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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程小青霍桑探案-第1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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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转念一想,要开这箱子,固然不难,不过我如果马上破坏他的箱子,未免太无根据。不如跟霍桑商量一下,再动手不迟。因此,我就站直了从门房中走出来。
    我走上那条水泥小径时,见太阳光斜照着靠左手的花圃上。花圃的泥地上,经过夜来雨水的冲洗,呈现着一种平顺匀整状态,还是清晨所见的那样子。几朵浅红而瘦小的月季,受着阳光的煦拂,比早晨瞧见时更有些精神,仿佛一个多愁多病的美人,得到了某种慰籍,挣扎出一种勉强的苦笑,可是它的生命的终点也就在眼前了。我走上正屋的阶级,见门口里面铺盖脚印的木板虽已移去,杂乱的脚印也增加了不少,但先前那个甲印却还不曾完全模糊,显见这地板还没有人抹过。我走到会客室门口,把门钮旋了一旋,门已下锁。我只得站住了等待。不一回,老毛已领了金梅下楼,金梅向我点了点头,就用手里拿着的钥匙开会客室的门。
    我向老毛说:“我要跟金梅谈几句话。你到门房里去。”
    我先走进了会客室,等金梅跟进来以后,我顺手把会客室的门关上。室中的景象和清晨进来时并没有两样,只少了一个死人。光线虽不很暗,但因着窗门的关闭,空气却很沉闷,心理上还有一种悲凄的感觉,所以当我在那圆桌旁边的皮垫椅上坐下来时,精神上很不舒适。金梅也蹙紧了双眉,神气上也不及初见时那么镇静。
    我说道:“金梅,你也坐下来。这件案子我们从各方面调查的结果,觉得非常曲折。我们已知道造成这曲折原因的人,就是你。”
    那女仆向我瞧了一瞧,惊讶地说:“我?我?什么?我不懂。”
    我答道:“换一句说,你早晨和我们谈的话,完全没有诚意,把重要的事实隐藏了起来,才使这件事弄得越发复杂了。”
    金梅抗辩说:“先生,我并不曾隐藏什么啊。我所知道的都已告诉你们。若说余少爷的事,我也并不是要袒护他。他有罪没有罪,你们总查得明白。我的话”
    我阻止伊说:“金梅,你别卖弄你的嘴。你须明白,这是一件人命案子。你如果在凶案上并没份,却因着少数金钱或其他关系,想掩护什么人,那你就会把灾祸弄到你自己身上来,我给你想想,白白地为了人家吃苦受罪,真犯不着。金梅,这是我好意的忠告,你要明白才好。”
    我这几句话本来没有什么威胁的意味,可是竟产生了意外的效果。伊向我凝视了几秒钟,伊的眼腔里有些水汪汪的样子。伊答话时候,声音也有些哽咽了。
    伊说道:“先生,我懂得,这是你的好意。不过我因着余少爷平日待我很好,此番的事,他的行动的确有些可疑,我才才想帮帮他的忙。现在我可以老实说,他在昨天早晨曾在电话中跟王小姐吵嘴,昨天夜里这凶案发生以后,他也曾到大门外来探望,我曾给他一个暗号,叫他走开”
    我又阻截伊说:“关于他的事,我们已都知道,你不必再说。除他以外,你可还袒护着什么别的人?”
    金梅抬起头来答道:“没有啊,还有什么人?”
    我道:“譬如李老爷的儿子李守琦,前天从苏州来,在这里住过一夜,你也绝不曾说起。”
    伊忽张大了含着泪珠的眼睛,惊骇地说:“唉他”伊略顿一顿,继续说:“先生,关于他的事,你们自己不曾问过我啊。我为什么要帮他?我跟他本来是不相识的,你们不曾提起他,我为着李老爷的面子起见,自然也不敢乱说。因为这回事关系很大。我当然不愿意把是非找上自己身上来。先生,你别误会,我决不是故意袒护他。”
    我心中暗暗欢喜,听金梅的语气,料想关于这李守琦的故事,一定也有些动人的成分;并且在现在的局势之下,要伊说出这番我急于要知道的故事,也一定不会有多大的困难了。
    第十章皮鞋问题
    当我叫金梅说出关于李守琦的事实的时候,金梅还有一种小小的曲折的表演。伊走到书桌面前,弯着腰用手把那搂孔的窗帘轻轻拉起了一角,向外面探望了一下,好像这番说话非常秘密,恐防李芝范会回来,被他听见了,会闹出事来。接着伊回到圆桌旁来,脸上也显着小心戒备的神气。我用手向那另一支皮垫椅指了一指,伊就慢慢地坐下。
    伊低声说道:“先生,这个李少爷的确有些可疑,不过我实在不敢说。现在王小姐死了,李老爷好像是这里的主人,他如果知道我说他儿子的事,那我一定吃不消。先生,这事关系太大了。你如果不能保证我,我还是不敢说。”
    我立即答道:“你放心,尽管说,只要你的话完全实在,什么人都不能难为你。你说,这李守琦有过什么事?”
