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戎-第3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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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是欧阳适和阿鲁蛮易地而处,这时就不敢再扛下去了,阿鲁蛮却还是挺了下来:“大哥,不是没有了老七不行,是我们兄弟几个没有了谁都不好,特别是大哥你和老七,你们两个任谁缺了一个都不行。所以……”
“够了!”折彦冲挥手打断了他,道:“我再说一句:你是方面之帅,宰相任免的事情,我没问,你就不该插口!今天你的话我就当没听见,回黄龙府去吧!别在京城停留了,打仗你是一把硬手,但事关天下的大政局你却未必懂!中枢的事情我自有主张,你掺和得太多没好处!”
阿鲁蛮叹了一声,告辞而去,他出门时却见欧阳适等在殿外,问他:“老四,你也来劝大哥么?”
欧阳适道:“当然!”
阿鲁蛮道:“希望你能劝得大哥回心转意吧,我先回黄龙府去了。”
欧阳适奇道:“回黄龙府?你今天才到京城啊。”
阿鲁蛮道:“大哥不许我停留,不说了,我走了。”
欧阳适琢磨着阿鲁蛮的话,心道:“老五看来碰了个大钉子。”
他可不像阿鲁蛮会闯进去,而是老老实实地呆在门外求见,过了好久刘仲询才来请他,欧阳适拍了拍刘仲询的肩膀以示亲热,这才进门。折彦冲靠在椅子上,听欧阳适进来眼皮抬了抬说:“老四,你也是来反对我罢相的么?”
“呃……这个……”欧阳适道:“大哥,你也知道,我是元国民会议总议长,大哥你要罢老七的相,按规矩我是要问问理由的。”
折彦冲闭上了眼睛养神,好一会才道:“我要办大事,应麒不能帮我,只好撤掉他了。这事我在相府会议上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发给你的文书里没写么?”
“有的有的……”欧阳适道:“不过……只有这个原因么?”
“那你还要什么原因?”折彦冲反问。
“嗯……”欧阳适踌躇着,说道:“大哥,这个原因,说来有些像朝廷上的原因……我想听听兄弟间的原因……不知道有没有?”
“兄弟间原因?”折彦冲陡然睁开了眼睛,道:“有!”
“我能知道么?”欧阳适问。
折彦冲坐正了身子,看着欧阳适道:“辅弼之位,不可久居!这个原因,你满意了吧。”
欧阳适将这八个字咀嚼了好久,不敢接口,折彦冲道:“从有汉部以来到现在,应麒在这个位置上坐了二十几年了,再坐下去会出事的。刚才你也看到了,我只是罢了他,又没有对他怎的,可就有这么多的人不满,连我的发妻,还有我的兄弟都不顾一切跑来给他说话。你说,这对应麒来说是好事情么?”
欧阳适脑子还没想好答案,口里已经应了出来:“不是。”
“所以我罢了他。”折彦冲道:“为公也好,为私也好,为我自己也好,为应麒他本人也好,我都要罢了他。欧阳议长,这个理由你满意了吧?”
欧阳适惊道:“大哥你别跟我开玩笑了,就咱们两个你叫什么议长,别折死我!”
折彦冲一笑道:“折不了,折不了,再说你有福气得很呢,折一点两点的不碍事。”
罢相之事就此成为定局,虽然朝中仍然有不少大臣上书,甚至有谏官提出了措辞颇为尖锐的抨击,但以欧阳适为首的元国民常务会议既无反应,事情便不了了之。不久陈显在相府大会文臣举行廷推,推出了杨朴、韩昉、陈正汇、张浩、邓肃五人,陈显为廷推主持,自逊不参加,但元国民会议推举出来的两个人里却有他。最后一共有九个名字递到了折彦冲面前,哪九个?
