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戎-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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粘罕道:“你们不肯么?”
折彦冲道:“我们不但可以教女真人识字,我们中还有人懂得造纸!能造纸就能印书,有了大量的书籍,就能让女真人成为混同江流域的文明之邦!”
粘罕大喜道:“若如此,我带你们去见都勃极烈!”
折彦冲道:“且慢!我们远道而来,和女真人可以作朋友,可以作亲人,但我们不作奴隶。”
粘罕笑道:“你教会我们族人识字,那就是我们的老师了,怎么会是奴隶!”
阿鲁蛮上前道:“等等,我们这一路来被人骗过害过,吃过太多亏了。粘罕你敢对着长白山方向发誓,绝不以诡计加害我们么?”
粘罕听他的女真话极为流利,不像折彦冲那么生硬,说道:“你是女真人么?”
阿鲁蛮道:“不错!我是曷苏馆女真。”
粘罕道:“那怎么会和这些汉人混在一起?”
阿鲁蛮指着狄喻道:“这是我的汉人老师。他不但教我识字,还教我武艺!”
粘罕不屑道:“女真人要汉人来教武艺?多此一举!”
曹广弼怒道:“你说什么!你看不起我们么?敢与我斗上一场么?”他的女真话是几个首领人物里面最差的,有些辞不达意,但看那怒气冲冲的样子,女真人也都猜出了他的意思。
粘罕背后驰出一个年轻人道:“我来跟你斗!”
粘罕笑道:“这是我堂弟撒八,是我们族里的勇士!你若能赢他,再来挑战我不迟!”
曹广弼策马飞入场心,横枪于马上,却不抢攻。撒八挥动大刀来攻,曹广弼心中冷笑,两人还没交手,狄喻已经道:“广弼赢了。”
但见人马交错,银光晃动,撒八但觉眼前一花,吃了一惊,攻势一顿,登时左支右绌,忽然肩头一痛,已被曹广弼挑了下来。
粘罕大吃一惊,背后几个人就要冲上,却被他挥手阻住!撒八虽然受伤,但曹广弼也不追击,任他上马离去。
狄喻忽然道:“且慢!”
撒八道:“怎么?你要我的性命么?”
狄喻道:“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输么?”他的女真话说得也颇为流利,不但比曹广弼好,比折彦冲和杨氏兄弟也好多了。
撒八道:“我武艺不如他,所以输了,那又有什么好说的。”
狄喻道:“你武艺或者不如他,但也不应该输得这么快!你的对手赢得你这么容易,乃是因为你选错了兵器!”
撒八还没反应过来,粘罕已经点头道:“不错!请继续说。”
狄喻道:“刀骑杀人麻利,枪骑防御力强。以冲锋杀伤力而论,枪骑不如刀骑快、狠,但单挑对决,则枪长刀短,刀不如枪。一寸长,一寸强!还没动手,你在兵器上已经输了!”
宋朝重文轻武,但宋太祖以兵变起家,宋之武功延续唐、五代的武术系统,其严密、精妙处均非女真等浅演民族可比。唯其军政体系抑武扬文,致使长处不得为其用,这才落得个积弱的声名!近年武备废弛,军队战斗力更加不堪了!但其武艺精华仍在一些兵将世家、民间高手中得以流传,正是:衣冠无雄者,草泽有豪强。
粘罕听得暗暗点头,心道:“刀枪短长,各有所用。这群汉人果然有些学问。”
撒八却道:“我女真族最厉害的,乃是骑射,若是敢与我比弓箭……”他一言为毕,便见曹广弼拉弓望天而射,一头飞鸟应声而落。撒八登时住了嘴,心道:“就是弓箭,我也未必能赢他。”
粘罕赞道:“好功夫。”
曹广弼道:“轮到你我了。”
粘罕却摇头道:“不用了,你的功夫我见识过了,确实厉害。我收回我刚才的话。”见曹广弼收起银枪,又道:“这群人里,你是最厉害的了吧。”
曹广弼还没说话,便听萧铁奴、阿鲁蛮和欧阳适分别发出哼、嘿、赫的几声怪响,曹广弼说不了太复杂的女真话,干脆用汉语道:“我也想这么说的,可是他们几个却不同意。”
