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歌-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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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现在手下兵多将广,装备精良。所以,他与右佥都御史、巡抚延绥陈奇瑜商议后,定下‘万箭穿心、驱羊入围’之计。放曹文诏、左良玉等人以临阵机宜的权力,于陕西、山西两地各路出击。
同时外造谣言,以洪承畴不替曹文诏叙功为借口,造成二人之间已经出现不合的假象。山陕两地,中、高层将领多是军户出身,洪承畴、陈奇瑜是进士出身,这天然的阶级差异,使得这个谣言广为流传,各路将领以万箭齐发的姿态分散出击,更是加深了叛军的错误判断。
叛军的策略是:既然洪承畴孤军镇庆阳,各路分军在短期内,又不会前往援助。那么好了,只要尽快打通庆阳,就可以取最捷道南下。经牛武镇及洛川、白水、蒲城附近,出蓝田,渡绳池。便可以直趋临潼下游之交口镇或新丰镇,渡河闯出山陕。到那时,它们恣意驰往穿插于豫楚川陕等地,再无阻碍。
于是,洪承畴、陈奇瑜两个文人,以自身设饵,以各军为鞭,逐步将各路叛军吸引到庆阳城。
现在的情形,不但山陕和朝廷在关注洪承畴,就连蒙古的林丹汗、辽东的天聪汗,也都在关注,因为:
在文献定义上,不论是蒙古还是后金,都属于外族。自古外族之威胁,都是长期的相持,如今辽东小定,蒙古相安,大家便都按照传统习惯,相互对峙起来。这样一来,国内外全部的目光自然就集中在匪患之上,按照匪患的进展情况,蒙古和后金都会相应调整自家的策略。如何尽快平乱,不仅仅关系着洪承畴的仕途命运,也关系着三个民族的未来走向。
所以,已经习惯于赌博的洪承畴,决定这么赌上一把,他的筹码就是自己这1万5千来人,能够死死的拖住各路变民军。只要时日一久,就算变民军内部不乱,自己放出去的各支‘箭军’,也都汇聚而来,到那时,口袋中的变民军,还愁不灭?
从政治投机角度来看,洪承畴确实是一个职业赌徒,当初他是勘破了皇帝的心思,才一力剿杀,从而吸引到朝廷注意的目光滴。对于他来说,不论是剿还是抚,那个方式能得到皇上的首肯,他就会选择那个。
原来的后来(历史上的后来),他还把自己的声名做了赌注,但投降并没有给他带来好处,最后的结果,可以说是众叛亲离。所以,洪承畴一生赌了两局,一胜,一负。胜不足喜,而败则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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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庆阳城下
婉转低沉的军歌声,正响彻在庆阳城下:
鸿茹起,野絮飞,山川何处葬身骸?孤烟遥寄思乡悲。化碧方可家归。
妻儿苦,慈母泪,洒落青冢觅儿骸!三年不知家人安?怕茅屋秋风毁。
都说英雄名史垂,却不知衣锦偏夜行,闻军令如山雪未消,枕戈时不忘牵乌骓。
忠魂魄,依附那片片鸿茹儿起,
寻乡音,只求风儿帮野絮儿飞。
……
所有的军歌都嘹亮吗?
不假。因为成千上万名老爷们儿一起哼唱,想不嘹亮都难。
所有的军歌都激昂奋进吗?
一定不是。因为中国的历史中,战争没有短的。
汉击匈奴,数有百年,最后仍然是和亲之局。
唐驭突厥,三朝五帝,不过养藩镇节度之危。
两宋御胡,合纵岁币,亦不逃昆弟崖山之悲。
再算上,三家争霸,八王乱晋,五胡烽烟,五代十国。每次打仗,都要经历几代人,几十年甚至几百年。这么长的时间里,谁指望战士们一上战场,就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谁就是个瓜。
所以‘军歌’这个战争衍生物,它的内容不可能都百分百的积极向上。正所谓刚猛易折,一力难存。战士们如果整天唱着欢快的歌曲去打仗,离败仗也就不远了。
这个现象也不算奇怪,古今中外的军歌,雄浑古朴的居多,活泼轻松的绝无。悲凉苍劲的居多,豪言壮志的极少。如果说慷慨壮烈的军歌可以激励起军心士气,但仍然有为数众多的思乡、恋家的歌曲,占据在军营之中。
洪承畴的六军,此刻正在同声哼唱着由普通士兵创作的军歌《鸿茹曲》。为什么要打仗了,反而要唱一些小儿女之态度的歌曲?难道领兵统帅们就不怕士兵毫无杀敌决心吗?