领副总理大臣衔、安东北路宣抚使杨朴
副总理大臣韩昉
副总理大臣陈正汇
副总理大臣张浩
甘陇路宣抚使邓肃
大汉元帅杨开远
枢密副使、兵部尚书郭浩
大汉元帅杨开远
副总理大臣陈显
去掉一个重合了的杨开远,一共八人。按功勋资历,自以文武兼通的杨开远最重,但杨开远方去漠北,责任极大,所以大家都觉得不会是他。杨开远以下,张浩、郭浩、邓肃三人的呼声都不高,陈正汇最近和折彦冲作对了好几次,所以大家私下里也觉得可能性不大,最后各界都将目光锁定在杨朴、韩昉、陈显三人身上,尤其觉得杨、韩二人可能性最大,其中杨朴在外也就罢了,韩昉在京,作为帝国第二任总理大臣的大热门,谨慎得连门都不敢出,就连刘萼派人从后门求见也不得入,但他越是这样避忌,众人越觉得他是志在必得。
谁知第二日任命出来,折彦冲圈中的竟然既非韩也非杨,而是三大热门里被大家不怎么看好的陈显。任命递到了元国民会议欧阳适也不封驳,只转了一圈便到达相府,顺利得无以复加。这一来可把一些买了韩、杨盘口的大臣和元国民代表输得扑街。
当日相府群臣大会,陈显仪态从容,无喜无忧,反而是韩昉有些不大自然。杨应麒将相印交割清楚了便告辞出门,回家读书去了。晚间林舆跑了来道:“老杨,要不要我跟你说说你离开相府后发生的事情?”
杨应麒动也不动一下,继续读书,林舆已自顾自说道:“你走了以后啊,陈显便宣布相府原来的副总理大臣以及各部、各司官员一应留任,又要补选一个副总理大臣来,众臣推出啊推,推出了七八个来,最后陈显点了一个,你猜是谁?”
杨应麒仍不理他,林舆叫道:“猜不到吧!竟然是刘萼!”见他老子一点吃惊都没有,不由奇道:“你不会已经知道了吧?”
杨应麒听到这里才瞥了他一眼道:“我能知道不奇怪,不过你又怎么会知道的?你说的推举的情形多半是你自己想象的,不过刘萼这个名字,定是有人告诉你的。”
林舆道:“没人告诉我,不过有人让我猜,我猜了七次,那人才不摇头。”
杨应麒问:“那人是谁?”
林舆笑道:“我不告诉你!”
杨应麒用书拍了他的后脑一把道:“你啊,没什么事情别老往陈楚那里跑,那是亏本生意来着。”
林舆张大了嘴巴道:“你怎么会知道是陈楚?”又问:“为什么是亏本生意?我又没和他做生意!”
杨应麒骂道:“他肯对你泄露机关,自然是卖你的人情!人情生意就不是生意么?”
林舆呵呵笑道:“你说这个啊,那倒不怕。娘说了,这天底下只有人情最不保值,你不急的时候啊,怎么透支都没关系,等急了起来,平时存了多少都没法用。所以还是趁着现在能用赶紧用。”
杨应麒骂道:“你这臭小子!你倒是用得潇洒!因为你用的都是你老子的人情!”
林舆嘻嘻笑道:“反正你手里的人情多着呢,何必这么小气?”
杨应麒嘿了一声道:“不多了,而且你老子现在不是宰相了,这人情也只会越来越少,你最好省着点用,别给我透支得太厉害了。”
林舆笑道:“会么?我怎么觉得你这次罢相以后,欠你人情的人反而多起来了。”
杨应麒道:“哪有这事!你又从哪里收到什么乱七八糟的风了?”
“哪里还用去收?都是风自己扑面找上我的。”林舆道:“比如皇后啦,前天才叫了我去,又送我这个,又送我那个,不停跟我说让我安慰你,我说你不用安慰她还不信。还有四伯那里,我也敲了一笔。哦,还有陈楚,这几天他暗地里请我喝花酒喝了好几回了……”
“等等!”杨应麒截住他的话头:“你说什么?陈楚请你喝花酒?”
“是啊,怎么了?”林舆有点愕然,不知自己哪里出了错。
杨应麒骂道:“你小子居然去喝花酒!你才几岁!”
林舆笑道:“老杨,得了吧你,貌似我出世的时候,你也不比我现在大多少。”
杨应麒被林舆一句话堵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林舆又凑过来道:“其实你想不想抱孙子的?最近有两个女孩子正缠着我,两个都是又漂亮又聪明,生出来的孩子一定很不错。你要是想抱孙子我努力些,明年就能抱了。”
杨应麒又打了他一把道:“你别胡来!小心皇后知道把你抓起来打屁股!”
