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戎-第1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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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尔桑道:“这个耶律余睹也是这样,让他们公开向大将军投诚他们是不敢的,不过我们做生意的时候,只要亮出汉部的名头,能行方便他总会给我们行点方便的。像我前年在奉圣州出了点岔子,货让一帮流寇给劫了,正在彷徨无措不知如何是好,结果在路上遇上了耶律余睹的偏将,他一听说我是汉部派出来的采买的商人,二话不讲,带了人马就去把那帮流寇给平了,连带着连我的货也夺了回来。”
默巴巴克道:“不错不错,像这样的事情,汉部的商人经历得多了,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哈尔桑道:“总之一句话,现在河套这么乱,我们最能依附的,怕也只有耶律余睹了。”
陈楚心念一转道:“那萧铁奴呢?”
众商人一听都啐道:“别提那个叛徒了!若不是他,大将军怎么会失陷!”
哈尔桑道:“再说他现在自身难保,哪能来管我们的事情!”
默巴巴克道:“我说幸好是他自身难保,要不然我们恐怕还得遭殃!”
陈楚微微一笑道:“给你们这么一说,我还真想去见见这个耶律余睹。不过他现在是领兵在前线打仗,能不能见到他、见到他以后他肯不肯帮忙还两说呢。不如这样,我们兵分两路:一路留下,在附近寻找一个能躲避兵乱的地方,让商队先藏起来;另一路则做使者去求见耶律余睹,如何?”
哈尔桑等都道:“好!陈公子果然是胸中有计较的人,怪不得吴老肯让你代替他做商队首领。”
当下推选了陈楚和哈尔桑带领几个人去求见耶律余睹,默巴巴克和阿里巴留下带领商队。
陈楚又道:“我们这一去怕不要十天半月才能回来,我这支商队这次运的是丝绸、琉璃、人参,砂糖已经在大同换成了宋钱和马匹,我估摸着我这商队的口粮就只够吃十天了。若我和哈尔桑不能及时回来,两位请作主,我这商队除了运货的马,其它的尽管杀了作口粮!”
默巴巴克笑道:“陈公子,我们可比你准备得周到!我们的口粮,吃上两个月也有多呢!”
阿里巴道:“要去西夏,无论是走乌梁素海一路还是走河请,道上都有沙漠。走西北的商路,有时候就是一个月找不到吃的也不奇怪!最怕的还是因为一些原因在什么荒凉的地方滞留,就像现在这样。我们一路来常用一些多余的货物像小珠子什么的和沿途的牧人换牛马口粮,所以填肚子的东西就没减过,到时候你商队的人不够吃的,我们还会接济,你放心去吧!”
陈楚微笑道:“原来如此,受教了。说来我到底还是年轻,不知道西北商道的行情,让各位见笑了。”
当下说好回来时联系的暗号后,陈楚、哈尔桑便出发了。一路向南,还没渡过黄河就被耶律余睹的侦骑发现。哈尔桑说明来意,并求见耶律余睹的偏将韩福奴。不久一行人被带过黄河,蒙了眼睛来到耶律余睹驻地。
陈楚一路盘算,心道:“这里离黄河不远,离河清军驻地还有一段距离,是耶律余睹打算援救萧字旗么?可如果这样,他为什么不渡河?”
两人在一座大帐里留了一日,才有一个黄脸皮的军官来见他们,侍卫喝他们向萧将军行礼,哈尔桑叫道:“萧将军?您是萧庆将军?”
那军官道:“不错,韩福奴将军现在不方便见你们,有什么事,跟我说吧。”
哈尔桑便将希望得到耶律余睹庇护的事情说了,但他毕竟留了心眼,并未道出商队的大小和藏身的所在。
那军官萧庆沉吟道:“你们找错人了,现在我们军务正紧张,无论如何抽不开身去帮你们了。”
哈尔桑大惊,磕头道:“萧将军,您可千万得帮忙啊!我们这次可是汉部七将军亲自下令派遣出来的商人,我们不能出事啊!”
萧庆哦了一声道:“杨应麒?他派你们来的?”
哈尔桑顿首道:“是,是!”
萧庆道:“如果你是汉部官派的商人,那可有他的印信?”
“这……”哈尔桑道:“没有。”
萧庆哼了一声道:“好大的胆子!没有印信,也赶来冒充顶替!”
哈尔桑顿首道:“萧将军!我们这次去西夏是替汉部买千里马去,这事满天下都知道,哪能作假?”
