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戎-第3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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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为曹广弼念佛祷告,诸部酋长或者亲至,或由子侄代为行礼,属国高丽、日本、回鹘、吐蕃亦派来了大臣使者致哀,大宋亦派重臣到场,西夏甚至派来了嵬名仁礼,折彦冲看在曹广弼份上也善加礼遇,但只顾念哀悼礼节而绝口不言国事。至于大汉内部的大臣宿将,奔赴列哀者更是不计其数。
当日灵寿万马千车,且不说贵胄之多,就算只论人数,恐怕自开辟以来这个地方也未曾有过这么多人聚集于此。
折彦冲等极尽悲痛之事,见到曹广弼二子一女三个遗孤后更是睹其子而伤其父,对刘氏道:“二弟只小我一岁,但成亲得晚,如今我长子也成人了,两个侄子却还是幼童。我想等他们再长大些,便由我带在身边亲为教养,不知嫂子舍得不?”
刘氏泣道:“陛下恩泽齐天,未亡人惶恐禀奏。先夫临终时曾道:‘陛下与我,虽则异姓,情胜骨肉。我既谢世,陛下必推兄弟之情以至于二孤子,此虽二子九世不遇之恩,但我大汉当开国之际,诸事纷频,陛下日理万机,若再分神教养二子,恐会因私误公,若因兄弟之情而误国家之事,却教这两个小子如何承受得起?’因此早已作了安排,愿长子十二岁后随其舅父刘锜学武,次子十岁之后由七叔安排名师学文,弱女待及笈后请皇后做媒婚配。此为先夫先国后家、先公后私之意,还请陛下明鉴。”
折彦冲还未开口,便听杨应麒道:“二哥所虑甚是。”完颜虎也在旁帮口。折彦冲迟疑了一下,点头道:“那也好,那也好。等两个侄子文武有成,我再作安排吧。”
连续七日的丧事完毕后,刘氏母子便在灵寿结庐守陵,折彦冲命出内帑建一座府第供她母子居住。石康因向折彦冲请旨道:“如今我大汉名将如云,军中多我一人不多,少我一人不少。石康想告三年假,结庐于此,一来守护曹家母子,二来也是尽了二将军与我二十余年的主从之情!”折彦冲也允了。
曹广弼一生清廉,几不像萧铁奴般所到之处多有掳掠,又不像欧阳适般公私兼顾大做生意,但二十年有杨应麒帮他料理的一分财产,这笔钱虽有一大半被曹广弼于历次危难时拿出来倒贴作了军资,但留下来的一小半也足保孤儿寡母一生富裕了。何况曹广弼为国为民,威名远播,天下当兵的、为将的无不景仰,刘氏的娘家更是得势的西北干城,刘氏本人又是将门之女,经历过许多大事,曹广弼逝世后的一年多里黄河防线的决策五人团体中实际上是以她为首——光是从这一件事上便可推知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子!所以曹门眼下虽然孤寡,但内有奇女子当家,外有各方善加回护,黑白两道均无人敢稍加侵凌,在灵寿定居后的生活倒也过得平稳安详。
这日来宾散尽,曹广弼的坟头又恢复了平静,刘氏上山来看看坟头可长出新草没,天未亮便出发,到了墓边,清扫些夜风吹来的落叶,扶正些小兽撞翻的烛台,忽见墓碑缝隙处藏着一根发簪,似是女子的饰物,藏簪处十分隐蔽,若不是刘氏这般心细如发的人断难发觉。
刘氏心想:“这是哪位家眷失落的?”随即又觉得不像,心想:“这个地方,前几日我分明细细清扫察看过的。而且这根发簪质地一般,并不特别贵重,当时能到墓碑前行礼的女眷非富则贵,怎么会留下这样一根发簪?难道是最近两天有人上来过,特意留下的?”
她抚摸着这根发簪,但见发簪尾端刻着一个极细小的温字,略一沉吟,似有所悟,轻叹了一口气,仍将发簪塞回原处。
第三三四章 汉皇都(上)
折彦冲在曹广弼的丧事之后便回到塘沽,这时已是一六八五年年中。萧铁奴在西北缓过了气,重新发动了对中兴府的围攻,而刘锜亦已打通了兰州到凉州的道路,自此甘陇丝路重新纳入中原政权的掌控之中。
刘锜在西北的大捷传到塘沽时,杨应麒也颁布了年度减税令,新一轮调整中商税在增增减减中总额削减了将近两成,农业税收则继续保持在较低的水平上,与民休养生息。
在折彦冲凯旋以后,几乎所有的商人都认为大汉已经天下无敌了,整个北面边疆基本已无大患,南边的弼显然也很难对汉政权构成大威胁,而赵宋虽然强大,但赵构蔫惯了,所以大家心里也不怎么把宋室作为一个强势势力。用萧铁奴的话来说,那就是:“现在只准我们打别人,不准别人打我们了!”