“放心,我懂得分寸。反正我早就想明白了,婚姻大事我是做不了主的,只有这情场欢爱还可以玩玩。”
杨应麒听得,有些黯然道:“臭小子,你……”
“你别这么认真嘛。”看见杨应麒这样子,林舆笑道:“老杨你放心,我不像你,把这么点破事看得那么严重。不就是成亲嘛,跟谁我都不在乎。反正也误不了我的乐子。男子汉大丈夫,在男女的事情上就得跟六叔学,该风流就风流,喜欢上就上,不用别别扭扭的。成亲的事情,等逼到头了再说。”
杨应麒仿佛第一天认得林舆似的,将这小子看了又看,最后摇头道:“罢了,我管不了你。不说这些了,说说那陈楚,他请你喝花酒说什么了?”
“还能说什么。”林舆笑道:“左右不过是暗示说他老子其实没有取你而代之的意思,罢相这件事情和他们家没关系。呵呵,其实他老子在这件事情上也就是个滑头,我们大家心里都清楚,可这老滑头还是不放心,一定要让陈楚来跟我说,可见这老滑头心里还怕着你呢,老杨。”
杨应麒淡淡一笑道:“人家这叫小心行得万年船。嗯,除了皇后、你四叔和陈楚,还有别的人赶着来被你敲诈没?”
林舆想了想道:“就是我在皇宫外遇到五伯的时候他跟我说,让我有空就去黄龙府玩,此外就没什么重要人物了。我正想着要不要去大伯和六叔那里走走。”
杨应麒道:“大伯那里你就别去了,我明天要去向他辞行。”
林舆一听眼睛一亮:“辞行?你要去哪里?”
“回津门。”杨应麒道:“我想搬回津门去住。”
林舆略显失望:“津门啊,没劲。”
“你不喜欢津门么?”杨应麒道:“那你到塘沽玩儿去吧。”
“塘沽啊,我不去。”林舆道:“上次是为了见娘,要不我是说什么也不敢靠近的。”
杨应麒奇道:“为什么?”
“为什么?”林舆道:“风流债啊!”
杨应麒听得哑然失笑,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沉吟片刻道:“我岳父就在塘沽,你去塘沽也不好。不过留在京城也不合适,你还是跟我一起走吧,长路漫漫,你橘姨和你三个弟弟妹妹我又不能带着,有你在说说笑话,也算解闷。”
这句话林舆可听不懂了:“橘姨不跟你一起走?”
“嗯。”杨应麒道:“她们会走榆关,直接回津门。”
林舆更奇怪了:“去津门就该走榆关吧,难道你还要先到塘沽坐船去?”
“不是。”杨应麒道:“我想故地重游,走当年我们千里远遁的道路,看看塞外那座土城还在不在,到了漠北再越过大鲜卑山,看看能否找到我们当年藏身过的山谷,过大鲜卑山后再到会宁走一趟,瞧瞧会宁汉村重建后是个什么样子。然后再折而南下,返回津门。这条路只怕有些辛苦,你橘姨身子淡薄,你几个弟弟妹妹又还小,自然不能带着。你呢?跟不跟我去?”
林舆早就听得两眼发光,叫道:“我当然去!”
第二日杨应麒便来求见折彦冲辞行,折彦冲却不见他,只让刘仲询出来回话道:“七将军,陛下正和萧元帅以及几位将军议事呢,让您先回去。”
杨应麒道:“我这次是来辞行,一定要见到大哥再走。”
刘仲询为难道:“奴才不敢再进去了,要不得掉脑袋。”
杨应麒也不勉强他,便在门口寻了个树荫坐下道:“那好,我在这里等着。”
刘仲询无奈,应了一声进去了,每半个时辰出来看一次,杨应麒却不理他,自顾自坐在树荫下静静等候,一直等到傍晚时分,曲端耶律余睹任得敬等一干武将以及郭浩卢彦伦等枢密院官员才出来,见到杨应麒慌忙过来行礼,寒暄两句后也不敢多问,便即告辞。不久又出来一人,却是萧铁奴,他看见杨应麒先是一呆,随即问:“老七,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杨应麒道:“明天我要回津门,所以来给大哥辞行。”
萧铁奴哦了一声道:“原来这样,刚好,我也要往西北去,咱们俩就在这里道个别。”
杨应麒虽然罢相,心里却还惦记着国事,他知道种去病去了回鹘还没回来,但刘锜却早已出发了,所以听说萧铁奴也要赶去西北不免大惊,道:“刘锜不是已经去了么?难道西夏的事情闹得那么大?大到刘锜也压不住了?”
萧铁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甘陇那边的事情是由刘锜去办,我只是去长安以防有变而已。”
杨应麒这才松了一口气,心道:“既然有了刘锜去,何必再让六哥坐镇长安?嗯,那多半不是针对