狄喻把他的话翻译过去,粘罕更是惊喜,道:“没想到今天遇到这么多位英雄好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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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在今天日本海以北、库页岛一带,曾盛产一种被称为“北珠”的珍珠,极为贵重。这一带有一种天鹅,因为以珠蚌为食,肚中常有北珠。又有一种被称为海东青的鹰类猛禽,擅长扑杀天鹅,吃了天鹅之后又会把天鹅体内的北珠纳入它的嗉袋中。为了取得北珠,便要先猎海东青。契丹每年都要逼迫女真各部贡纳海东青,或者干脆派兵前往。而每次契丹兵过境,都会给附近各部造成严重的骚扰,强暴杀人时有发生。定居于黑龙江与松花江合流处一带的五国部常常为此奋而反抗契丹人的暴政,封锁其通往东海的路途,而契丹人则每每发动大军前往征伐,或者命令完颜部等强族代为攻打,这就是有名的“鹰路之战”。
又:女真人自开国以来就对汉文化产生极大的兴趣。这一点和蒙古人颇不相同。
又:女真之能横行中原,颇有侥幸成分。其初兵制武艺均有效而简单。狄喻所言,其实也只是复合兵种相克相生的原理。以粘罕之天才或者知会于心而不能言道,撒八之流却不足以知此。
第十七章建村落(上)
曹广弼一枪一箭立下了威风,女真人便都不再敢小看汉部。此时的女真正在极力吸收各种势力以增强自己的实力,粘罕觉得这群人或可以引为臂助,但这种事情他还是不能擅自决断,因此要引他们回去和乌雅束等首脑相见了再说。
他听从阿鲁蛮的请求,面向长白山的方向发誓道:“这一路去我定不以诡计加害汉部朋友,若都勃极烈不肯收容,我当亲自送他们出境,如若违誓,天神诛之!”
从两部相遇处到女真人的心脏会宁,非一日可到。路上折彦冲等和粘罕谈论局势武功,互相佩服。而杨应麒最令粘罕吃惊,他没想到一个十三岁的孩子竟有如此学识,对欧阳适那句“人人识字、有大学问者也有三五个”便信服了。
渐行女真村落渐多,未见乌雅束之前,粘罕先给折彦冲等人引见自己的父亲、女真的国相撒改。撒改为人多智广闻,见面说道:“你就是狄喻啊,我听过你的名字。”又道:“前几天我就听说,西北境上有一部来历奇特的人,打击了不少盗贼,却分给一些贫苦人食物,就是你们吧?你们有这样的仁德,天神一定会保佑你们。”
在撒改的部落住了一天,再走一日,才望见女真的大本营会宁城。在曹广弼等人的视野中,那简直不能说是一座城市,只能说是一座城寨——甚至是村寨。
还没进城寨,便有一队人马在外面迎接,领头一人身材魁梧,肌肉壮健,大概四十来岁年纪,还没走近就高声道:“粘罕!听说你招来了不少有本事的汉人!”
粘罕上前道:“没错,是一些文武双全的汉部朋友!”跟着便替折彦冲等人引见:“这是我的族叔、乌雅束都勃极烈的弟弟,我部最了不起的英雄——阿骨打。”
杨应麒听见阿骨打的名字差点吓得摔倒,幸好他比较矮小,走在曹广弼后面没被看见。
折彦冲上前去抱拳为礼,阿骨打道:“我一生中最敬重的就是英雄好汉!听说各位不但能文能武,还带来不少图书!”
折彦冲道:“我们手头没有图书,但我们知道如何印制书籍。”
阿骨打大喜道:“那更妙了!有种马在,还怕没有马崽么?快来,我哥哥在里面等着你呢!”
与乌雅束的会面其实只是一个过场,因为阿骨打的这个哥哥已经身患重病,近来族中大小事务基本上都是阿骨打在料理。
晚上阿骨打设牛羊筵款待,折彦冲道:“折彦冲直人快语,喝酒前想问一下勃极烈将如何安置我等?我部流亡已久,此事不定,我等酒食难安。”
阿骨打道:“你们想如何?”
折彦冲道:“我部仅三百余人,有十里之地足以休养。”
阿骨打道:“十里之地,如何能长久?我的意思是让汉部融入我部,一来无分彼此,二来也好教族中子弟识字知文。”
杨应麒这时已经调整好心态,闻言上前道:“阿骨打叔叔,我有个好主意呢。”脸上一派天真,便与一般十三岁孩童无异。
阿骨打一笑道:“好,你说说。”
这个宴会乃是席地而坐,连地毯也没有,地板地砖更是不可能。杨应麒跪在地上说道:“能和完颜部融为一体,无分彼此,这是我们最希望的。不过我部习俗,和女真不大一样,住在一起只怕有些不便。再说此城太小,而且城内本有人家,我们几百个人住进来只怕会多有打扰。我进城之前,见河滩那边有块荒地。大小刚好够我们建个小村落。我想我们不如就在这里建村。那里离本城不过十里,往来十分方便,若住在那里,平时我们和完颜部一起打猎畜牧,耕田读书都没有问题。”
阿骨打道:“如此甚好,只是那河滩甚是贫瘠,只怕养不活你们这么多人。”
杨应麒道:“不要紧,只要阿骨打叔叔不禁我们与人交易,我们自有营生之道。”
阿骨打道:“你们有什么东西可卖么?”
