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雀歌-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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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嬷嬷出了沈家,秘密去了甜水井胡同的唐宅,求见唐通政。唐通政年过五旬,相貌清癯,听了区嬷嬷声情并茂的一番话,只淡淡说道:“知道了,让她等着。”区嬷嬷在他面前不敢多言多语,恭敬的行礼告辞,赶在宵禁之前回了朱雀大街。
区嬷嬷走后,唐通政的妻子李氏自屏风后走出来,担忧的问道:“真要离了沈家?老爷,这种事做出来,旁的且不说,名声不大好。”
夫家一有个风吹草动,你们唐家就想接回女儿,变脸可真快。这样的人家,谁敢深交。
唐通政苦笑,“你当我愿意?这两天我冷眼看着,情势恐怕真是对沈家大大不利。太太,咱们有个和离的庶女,总强过有个嫁到反叛人家的庶女。”
李氏最小的女儿年方十四,正在择配,哪肯让个庶女坏了唐家的名声,影响小女儿的婚事?李氏想了想,俯耳过去,跟唐通政小声说了几句话。唐通政眼前一亮,连连点头,“太太说的极是!”
第二天,唐通政亲自到了沈宅,骈四骊六、文绉绉的一番话说下来,听的沈复昏头昏脑。好半晌,沈复才慢慢回过味儿:唐家这是要接回女儿,离了沈家!
沈复大怒。只不过有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说了那么一句话,难道凭这个能断我沈复的生死?唐涛你何必如此性急,早早的便要和我沈复划清界限。
怒归怒,沈复可不敢直截了当的说出来。通政使是九卿之一,职责重大。出纳帝命,通达下情,关防诸司出入公文,奏报四方臣民建言,申诉冤滞或告不法等,全归通政司管辖。沈家正值危难之际,通政司,可不敢得罪。
唐涛从容说道:“小女命中有难,须出家为尼方能躲的过去,尚请大人垂怜俯允。她既出家为尼,唐家不敢耽误令公子,恕唐某厚颜提一句,让他俩和离了罢。令公子再娶,她清灯古佛,都是各自的命。”
这种说法,其实很给沈家颜面。沈复思之再三,慨然应允,“唐大人,全依着您!令爱贤惠大度,这样的儿媳妇,愚夫妇实是舍不得。奈何是性命攸关的大事,为了孩子好,只得如此。”
唐涛感激的道谢,又再三致歉,沈复哈哈大笑,“彼此至亲,何必如此客套!虽是和离了,唐、沈两家依旧是故交,您说是不是?”痛快的给了和离文书。
内宅里头,专程来接庶女的李氏则被曾氏冷嘲热讽了一番,“哟,怎么今儿才来呀?以你唐家的伶俐,该是那小偷才吵吵出来,您便来接亲闺女才是。”
李氏只装作听不懂,含笑解释,“这孩子若不出家,恐有性命之忧。您老是最慈爱的,哪能舍得她青年早夭呢。”
唐氏在旁听的发急,低声问道:“太太,您要送我出家?”李氏冷冷看了她一眼,你以为怎么着,和离了,你还做唐家大小姐?惯的不像你了。
外面和离文书已经写下,曾氏虽不同意,也是无奈。酸了无数句,心里有不少不情,最后还是眼睁睁看着李氏、唐氏扬长而去。
区嬷嬷早把唐氏的细软收拾妥当,命人抬了走。这女人和离,粗笨家什不要便不要了,细软一件不能拉下。姑娘再嫁的时候,老爷太太不一定给不给添妆呢,这些,可是她后半辈子的依靠。
李氏带着唐氏出门,吩咐车夫,“去铁花庵。”唐氏急了,嚷嚷道,“父亲呢?我要见父亲!”李氏凉凉看了她一眼,冲身边的婢女使了个眼色。婢女是早已交代好的,再不迟疑,麻利的拿着一块布塞到唐氏嘴里,接着把她手脚捆住,让她动弹不得,也说不出话。
唐氏愤怒的的挣扎着,拼命想往李氏身边凑。李氏冰冷看着她,目光中满是轻蔑、不屑,唐氏忽然心生恐惧,她要做什么,她究竟想要对我做什么?