    金梅的目光注视着我,顿了一顿,突然说道:“他要强奸王小姐!”伊说了这句,急忙把目光避开,移到窗口边去,好像非常惊恐。
    这句话当然不能不使我感到惊异,但我仍保持着镇静的状态。我回答说:“你别怕,就是李芝范回来,也没有关系。你说得仔细些。他是十七那天来的,来了以后怎么样?”
    金梅定了定神,才说:“他一到这里,王小姐瞧见了他,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他吃过了中饭,王小姐就跟他在这里谈话,谈话的声音很低,时间又很长久。我曾送茶进来,王小姐立刻叫我出去,把门也锁上了。所以他们谈些什么,我完全听不见。后来那姓赵的来了,王小姐忙赶出去阻挡他,不让姓赵的进来。”
    “他们谈了足足两个钟头,大家的喉咙响起来了,幸亏李老爷敲门进来,给他们劝解。李老爷也加入谈话,又谈了好一会,王小姐才气冲冲开了门回楼上去。这一回总算不曾闹成功。”
    伊说到这里,向我瞧瞧。我并不答话,但点点头,让伊继续说下去。
    伊略顿一顿,接着说:“就在那天就是前天十七夜里,那件不要脸的事就发生了。那时已在半夜后两三点钟。我早已睡熟,忽听得有什么玻璃东西打碎的声音。我突然惊醒。接着又听得王小姐的呼叫声音。我知道不妙,忙从床上起来,披了件衣裳,赶到二层楼去。王小姐的房门关着,室中却没有灯光。我走到伊房门口时,还听得地板上的脚声,好像有人在那里挣扭。王小姐仍在呼叫,不过呼叫声音很低,好像伊的嘴被什么东西阻塞着,伊喊叫不出。
    “我吓得什么似的,要想进去,又没有这个胆。我以为也许有什么强盗或偷儿。我走到伊的房门口,用足了气力,喊了一声:”王小姐!‘那房门突然开了,有一个男人直冲出来,撞在我的身上,竟使我跌了一交。黑暗中我当然认不出那人是谁,但约略瞧见他穿一身白色的短衬衣,向三层楼奔去。
    “不一回,房间里电灯亮了,我从地上爬了起来。李老爷也从三层楼下来,慌忙地走进王小姐房间里去。我也跟着进去,看见王小姐坐在床边上哭,那件白印度绸的睡衣,前襟也已撕破。妆台上的一只玻璃花瓶,已打碎在地上,床上的被褥散乱,一只小方凳也翻倒了。
    “李老爷拍着王小姐的肩,低声说:”阿宝,你别哭,这畜生太不要脸,我马上叫他滚。你看我面上,不要生气。‘王小姐仍掩住了脸啼哭。李老爷也回头来瞧我。’金梅,你上楼去睡,没有事。‘那时我也说不出什么话,只能听从他,回上三层楼去。我进了自己的房,当然还睡不着。不多一回,我又听得李老爷也回进他的房里去。他们父子两个便唧唧哝哝地密谈。我的房间虽和他们只隔一层板条涂石灰的空壁,但我虽把耳朵凑到壁上,到底听不出什么。
    “我发觉了这一回事,才知这个表哥不是好人。我防他再有什么举动,这一夜便不敢睡。可是直到天明,没有其他的动静。到了昨天早晨七点钟光景,李老爷陪着他的儿子出去,说是送他儿子上火车回苏州去的,临走时,这守琦也不曾向王小姐辞别。其实这时候王小姐的房门还不曾开,也许还睡着呢。”伊说到这里,又向窗口方面望了一望。
    我觉得这一回事,的确是这件凶案中的唯一要点,我们起先竟没有发见,不能不算是失着。我因向金梅说:“这一回事的确很重要,可惜你不肯早些说。”
    金梅辩道:“我不敢说啊。你们也不曾问我。你不能怪我。况且昨夜里李老爷在凶案发生以后,曾叮嘱我说话要留神,不要乱说。那明明是指这件事的。”
    我点点头,又问道:“那么,这李守琦昨天早晨出去以后,可曾再来过?”