杨应麒道:“我们中有许多巧匠,能制陶,能造纸,能打铁。”
阿骨打哈哈笑道:“我很希望你们造出好纸来,不过说到打铁,自从我部收服乌春部以来,女真兵器便闻名远近,至于造陶,那更是从很久以前我们就精通的事情了。我不是要取笑你们,只怕你们的东西卖不出去。”
杨应麒道:“我们有一百六十个猎人,几十个很会养马的好手,只要阿骨打叔叔肯与我们共山林草地之利,就算我们的东西卖不出去,靠他们也足以维持生计。”
阿骨打道:“你们教我们的子弟读书,我们让你们在领地上打猎牧羊,那是应该的。不过你们就守着那个河滩的话,我怕你们会很穷。”他这样说,也就算是允可了。
折彦冲道:“这个不怕!只要有个空间给我们,我们便能自力更生。”
当晚两族人畅饮美酒,十分欢快。席间阿骨打问阿鲁蛮道:“我听说你也是女真人。”
阿鲁蛮道:“是,我是曷苏馆女真!”
阿骨打道:“祖上可有什么英雄人物么?”
阿鲁蛮道:“我只听族内老一辈的人说,我们的始祖叫阿古乃,当初和两个弟弟在高丽过活。后来始祖的二弟三弟决定北上,始祖年事已高,不能同去,便留在高丽,后来才渐渐北迁,来到鸭绿水北边这一带。我们的始祖待人宽厚,他的两个弟弟却十分英雄了得。”
阿骨打忙道:“那两个弟弟叫什么名字?”
阿鲁蛮道:“二弟弟叫函普,三弟弟叫保活里。”
阿骨打大喜道:“原来你是大始祖的子孙啊!我们一族,就是函普祖的后代!”
历数辈分,阿鲁蛮该认阿骨打为叔。
乌雅束听说这件事情也扶病出来,对阿鲁蛮道:“我听祖辈相传,大始祖当初曾对两个弟弟说:‘我虽然不能和你们一起去,但后世子孙必有相见之日!’没想到应验在今天。”为表庆贺,乌雅束命尽取美酒良肉,合族狂欢。
第十七章建村落(下)
席间阿骨打问阿鲁蛮道:“你家里还有什么人没有?你怎么会流落到这里的?”
阿鲁蛮道:“我家里没其他人了。我得罪了契丹人,四处逃亡,幸得与这些汉人兄弟一起。我们的族长胡十门对我很好,但因为我得罪的是契丹人,他也没法庇护我,只好掩护我逃走。”
阿骨打沉吟道:“如今我部已强,不如你就入了我完颜氏,称完颜阿鲁蛮,如何?”
阿鲁蛮喜道:“好啊!不过我想和折大哥他们住在一起。”
阿骨打想了想点头道:“那没问题。”
当晚众人大醉,露天而卧。阿鲁蛮醉的尤其厉害。
杨应麒是“小孩子”,推说不会喝酒,早早睡觉,第二天天才发白就起身,跑到河滩上勘察地形。中午回来,几个首领都还未醒,杨应麒便把没醉翻的人都拉了出去,扛笆篱,钉木桩,将阿骨打许诺的那片河滩围了起来。
欧阳适是第二个醒来的,见杨应麒忙上忙下,扯住他道:“你这么着急干什么?一个破滩,害怕人抢了你的?”
杨应麒道:“事缓则有变。这河滩虽小,总是我们能聚居的地方。阿骨打昨天的话句句暗藏玄机。我们人少,若给他打散了插入女真人之中,那以后就真的只能作女真人的教书匠了。”
欧阳适点头称是,又道:“不过你要这河滩干什么?草也没长几根!更种不了东西。周胜那个老农非把你恨得牙痒痒不可。”
杨应麒道:“如果是人人都知道的好地方,哪里还会轻易给我们?务农见效慢,可以暂缓,反正我们只有三百人,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