“满天下都知道?”萧庆冷笑道:“我就没听说过。”要知这里已是西夏边境,燕京、辽口、塘沽人心中“天下皆知”的事情,这里的人也许半点风都没收到呢。
哈尔桑一听急了:“萧将军,您要不信,请您到大同府打听打听!就知道我说的不假。”
萧庆笑道:“我没那功夫!罢了,就这样吧,你们好好在这里呆着,等这边的事情完了,我派人送你们回大同府去。”
哈尔桑忙叫道:“等等!等等!我……我还有阿依木思会长的信件!”说着摸出阿依木思的信件来,递给萧庆。
阿依木思是谁,萧庆倒也知道,他看过信件后道:“看来事情倒也不假,不过……杨应麒干嘛要费这么大的功夫来买千里马?”
“这个……”哈尔桑苦笑道:“七将军没说,我们哪里知道?不过大家都说是大宋一个术士传来了一个方子,只要凑齐八对千里马,依照这个十几年后就能繁衍出上千匹来。”
“无稽之谈!”萧庆道:“我看你也不像在说谎话,不过你们真拿了杨应麒的印信我们也缓不出手来。”说完也不管哈尔桑苦苦哀求便出帐离去。
萧庆走后哈尔桑责备陈楚道:“陈公子,你向来能言善道,刚才怎么就不帮个腔?”
陈楚微笑道:“我不胡乱开口,是因为我还没完全摸清现在整个局势的情况,再说,这个人是不是耶律余睹的部将我们都还不知道呢!”
哈尔桑顿足道:“现在我们是病急乱投医!这位将军看来和声和气的,就算不是耶律余睹的部将,只要他能看在汉部的脸上帮我们这个忙,那就成了。”
陈楚冷笑道:“如今河套内外的局势,只怕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不过从这个萧庆的言语举止看来,也许他还真是耶律余睹的部将。”
陈楚猜对了,这个萧庆确实是真的。他从营帐中出来后就往耶律余睹大帐中来,本来这等小事也不用告知主将,但因为可能牵涉到汉部,所以他才将事情简略说了。耶律余睹听完问道:“你看这些人真是杨应麒派来的?”
萧庆道:“看来很像。派出这么多人,用这么多财物来寻访千里马,这么荒唐的事情也就杨应麒做得出来!”
耶律余睹道:“他做事向来藏山藏水,你看这次他为的是哪般?”
萧庆道:“可能有二:第一是派奸细藏在商队之中,沿途打探地理、军情;第二是派使者藏在商队之中,要远结蒙古、西夏为援。”
耶律余睹点了点头。萧庆又道:“不过有一件事我不大明白,这等事情,不需要大张旗鼓啊,而且也不用派出这么大规模的商队。难道……难道他真是想买千里马?”
耶律余睹道:“也许他的这些商队押运的货物,全是要送给西夏君臣、蒙古王公的厚礼。”
萧庆道:“对!有这个可能。可是我们既猜出这一点,挞懒、宗翰他们未必就猜不到!那他们为什么还要放行呢?”
耶律余睹道:“他们就算猜到了,但只要没找到证据,总不好将这些商队无故扣押吧?现在在大金境内的商队有多少,他们扣押得过来?而且无理扣押,只会吓得别的商人都不敢来做生意了。哼!宗翰他这几仗打下来,可没像东路军那样轻易地就捞到那么大的好处!现在他需要钱!”
萧庆点头道:“不错。”
耶律余睹道:“其实就算让杨应麒的这批人见到了西夏王,蒙古汗,能不能结盟还很难说呢。再退一步讲,就算真的结盟,以当前的局势,宗翰他们未必就怕!你看眼前这局势,太原还没打下呢,他就敢动手把许了人家的河套夺回来!哼!够狠!够狠!”
萧庆道:“宗翰的野心,向来是有意要把西夏囊括进来的,只不过这次他要对付的,恐怕主要还不是西夏,而是萧铁奴!”
两人正在谈论,帐前门官报道:“韩福奴将军回来了!”
耶律余睹忙道:“快请进来!”
韩福奴一脸沙尘钻了进来,萧庆问道:“萧字旗怎么样了?”
“围,围住了!”韩福奴道:“已经在乌梁素海边围了七天了!完颜希尹还是不发救兵,看来这次宗翰是真想借刀杀人了!”