因此杨应麒一减税,商人们就知道政府暂时不打算发动大规模的扩张了,在“不准别人打我们”的情况下,汉廷不主动挑战就意味着整个北部中国的政治将会稳定下来。
这个时候,海路东到曰本、高丽、率宾府,南到麻逸、渤泥都已经畅通无阻,陆路则东北到混同江入海口,正北到漠北龙城,西北经甘陇丝路到回鹘都已全线沟通,数十万汉军上千座兵站驻扎在几大交通干道上,保卫着这些交通大动脉的安全。脚下有如此通达之商路,头顶又有百年不遇的商贸鼓励政策,加上政治上的稳定,三下里一凑合,整个大汉的经济活力便又蓬勃发展起来。
但就在这时,南边传来了一件让部分商人感到忧心的大事:汴梁被岳飞攻克了!宗弼自焚而死,尸骨无存。杨开远趁机进军,拔除掉宗弼在黄河沿岸的所有据点,但河南的大部分地区却还是为宋军所占据。汉宋大军隔着黄河南北对峙,但彼此却都不敢妄动,只是分别飞报中枢请旨。
建康方面收到消息后,宫门内外却是两番大不相同的心情!外面是士子、学生们的满城欢呼,家家都在燃炮竹敲锣鼓庆祝收复故都,甚至有人建议迁都回汴梁!但宫内赵构和他的宰相们却忧心忡忡,担心这样一来会刺激得折彦冲一怒南下。对于岳飞进军过于“激烈”,赵构内心其实是不满的。不过士气如此之旺、民心如此之热,而收复汴梁确实也是大功一件,所以赵构也不得不顺应士心民心,对有功将士予以嘉奖。
对内的问题暂时还好办,可对外的问题却为难了。以当前的形势,若是按照以前和欧阳适的口头承诺将由岳飞恢复的部分河南领土割让给大汉,恐怕难以向国人和边疆将士交代,但若是不割,赵构又怕会激怒折彦冲。
秦桧是割地派,认为汴梁虽为故都,但河南残破已久,加上开封如今就在边境上,已不可能再作都城,以数州残破之地得罪北朝暴君,实在不是一件划算的事情。
赵鼎则是强硬派,他认为汉军虽然强大,但汉廷眼下国库空虚,而且西夏都城又还没有攻克,折彦冲就算想要发兵恐怕也是有心无力,否则杨开远不会等到宗弼主力瓦解才南下捡便宜,而必会趁着宋军尚未完胜而戮力南下与宋军争夺汴梁。但如今杨开远既选择前者,则汉廷之虚弱可想而知,既然北朝是外强中干,大宋何必抢着低头?
两个重臣的话赵构都觉得有理,眼下情势尚未告急,所以赵构便不愿就此割地,但要让他和折彦冲对着干他又觉得太过冒险,两相权衡之下,最后他决定火速派遣重臣北上,希望能以增加岁币来缓和南北的关系。
赵鼎闻言慌忙进谏,认为折彦冲若是有力南下那增加岁币也绝不可能满足他的胃口,若是折彦冲无力南下又何必怕他?他以为大宋的当务之急是对内修整兵甲,训练士卒,增筑边防,以拉近宋军和汉军战斗力的差距。又认为眼前汉廷既为财政所困,便当力攻其短处,若折彦冲发怒绝交,大宋正好趁机断其岁币、榷场,出水师扰乱其东海商路,这样一来汉廷的财政问题势必雪上加霜,到时候就算不能兵不血刃而瓦解汉政权,至少也能大大削弱汉廷的经济实力,延缓北师南下的时间。不过赵构最后还是没有听从他的建议,依然派大臣北上献媚。
和赵构预料的一样,折彦冲听到汴梁被宋军攻克的消息后果然大怒,他先将大宋常驻塘沽的使者召去痛骂了一顿,随后便放出消息,声言即将兴兵。
刘豫到达塘沽时开战的声音已经叫得满天响,他心中恐惧,既怕遭了鱼池之殃,又怕完不成任务,经过一番思索,想到了一条妙计,连夜到相府来贿赂杨应麒。
杨应麒看着刘豫贿赂他的礼单,满脸的难色,推辞道:“我大哥这次是真的发火了,我也劝不了,你还是赶紧回去吧,别留在塘沽了,免得他发起怒来拿你祭旗!”
