块大石头,这席酒吃的就更是酣畅了。
这士绅纳粮,与之前宣布的免数年小民,自耕农等小户钱粮的政策一起,再加上这天下大乱形成的许多荒田无主田。几年之内,湖广一地之内,便能差不多从根子上解决掉出流寇的问题了。至于其他的,慢慢来吧。
席间自然也有人问起那些秀才们,叶风给他们面子,叫人尽数把那些兀自不肯离去的秀才们赶了出去,只是留下了那位在同伴眼中没什么骨气的阎吾渠,新学堂的事,还要指望着他出一点力呢。
正吃着酒,忽然听闻岳州方面的消息到了,匆匆离席接见了从岳州过来的报信人,云说孙可望已经率了奴变军五千余人往荆州过江去了,也不知道是酒吃多了还是怎么的,叶风居然没来由的打了个寒战。心中便是一凛,莫非孙可望要出什么事?
只是这会儿却没有半点法子,这下午还有一堆事要做。如今武昌府算是个军管的局面,行政系统除了沿用的原武昌府的一些余部之外,其他的都空缺在那,这些地方都要补人进去。出了武昌城那么大片土地,也要等着去接收,这些天里还要接见一批从各乡各镇来的土豪,眼下要控制全境,就只有依靠这些人。
所以荆州府那边到底如何,就看他孙可望的造化吧。
过两天等新学堂开张的时候,差不多李自成那边就该有人过来了吧?叶风知道,在水淹汉阳,己方又造出许多舆论来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