到了铁花庵前,李氏轻蔑说道:“你若是在此处老老实实呆着,我便留你一条活命。等风头过了,在外地替你择户人家,送你出嫁。你若敢不老实……”
她的目光阴森森的,透着杀机。唐氏吓的差点尿裤子,不停点头,表示“知道了,我知道了。”李氏微微一笑,命婢女替唐氏解开绑绳。
李氏驱车回城之时,心情松快。这丫头出了家,算是和沈家再无干系,老爷的仕途不会被她连累,甚好,甚好。
李氏的马车行驶过官道,直奔京城。
官道上,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年被人拦住去路,气的涨红了脸,“让开!再不让开,休怪我不客气!”少年拨出腰中佩刀,准备大打出手。
这少年虽是穿着普通的青布袍,可j□j骑的是匹名马,腰中佩的是把宝刀,显然非富即贵。他身后跟着四名骑士,也是青布衣袍,腰间佩刀。
拦住他去路的,是名十五六岁的少女。这少女骑着匹小红马,穿着一身玄色骑装,更映衬的一张小脸如凝脂,如炼乳。她神采飞扬,美丽中又透着英姿飒爽,令人心折。
“邓之翰,小孩儿家别乱跑,赶紧回家!”少女清清脆脆说道。
少年气的脸色由红转白,“你才是小孩儿!我是大人了,我现在身负重任,懂不懂?快让开,莫耽误我的正经事!”
少女白了他一眼,懒的再跟这小屁孩儿废话,扬起手中马鞭,抽了过去!少年忙抽刀抵挡,身后的四名武士也拨刀相助,过来帮忙。
鞭子时而轻灵如飞鸟,时而凌厉如苍鹰,四名武士也算得上功力不凡了,却被她变化莫测的鞭法抽的手忙脚乱,先后落马,倒在地上痛苦的呻,吟。最后,依旧能好端端骑在马背上的,只有邓之翰。
邓之翰从小是被家人捧在手心长大的,哪受过这份折辱,怒吼一声,挥舞着腰刀冲少女头上猛劈!少女眸色一冷,鞭子无情的抽过去,正中邓之翰的手腕!邓之翰把握不住,腰刀离手。
少女手中的鞭子卷起腰刀,拿在自己手中,笑吟吟看着邓之翰。邓之翰兵器都没了,士气大减,心里在犹豫着要不要空手相搏。
少女笑吟吟看了他一会,手腕用力,腰刀如箭般飞射而出!邓之翰只觉眼前精光一闪,然后,腰刀准确无误的插入他腰间的刀鞘!
邓之翰又是吃惊,又是下气,又隐隐有些敬佩。她看上去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可是她这份功夫,自己拍马也追不上。若论真功夫,无论如何不是她的对手。
邓之翰虽是和她头回见面,却大体上能猜的出她是谁。“看样子她脾气蛮好,要不,跟她求求情?我总归是她的……好也罢歹也罢,总是同父姐弟,会有些香火之情吧?”邓之翰心中颇为踌躇。
理智告诉他,硬拼是拼不过的,只能另想办法。可是他打小是娇生惯养的,让他开口央求人,他哪里开得了口?
邓之翰正在犹豫,他后头传来马蹄声。过了片刻,一辆讲究的朱轮华盖马车到了他近前。车帘掀开,露出一张妙龄少女的明媚脸庞。
“翰哥儿,你没事吧?”车中少女关切问道。
邓之翰勉强点了点头,“姐,我没事。”
这车中少女,自然是邓之翰的姐姐邓之屏了。邓之屏见弟弟无恙,抿嘴笑了笑,命侍女放下脚踏,扶着她下了马车。她穿着一袭浅绿色衫裙,俏生生站在官道上,当真是美人如玉,风姿嫣然。
“大姐,小妹有礼了。”邓之屏微笑看着马背上的少女,温雅的福了福,“多年不见,大姐风采依旧,令人欣喜不已。”
邓之屏妆扮的很得体,礼仪很周到,声音温柔悦耳。不管从哪方面看,都是名门淑女的风范。
青雀笑道:“我劝你别乱认姐姐!你大姐七年前已经身故,邓家为她办过丧事,没人知会你么?邓之屏,邓之翰,宣府你们去不了,回家吧!”
邓之翰涨红了脸,直着脖子叫道:“不,我要去!外祖父有难,我怎能坐视不理?”
邓之屏审视的看了青雀一眼,面色诚恳,“大姐,咱们是亲姐妹,是不是?请大姐看在我和翰哥儿的份上,放过我外祖父吧!小妹求你了!”
“大姐,人世间最珍贵的是什么?是亲情,是父女之情,是姐妹之情!大姐如今青云直上,朝野敬仰,又何必纠结于过去的恩恩怨怨呢?”
“小妹头一眼见到您,便知道您不是凡人,您一定有着宽广的胸怀,慈爱的心!大姐,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忘了它,重新开始,好不好?”