这其实很好解释,正是普通士兵的心中,满怀对家人、情人、亲人的热爱,才更加坚定下必死的决心,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去追求胜利。因为,他们都是普通的青年,少年,生活的美妙才刚刚开始,便被无情的抓到了战场之上,他们心中的怨怒是难以名状的,只有正确引导这份冤恨,才可以爆发出惊天的战斗力来。
古往今来,古今中外,历来如此。洪承畴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他并不反对这首歌的传唱,但他听着这些人的哼唱,仍是颇有些头疼。因为他自命儒将。
在他的帐中,还挂着一幅中堂,中间的水墨画,画着一片孤绝群山,大雪苍茫而下,一角亭檐飞立,一名将官,正在亭中临霜赏梅。罡风拂动着他的璎珞袍带,显得飘逸若仙。这幅画是一位叫沈百五的富商,央人画了送给他的,老沈头现在是舒烨稷的大股东之一,但很早就已经是山陕等地的商家大户了。
在洪承畴年少贫寒时,老沈头见他十二岁少年,相貌不凡,谈吐不俗,于是供其衣食用项,还替他请老师。洪承畴对老沈头一直感恩戴德,如今洪承畴身居要职,老沈也贵为皇商股东,互相之间一直多有照应。
画的两边,还有一副对联:“君恩深似海,臣节重如山。”这是洪承畴自己的手笔,字体隽永娟秀,自成一格。
看看这些装饰,再瞧瞧两箱子书籍,我们可以知道,洪承畴更愿意自己的六军,都能哼唱《大风歌》《满江红》这样的曲调,他自己就经常击板诵唱。
但现在,洪承畴正在拨打算盘,来计算晚间的篝火数量。
最基本的军事单位是多少人?在盒饭快餐没有出现之前,东西方的人数基本一致,十人。每十个人点一丛篝火,埋灶做饭,所以十人在军中,又叫‘一伙’。有了‘一伙’这样的军事单位,粮草、辎重、饷银的计算也方便了许多。
五伙为一队,长官队正。四队为一协,长官协领,四协为一哨,长官巡检(九品),自此方才成为有品轶的军官,之前的都还是士兵。四哨为一营,长官七品都司,长官的副将为八品把总,有时候把总与巡检重合,即是带队的官员,也是主将的副手。巡检以上,底下士兵可以称呼他们为‘将军’。
同灶同袍,于是又有了‘同袍’‘伙伴’‘伙同’等词汇。十个人围着篝火喝酒聊天,同声杀敌,多么感动的场景?直到今天,饭馆中的一桌酒席,默认人数仍然是十个人。
篝火对于有经验的军人来说,是判断对方人员数量的重要方法之一,暗夜之中,只需一打眼对方篝火的数量和排列整齐度,就可以清楚知道对方的阵型、人数、军事素养。
当然,篝火也通常成为诱敌的证据。撤退时,故意将篝火搞乱,饭食半熟,对方会认为你撤退的过于匆忙,而继续追击。反之则相反。
篝火还有另一个作用,明明你是83万人,却要号称百万,人数这么多的差额,你怎么办?好办,多点几堆篝火就是了,这便是曹操诈兵的由来。
望着城外无数的篝火,张献忠不禁啐了口吐沫,顺风飘散,点点的落在高迎祥、李自成等人的脸上,在他们的心中,泛起一阵阵恶心的冰凉。
“闯王,洪贼明明只有万把的人马,却要燃火诈兵,显见的是欺负咱们不懂,不如让在下今夜前去挑营。”
刘道江属于挨打没够的主儿,他前两天刚刚被打的险些满地找牙,但眼见众路英雄都聚拢到庆阳城,心气儿又高了起来。
“闯王,洪贼虽说势孤,但毕竟营垒坚实,陕西又是他的主官之地,久必有援军至,如今其自保有余,阻拦无力,吾等应尽早出陕才是。”李自成现在号称闯将,虽说仍归高迎祥,但隐隐的,已经自成一系了。
“是啊,众家兄弟。洪承畴向来诡计多端,他明明知道这等伎俩,欺瞒不了咱们,为何还要这么做?”可天飞虽说实力最弱,但地位上,却要强求平等。
“哼哼,探马来报,曹文诏、左良玉等人,将我等恭送之后,便就地停留,忙着招募民壮,收缴财物,还不忘向朝廷表功。如今,洪承畴已成孤掌难鸣之势,他不得已,才出此下作之策,希望能吓唬住咱们。”罗汝才是他们中最有‘心眼儿’的一个。
“是啊,高当家的,俺前几日也抓过几名舌头,都是洪屠手近日于附近掳掠的民壮,他们也说,洪屠手自认儒将,和曹大个他们军户出身的将领素来不和,现在他的官越做越大,曹大个他们却始终是总兵,搞得曹小个还公开叫骂过洪屠手。想来,这些人都在等着看笑话呢!”张献忠自称八大王,他不用像李自成那样,急于立威,所以,说的话更超然一些。他口中的‘曹大个’‘曹小个’分别是曹文诏和曹变蛟叔侄二人。
“?,”高迎祥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沉吟了一会儿,才缓缓说了起来。“豫西楚北,三省交界,一直是官兵的薄弱之处。如今老杨鹤的儿子杨嗣昌又刚刚上任,根基未稳。如果咱们能早离陕西,将来大有作为啊!”