    金梅摇摇头,接着又说:“我不曾瞧见他。”
    “他会不会瞒着你重新回来,躲在什么地方,不过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李老爷回来时是一个人,他不曾再出去过。这守琦也许在晚上再溜进来,那也说不定。你可以问问老毛。”
    “好,等一回我再问老毛。除此以外,你可还有什么其他隐藏的事?”
    金梅摇摇头。“没有了,我所知道的,都已完全告诉你。”
    我思索了一下,又问道:“那么,你早晨所说的,昨夜里你听得了枪声下楼来的一回事,可也有什么顾忌的话吗?”
    金梅道:“没有,那完全是实在的。我委实不曾听得其他声音,直到被枪声惊醒。”
    这时我忙举起右手向金梅摇摇。因为我耳朵中仿佛听得客室外有轻微的脚步声。我急忙站起来,走到门口,把耳朵凑在门上听听,又仿佛听到楼梯上的吱吱声音。我随手将门拉开,门外并没有人,便向楼梯上一瞧,也不见人影。但我不相信我的耳朵会有接连两次的错觉。我回头向金梅演一个手势,叫伊留在会客室中。我自己出了会客室,反手将门拉上,踏着轻快而稳健的步子,走上楼梯去。
    我到了二层楼,瞧见甬道中并没有人。右手里有一扇白漆的门,静悄悄地关着。我略一踌躇,便走近这门口去,左手把握在门钮上,右手从衣袋中掏出了手枪。我用力一旋,那门应手而开,向四周一瞧,室中也空虚无人。
    这房间很宽大,朝南一排钢窗,也有黄色镂孔的纱帘掩护着。纱帘虽都下着,光线仍很充足。一只宽大的铜床向南排着,那床的铜柱金光耀目,衬着床上白色的被褥,粉红软缎的被头,和绣花白缎的枕头,单从色彩上说,已觉得使人眩目。靠壁有一只立体式的柚木镜台,排满了许多各色各式化妆品的瓶缸,都是高价的舶来品。在一只粉盒旁边,还放着一副遮阳光用的黑眼镜,不过丽兰却另有别用。此外还有一口衣橱,一只圆桌,两只绸套的沙发,和一只长椅,一只放在床面前的夜灯几,同样都是立体式的,而且也同样漆着浅黄色。总之,这里的布置,和楼下的会客室,可称异曲同工地象征着忘了时代国家的奢靡和浪费!
    我在这室中瞧了一周,觉得这里面没有可以藏匿什么人的地方。那么,起先难道并没有人上楼来,当真是我的听觉作怪吗?正在这时,我觉得有轻微的脚步声音,回头一瞧,见那扇房门在缓缓开动开得很缓,一英寸一英寸地向里面推动。我进来时本没有把门关上,这时分明门外有什么人走进来了。那门推开了将近一半,首先从门隙里进来的。是一根枪管!
    我急忙把身子一闪,躲在床的一端,把身子蹲下些,举着枪向门口凝注着,以防万一。
    “别开枪!包朗,是我!”
    进来的是霍桑。我把身子站直了。我见霍桑的神色很紧张,他把手枪放进了衣袋,眼光迅速地在房间中流转。
    他低声说道:“你怎么在这里?我叫你在楼下会客室中跟他谈啊。”
    我答道:“他已出去了。我跟金梅和老毛谈过一会,发觉了两件重要的事实。……我刚才听得你进来。你是在三层楼上吗?”
    霍桑点点头,反问我道:“你发现的什么两件事实?”
    我就把老毛皮鞋的来历,和李守琦企图强奸丽兰的事,简括地告诉了他。霍桑听得很出神,连连点着头,分明他也承认这两件事的价值的重大。
    我问道:“你在三层楼上做什么?”
    他答道:“我要搜索一件东西。不过我的推想还没有证实。”
    我又问道:“你有什么推想?”我见他摇头不答,又问道:“你在警厅里的交涉怎样?有结果没有?”
    霍桑摇摇头:“没有,崔厅长把赵伯雄放了,不过答应我如果叫赵伯雄质证,他可以找他来的。”
    “那么,他凭着什么理由放赵伯雄的?”
    “崔厅长起初不肯说,只说他相信赵伯雄不是凶手,后来才勉强告诉我,他是奉了上峰的命令才释放他的。”
    “奇怪!上峰的命令,这姓赵的究竟有什么来历?那厅长竟也供他利用?”
    “来历的问题还在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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