邓之屏言辞恳切的说完,一双明亮的眸子,满怀希冀的看着青雀。
青雀笑嘻嘻道:“邓之屏,邓之翰,你俩跟我去一个地方,答应我一件事,或许我便不追究了,也说不定。”
邓之屏、邓之翰眼中都有了光彩。
青雀带着他俩上了山,一直到了石屋跟前。
“邓之屏,邓这翰,如果你们两个当中的任何一个,能像我当年一样,从铁窗跃下,落到倒立的铁钉上,再过了铁钉爬到小溪旁,往事便一笔勾销。”
“我当年爬过去的,如果你们能走,走着去也成。我还被人打了几掌,五脏六腑都受了伤,不过,我可以不打你们。”
青雀善意的补充。
邓之翰眼圈一红,“我来!”邓之屏忙阻止,“你是邓家嫡长孙,邓家往后全靠你了,你怎能受伤?还是姐姐来吧。”
青雀笑吟吟看着他们推让,不说话。
邓之屏极为坚持,“我是姐姐,而且我是女孩儿,撑不起家族。翰哥儿,于情于理,都应该是我。”
邓之翰想到自己还要赶赴宣府,救外祖父一家的性命,含泪点了头。
邓之屏缓缓走向石屋,“大姐,能否命人搬个梯子?”青雀笑笑,“不必,我送你上去。”轻飘飘拎起邓之屏,把她扔到石屋的铁窗上。
邓之屏壮起胆子往下看了看,差点没吓哭。外面地上铁钉狰狞,看着仿佛是吃人的恶魔一般。
邓之翰含泪闭上眼睛,不忍心往下看。青雀笑吟吟站在铁窗外,等着邓之屏往下跳。
邓之屏,只要你有勇气跳下,我不会让你落到铁钉上的。
邓之屏崩溃了,掩面大哭,“我怕,我很怕!”从这么高的地方跳到铁钉上,怎么敢,怎么敢?血肉之躯啊,哪受得住那个。
邓之翰目瞪口呆,青雀轻蔑一笑,“邓之屏,若没胆量,别充大尾马狼!”
青雀清脆的击击掌,叫来护卫吩咐,“把这两只给我看死了,不许他俩出京!”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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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放上来,会再添一段,很快
第74章袭击
吃空饷这件事和通敌卖国不一样。事过境迁;通敌卖国与否极难取证,吃空饷却是摆在明面儿上的,宣府如今实际有多少军士;兵部下拨的军饷有多少兵士,还有账簿名册等物证,清楚明白;无从狡辩。
单单这一个罪名;沈复已是死罪难逃,沈家的家产也势必会充公。如果通敌卖国的罪名也落实;那可不只要死沈复一个了,整个沈家都会面临灭顶之灾。
坐落在朱雀大街繁华地段的沈宅,一下子变的死气沉沉。仆役、侍女纷纷携细软潜逃,厨房没有炊烟,花园无人'免费小说'整 理,房舍无人打扫,颓丧哀凄。
曾氏木木的坐在四出头官帽椅上,沈茂、沈英在她膝下泣不成声,“母亲,银子都送不出去,没人敢收!岳父家大门紧闭,根本避而不见。二妹妹被妹夫送到郊外的庄子里休养,三妹妹是庶子媳妇,在安阳侯府的日子本就不好过……”
全都指望不上!曾氏厌倦的闭上了眼睛。到了要命的时候,儿子没用,闺女也没用!什么通敌卖国,根本就是没影儿的事,也根本没法查。通敌卖国那个罪名不用理,只要吃空饷这事不被翻出来,沈家便没事!若能星夜驰往宣府,紧赶着招募两万新兵,沈家这会儿还平平安安的过着日子呢!
儿子,是被祁家父女拦回来的。外孙子,也是被祁家那丫头截住的!祁青雀,我好好的沈家,生生是毁在你手里了。
想起祁青雀,曾氏恨的牙痒痒。她算什么?不过是一名孤女无媒无聘与人苟合生出来的野种!像她那样的出身,就应该被人唾弃,被人欺侮,被人打杀!
曾氏拿出两张一万两的银票,冷冷说道:“阿茂,阿英,这两张银票你俩各拿一张,出去暗中收买几位江湖高手,我有用处。”
沈茂、沈英拿了银票,心中惴惴。沈茂陪笑说道:“收买归收买,也看是什么事。那些江湖中人赚了钱也是为了过好日子,若是风险太大,他们也不敢干。”沈英壮着胆子提醒,“若是要劫狱,他们无论如何不敢答应的。”
沈茂、沈英,还以为曾氏是走火入魔了,要遍邀江湖高手,到刑部大牢劫狱。劫狱这件事,别说江湖高手难寻,便是沈茂、沈英本人,也是不敢的。
曾氏咬牙道:“咱家落到这步田地,都是因为祁青雀那野丫头!如今眼看着你父亲性命难保,沈家也要败落,让我如何甘心。不杀了这丫头,我死不瞑目!”
沈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