“是啊,诸位当家的,只要咱们一跑,按大明律例,洪承畴等人都跑不了罪责,等他们都被朝廷灭了,咱们再回来,不是更好嘛!”李自成和高迎祥一样的想法,早点离开陕西这个鬼地方。
“但是,我们一动,洪贼万一随后追击,前有堵截后有追兵,不是腹背受敌吗?”
“对,牛军师的话没错,现在,咱们刚好可以趁着曹大个他们不来救援,洪贼的兵马不多,倾全力干他一把大票,再出陕西不迟。”张献忠的人马最多,所以,不论打还是不打。他都觉得没啥事儿。
“自成,张王的话,你怎么看?”
既然张献忠都同意打一下洪承畴,高迎祥不好立即反对,只好将命运交给了李自成。而且他的想法是,让李自成提出反对意见,支持自己尽快撤出陕西的计划。
“闯王,末将跟随王爷转战南北,知道王爷是爱护底下的兄弟们,但末将想,洪贼这几年来,没少斩杀咱们的兄弟,此时正是为兄弟们报仇的大好时机。”
但李自成知道,现在支持高迎祥,势必要落个胆小怯战的名声,况且现在情况不明,合围未成,眼见时间尚有富裕,李自成琢磨了一番之后,也只好同意开打了。
“是啊,几位当家的,如今咱们的人马加起来有20几万人,他洪屠手只有一万来人,趁此机会,杀了他,才是最好的应对啊。”
刘道江早看高迎祥不顺眼了,如果不是你起兵早,发家早,还容的你当王?哼!眼见他如此畏敌。一门心思地琢磨如何立战功,竖威名,抢去闯王名头的刘道江心中很是舒坦!
“既然众位兄弟都是这样想,那便今夜,由自成的手下抽调人选,前去探营,记住,能战则战,不能,要尽快回城。”
“得令!”
李自成施礼之后,便下去安排人马去了。虽说筹备工作不用他亲力亲为,但一应事务的安排,他多少还是要张罗一番的。张献忠干笑了两声,推说如夫人有请,带着几个干儿子走了。刘道江今夜轮值夜防,也跟着张献忠离开了。诺大的城楼上,只剩下可天飞和高迎祥两名首领。
可天飞挥挥手,把底下人都打发走,只有他和闯王二人时,才趋步上前,低声说道:
“闯王,您刚刚说兄弟们都想打洪贼,此话有误啊!”
“哦?此话怎讲?”
粗如儿臂的烛火,映照在高迎祥的脸上,造成半明半暗的效果,看起来诡异非常。
“呵呵,”可天飞干笑两声,再次压低声音,“闯王,张献忠这个老王八素来阴狠暴戾,与他共事,小心被他卖掉了。现在人马最多的是他,但老子相信,今后几天,开打洪屠手的主力绝对不是他。恰恰是闯王的人马啊!”
“唉,大家现在都是患难兄弟,于险地之中,岂能有这样的想法?”
“呵呵,闯王,即便张王八真心出力,但闯王就真的安心和洪屠手周旋吗?”
高迎祥心中起了一个想法,掐死可天飞的想法,刚才可天飞不是装疯卖傻,就是装聋作哑,现在定下开打了,他又跑这充明灯,想到此,高迎祥恨的牙根直痒痒。
“周旋?”高迎祥叹了一口气,心中再恨,面上也不能掰了,这就是中国特色的人情世故。“哼,曹文诏即便真的跟洪承畴不和,也不会眼瞧着咱们打而不来援手。一旦被他牵绊住手脚,等曹文诏、左良玉领兵合围,你我的性命堪忧啊!”
“是啊,闯王看的透彻啊,小子不才,前几日与洪贼的前锋营对过一架,按理说一千人对五百人,就算打不过,也不可能伤筋动骨的,但老子的一千人,能全身回城的,不过才一百来人,这洪贼的兵卒战力,可见一斑啊!”
‘哼,不说你自己笨,却说别人厉害,混账的东西。’高迎祥心中这样想,但因为人家毕竟和自己政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