萧庆哼了一声道:“这驱逐夏人的仗是萧铁奴打响的,等萧字旗覆灭以后,宗翰大可将罪过推到他头上去!交人不交地!眼下夏人还不敢跟他决裂,多半会趁机下台!哼!宗翰这一条计谋一举三得!”
韩福奴道:“哪三得?”
萧庆道:“第一,自然就是利用夏人拖住了大宋陕西方面的军势,第二,则是舍卒保车,用萧铁奴的命来让夏人消了这口气……”
韩福奴道:“那第三呢?”
“第三,就是顺便除了萧铁奴这手足之患!对于不太听话的狼狗,若拔不得它牙,还是早些杀掉的好。”耶律余睹悠悠叹道:“却不知什么时候,萧铁奴的命运会轮到我们头上来!”
韩福奴和萧庆听了这句话无不脸色大变。
第二一零章 困猛虎(下)
萧铁奴被困已有七日,萧字旗虽然被杨应麒称为“滑溜”,但这次仍然失了手。宗翰毕竟是萧铁奴的主帅,主帅要出卖部下,部下防得了一千回,也防不了第一千零一回!而宗翰设下的这个陷阱也确实巧妙:就在萧铁奴进军极为顺利,万万想不到背后主力军会抽脚时,完颜希尹忽然抽脚没来会师,致令萧铁奴成为一支孤军。
本来夏人集结在这牟那山附近也只有三四万人,想困住萧铁奴的七八千人马并非易事。但偏偏完颜希尹又把和萧铁奴会师地点走漏出去,让夏人猜到了萧铁奴行军的路线,中途伏击,萧字旗伤亡过千,最后背靠乌梁素海,凭借左丘山右大湖的地形这才稳住败势。但这个地方有利于防守,却也是一个死地!夏人在三个出口以重兵团团围困,萧铁奴组织精锐冲击了三次都无功而返!如今军中口粮已尽,前日便已开始杀羸马病马伤马。但到马匹只剩下四千匹时,萧铁奴便下令禁止杀马了——这四千战马已是他最后的本钱,如果连这也保不住,那他就算让士兵们吃饱了饭也绝无冲出重围的力量了。
“六将军,”蒙兀儿道:“你看完颜希尹那厮什么时候能到?”
完颜希尹?他还会来?萧铁奴从一开始就不这么认为,不过他不能说!有援军也是让将士们撑下去的心理因素之一,如果让兵将知道后方中军已经将他们出卖,恐怕士气马上就会崩溃!
“再等两天吧。”萧铁奴说,虽然知道希望渺茫,但他还得再忍一忍。现在夏军一点破绽也没有,强攻冲出去的试图已经被否定了三次了。如今萧铁奴需要一个变数,他要把最后的希望和最后的力量储蓄起来,以待有变。这个从小在边疆爬滚着的马贼,知道忍耐的重要性!
“可是,我们没粮了啊!”卢彦伦的脸已经完全干枯了:“若是不杀马,今晚大伙儿就得饿肚子了!”
现在萧字旗不能饿!一饿就没力气,没力气就没法坚守!可是马也不能再杀了!
“放心,今晚我会有吃的。”萧铁奴道:“你先去把我们军中伤的,病的,还有来敕勒川后才收的人检点一下,然后把名单拿给我看。”
卢彦伦应命去了,临走前忽然回头道:“六将军,我们熬得这么辛苦,到底为了什么?”
萧铁奴心头一震,是啊!自己为什么?当初答应老大,是不是本身就是一个冲动的错误?自从自己“背叛”以来,汉部进退两难的问题解决了,北国纠缠不清的死结解开了,几个兄弟都得到了相应的好处,唯一没得到好处、反而陷入绝境的就只有自己!
“我错了么?错了么?错了么?”
他遥望天空,漠南的天空是干净的,干净得揉不进任何渣滓!“我原来以为自己一定可以自保的,谁知道我还是高估了自己!我原来认为老大会守信的,可现在……老大真的会守信么?如果我这次死了,那什么都不用提;可如果我这次能活着出去,老大会守信么?”
他犹豫起来。
“如果我死了,那什么都不用说!可如果我活下来……我还能相信谁?”
他怀疑起来。
在七兄弟里面,萧铁奴是最没有安全感的,这也是他经常游离在其他兄弟之外的原因。即使和欧阳适交好,但他从来也不认为欧阳适足以交心。
结拜之后的那段将近十年的相处,让他渐渐相信折彦冲的武德、曹广弼的义勇和杨应麒的智慧。可是今天,他忽然觉得折彦冲未必是值得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