刘豫大骇,再三请杨应麒想办法,等他答应将岁币增至三倍,杨应麒才道:“你就算再加也没用!这次是地的问题,不是钱的问题!再说!河南千里之地,就值这点钱?”
刘豫听到最后一句话转忧为喜,知道杨应麒这样说那就有戏了,忙道:“那请丞相开个价吧。”
杨应麒道:“价钱?难道你要我把河南数州之地给卖了不成?不行!我大哥会杀了我的!”
刘豫道:“那……还请丞相想个婉转的办法。汴梁毕竟是我赵氏故都,方才得手便割给上邦,我主没法向列祖列宗交代。总得过些时候,等我主筹谋妥当,让天下人都明白汴梁已非建都之善地,那时才好说话。”
杨应麒哦了一声,说:“原来九舅的难处在这里啊。如果是这样,那我倒有一个办法。”
刘豫大喜,连忙请教,杨应麒道:“九舅和我是亲戚,我和大哥又是兄弟,说起来大家都是一家人,九舅的难处,我也能理解。不过河南之地,割给你们是不行的。但割不行,可以租啊。”
刘豫眼睛一亮:“租?”
“是啊,租。”杨应麒道:“就让我作个中人,请大哥将这数州之地租给九舅,这样九舅也能向列祖列宗交代了,大哥这边也能息怒下台,刘大人以为如何?”
刘豫一听喜出望外,他这等人虽也聪明,但办事时立心与赵鼎完全不同,赵鼎当初也曾为局势所迫而签订屈辱和约,但他当时内心之痛苦实难名状,而且议定具体款项之际总是惟恐国家多受一分伤害、少得一分利益,刘豫却不同,他求的只是顺利完成赵构交给他的任务,所以这时听杨应麒愿意用钱来解决问题便知道这番出使已成功了大半了。
当下双方便议定了价钱,签订了密约,杨应麒便公开去劝折彦冲,折彦冲再三不许,向来温文的杨开远也连番请战,最后刘豫又将价钱提高了三成,折彦冲这才勉强答应。
在这段时间里,汉军、宋军与黄河边上剑拔弩张,但鲁南、渭南的边境榷场却不受影响,甚至由于大汉境内经济的复苏而更加繁荣,可以说汉宋之间处于一种政冷经热的情况,西域、漠北、东北的物产,环渤海经济圈的手工产品源源不绝地通过边境榷场流入大宋,而巴蜀湖广、江南岭外的货物,也通过同样的途径越过边境输送到大汉全境,双方交易量之大,竟远远超过北宋全盛时境内的南北商贸总量,鲁南和渭河流域因此而更加繁荣,尤其是长安这座千古名城也因此而呈现复兴的迹象。
当然,这种边境商贸的繁荣是互利性的,大宋也和大汉一样得到了相当的好处,光是鲁南榷场在这一年中的税收增额就已经足以抵消那笔庞大的岁币总额,至于由此带来的边际效益更是大得难以估计。
华元一六八五年年底,杨应麒看到陈正汇呈上来的财政报表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由于漠北战争的及时结束和西夏战争规模得到限制,汉廷在军费上的开支大大缩小了。与此同时,虽然境内普遍实行了减税,但由于经济的复苏,汉廷所征收到的工商税收实际上反而增加了,特别是在下半年,前三个月中各路商人大显神通,消化着汉军新拓展的西域、漠北商路,将之与固有的巴蜀商路、江南商路、东洋商路、南洋商路联系起来,大大扩展了汉帝国的经济规模,带旺了塘沽、淮子口两大港城和长安、云中、兰州、龙城四大内陆交通枢纽的发展,并在年底时产生了一次税收小井喷。
得益于经济的复苏,汉廷一举扭转了将近一年的财政困难局面,并开始偿还部分国债,陈正汇预测,如果接下来一年大汉的政局能够保持平稳而军事支出又不超过刚刚过去的这一年的话,那到一六八六年年底汉廷的财政状况就有可能回复到北征大漠之前的六成,如果这种情况能够保持三年,那么汉廷就能偿还完所有债务的同时让财政恢复到战前的水平。
一正一副两个宰相沾沾自喜的同时,也不忘向南遥揖,感谢赵构及时送来的那笔大钱,若非这笔岁币,杨应麒也未必能顺利贯彻整个减税励商计划,未必有力量在大战之后对漠北和西域的商道进行巩固。杨应麒当时是很担心赵构强硬到底的,虽然他本人也认为大汉的军事实力眼下要大大胜过大宋,但要真的和大宋开战,没等把赵构打趴下汉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